兩個侍從小心翼翼走入殿中，他們手里捧著一個籠子?，但是籠外用紅綢遮蓋，遮的嚴嚴實實，什么都看不清楚。殿中響起竊竊私語，李朝歌靜靜看著武元慶作?妖，武元慶見所?有人都關(guān)注他，深覺面上有光。他讓人將籠子放好，自己上前，親手掀開鳥籠上的紅綢：“姑母，您看?！?/br>
    華麗的鳥籠中，一只火紅的鳥棲息其中。它頭上有冠，身后有羽，長相很像雞，體型比家雞略大一點。若不是它的羽毛鮮艷斑斕，李朝歌一定會?以為這是一只普通雞。

    顯然其他人也覺得不過如此，和他們的想象相差甚大。武元慶沒得到意料之中的反應(yīng)，有些?急了，連忙去敲鳥籠：“快，叫一聲，就像你上次叫的那樣。”

    鳥雀毫無反應(yīng)，拍了拍翅膀，甚至埋著頭睡了。武元慶越發(fā)尷尬，高聲說道?：“拿鑰匙來，打開籠子。”

    侍從猶豫：“魏王，那個老農(nóng)明明說此鳥十分狡猾，一開籠子就會逃跑，讓我們無論如何都不要?打開鎖鏈?！?/br>
    武元慶瞪道：“一派胡言，姑母就在此處，重明鳥擇明主而?棲，怎么會?逃？開鎖?！?/br>
    侍從無奈，只能拿出鑰匙開鎖。那只紅色鳥雀看起來累極了，見狀只是抬頭望了一眼，沒有做任何多余的動作。武元慶心中松了口氣，用力掰開它的眼皮，想給女皇展示：“姑母你?看，它的眼睛中有兩個眼珠?！?/br>
    鳥雀精神懨懨，還被武元慶強行掰開眼睛。說實在的，李朝歌并沒有看出來有兩個眼珠。不知道女皇看沒看到，但重明鳥象征明君治世，女皇想都不想就說道：“甚好，果真是重明鳥。重明鳥得來不易，派專人看護，好生養(yǎng)在御花園吧。”

    武元慶見女皇承認這是重明鳥，頓時喜上眉梢。他終于放過了鳥雀，還嫌棄地在帕子?上擦了擦。李朝歌倒感謝他終于松手了，無?論這是重明鳥還是家雞，快少折騰人家吧。

    女皇又得了一個祥瑞，還被侄兒比作?堯王轉(zhuǎn)世，女皇非常開心，說：“魏王發(fā)現(xiàn)重明鳥，該賞。重明鳥現(xiàn)世乃大吉之兆，傳令下去，讓藩地諸王于八月來洛陽，共度中秋，觀賞重明鳥?！?/br>
    殿中臣子本來應(yīng)和著女皇說吉祥話，聽到女皇要?將李唐諸王全部召集到洛陽，心里俱是一咯噔。

    眾人面面相覷，每個人都驚疑不定。女皇是真的想讓眾人看靈鳥，還是想借此機會，將所?有李氏皇族一舉殲滅？

    女皇身邊的侍臣應(yīng)諾，垂著手下去傳話。大殿中再度恢復歌舞升平，但是此刻，誰都沒有心情?談笑了。

    明堂宴會終于結(jié)束了。李朝歌乘車回府，明明只出去了半天，卻比她在鎮(zhèn)妖司上衙一整天都累。

    李朝歌坐在正殿里卸妝，她拆卸釵環(huán)的功夫，問話的侍女也回來了。

    “公主，查出來了，是后門掃地的婆娘。她和人閑聊時，遇到其他府的下人，多說了幾句?！?/br>
    李朝歌將玉簪放在桌子?上，輕輕道?：“把他們?nèi)野l(fā)賣出去，嚴格排查下人，若還有人在外面說過公主府的事?，一律打發(fā)走?！?/br>
    “是?！?/br>
    侍女將首飾放好，她見李朝歌臉色不善的樣子，不敢多待，行?禮后就悄悄退出。侍奉的人都走了，李朝歌走到外殿，一抬眸就看到隔扇后那個看書的側(cè)影。

    他坐在榻上輕輕翻書，青色的衣擺堆積在坐墊上，如山青月色，不落塵埃。外面滿園春景，仿佛都比不過他這一截衣擺。

    李朝歌有些?尷尬，她拿出鎮(zhèn)定的樣子，坐到顧明恪對面，開口道：“向韓國夫人泄露消息的人找到了，他們已經(jīng)被打發(fā)出去，之后我會?敲打其他人，再不會?發(fā)生今日情況。”

    顧明恪淡淡應(yīng)了一聲。其實李朝歌和顧明恪分房睡的事?被韓國夫人知道，并不是因為李朝歌身邊的人不牢靠，而?是因為實在太明顯了。李朝歌和顧明恪住兩個院子根本不是機密，但凡在公主府侍奉就瞞不過。外門那個掃地的粗使婆子?聽到內(nèi)院丫頭提及，她自己又嘴碎，和人閑聊時沒幾句話就被人套出來了。

    公主和駙馬分房睡，可不是那些長舌婦最喜歡嚼的話題。八卦完了，免不了還要?安一些?無?聊至極的猜測。

    打發(fā)一個碎嘴婆子?并不是問題，真正的問題在于杜絕。李朝歌抿著唇，良久無?言，顧明恪合上書，以一種十分平靜的語氣說：“住兩個院子太過明顯，外面人稍微探聽就能得知。打發(fā)人治標不治本，我們不妨暫時搬到同一個院子，內(nèi)院都是你的人手，就不怕泄露痕跡了。”

    李朝歌松口氣，她也這樣想，但她不好意思說，沒想到顧明恪率先提了出來。李朝歌有些?遲疑：“可是成婚前我們明明說好了，互不干涉，現(xiàn)在又讓你?搬家，你?不會?介意嗎？”

    “不會??！鳖櫭縻∽藨B(tài)十分從容，窗外的綠影映照在他臉上，越發(fā)顯得他白皙如玉，清冷如仙，“你?都不介意，我介意什么?！?/br>
    顧明恪這樣說，李朝歌徹底打消顧忌，讓下人將顧明恪的用具搬到公主府主院。主院一應(yīng)擺設(shè)都是齊全的，只需要?把顧明恪隨身用的東西搬過來就好。他東西少，大部分都是書，沒一會?搬家就完成?了。

    進了主院，外面的手就伸不進來了，就算李朝歌和顧明恪依然分房睡，外面人也不得而?知。反正正殿極大，李朝歌和顧明恪各占一邊，互不干擾。

    天黑后，李朝歌沐浴，換了衣服，出來時渾身別扭。公主府地方大，正殿有兩個浴室，倒不必擔心兩人撞上。但李朝歌一想到不遠處有另一個人，今夜及日后許許多多個長夜都要和她共度，就覺得全身不對勁。

    侍女放好床帳，魚貫退下，殿中很快只剩他們兩人。李朝歌靜坐了一會?，覺得實在太尷尬，便說：“夜深了，明日鎮(zhèn)妖司還有事?，我先去睡了?！?/br>
    隔著兩重屋宇，一道?聲音清淺傳來：“好。明日見?！?/br>
    “明日見?！崩畛枵f完，合上殿門，拉開屏風，把床帳關(guān)的嚴嚴實實，才上床睡覺。周圍被遮的密不透風，李朝歌看著密閉的床帳，心想顧明恪又不是凡人，看東西未必依靠眼睛。關(guān)了門對他有用嗎？

    李朝歌胡思亂想了好一會?，最后她哂然一笑。顧明恪又不在意外相，就算是開著門，恐怕他也不會?往里看一眼。李朝歌懷著對顧明恪的信任，安然入睡。

    里面呼吸逐漸均勻，顧明恪無聲地松了口氣。這時候他倒寧愿自己五感沒那么敏銳，李朝歌的呼吸聲、衣料摩擦聲，全都如在耳邊。顧明恪光聽著就能想象到她躺在瓷枕上，面容沉靜，長發(fā)散落，手腕微微搭在床沿，夜風吹動床帳，在她的指尖輕輕摩挲。

    顧明恪用力按住眉心，暗道?失禮，走到窗戶邊吹風。外面夜風蕭蕭，風翻過樹葉，傳來嘩啦啦的浪潮聲，有這些?聲音掩蓋，里面的動靜終于沒那么明顯了。

    周劭說，喜歡一個人，就會忍不住關(guān)注她，對她好，想和她結(jié)為夫妻。顧明恪一而?再再而?三地“多管閑事”，他到底怎么了？

    顧明恪良久注視著天上的月，再一次想起那件他懷疑了很久的事?。天庭有那么多人，他雖然武力深厚，但未必適合給?貪狼護法，蕭陵為什么非要?找他？他本名秦恪，蕭陵給他在人間尋找的身份叫顧明恪，他生辰正月初九，顧明恪的生辰也是正月初九，這些?，都是巧合嗎？

    這場盛大的人間幻象，到底為誰而?設(shè)？是貪狼在歷劫，還是他？

    顧明恪在風中站了良久，明月穿到云層中，顧明恪抬手，拈住風中一片細瘦的紅色花瓣。

    如果一切真如他猜測，那這場歷劫的盡頭，是什么？

    ·

    女皇的圣旨很快傳到各個封地，李氏諸王們看到這道?旨意，都十分惶恐。

    武氏改朝換代，另立國號，這個時節(jié)本來就很敏感，女皇還讓所有人去東都參觀一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鳥。她到底想做什么？

    他們?nèi)绻娴耐霞規(guī)Э凇⑹譄o?寸鐵地去了，迎接他們的是宴會?，軟禁，還是屠刀？

    命只有一條，誰都不敢冒險。而?且，以武照素來的作?風，說她沒點心思，恐怕她自己都不信。

    等女皇的使者走后，諸王不由私底下寫信詢問?？只旁絺髟酱?，最后，眾人都寫信給韓王，指望韓王李元嘉拿主意。

    李元嘉輩分最高，和文帝、長孫皇后是一輩，女皇見了他還得稱呼一聲叔公。這次去洛陽參觀重明鳥，李元嘉也受邀在列。女皇指明了要?他們在中秋之前趕到東都，李元嘉年紀大，絳州離東都也不近，如果想按時到達，現(xiàn)在就要?出發(fā)了。

    李元嘉沒了主意，招來兒子們商議。

    “阿父，武氏登基乃是篡國，現(xiàn)在圣人被軟禁在深宮，求助無門，我等身為宗室，豈能袖手旁觀？”

    “是啊，正該趁此機會，入東都清君側(cè)?！?/br>
    兩個兒子義憤填膺，李元嘉依然有些?遲疑：“可是，武氏手段狠辣，萬一失敗，她恐怕不會?放過我們?！?/br>
    “阿父，您此言差矣。武后睚眥必報，狹隘猜忌，就算我們什么都不做，她也會?找理由殺了我們。這次入京便是鴻門宴，若我們?nèi)?，多半有去無回，若我們不去，她正好名正言順治我們一個欺君之罪，我們還是難逃一死。去是死，不去也是死，不如先下手為強，撥亂反正，匡復李室?！?/br>
    李元嘉很快被說服，是啊，臥榻之側(cè)豈容他人鼾睡，女皇連自己的兒子都能下狠手，怎么容得下他們這些?宗親王爺？他們不殺她，她就會?殺他們，既然如此，也沒什么可猶豫的了。

    但李元嘉畢竟活得久，處事?謹慎。他沒有立刻舉事?，而?是假借生病的名義聯(lián)絡(luò)其余諸王，讓他們在封地同時起兵，彼此照應(yīng)，直趨洛陽。同時，李元嘉為了師出有名，還假造了一封李懷的書信，授命他們?nèi)|都營救皇帝。

    做完這一切后，李元嘉自覺再無?遺漏，約定眾人舉兵的書信也次第送走。但造反并不是說說話而?已，李元嘉之前從未有過二心，手下無?兵無馬無糧，外界又太平盛世四海升平，莫說手下的士兵，就連李元嘉自己也不想打仗。

    他籌備了幾天，突然覺得害怕。武照手段有多狠他最清楚不過，萬一失敗，豈不是連累全家？

    李元嘉惴惴不安，動手的日子一拖再拖。這時候，遙遠的博州，瑯琊王李沖以為眾人會按時起兵，他迫不及待，率先打響反武復唐的頭陣。

    八百里軍報緊急傳回洛陽，博州刺史瑯琊王李沖率眾造反，欲渡過黃河，直取濟州。

    作者有話要說：居父母喪身自嫁娶，若作樂、釋服從吉——《唐律疏議》

    喪制未終，釋服從吉，若忘哀作樂，徒三年——《唐律疏議》

    第125章 謀反

    李沖造反的消息傳到京城后, 女皇大怒，立刻派左金吾衛(wèi)大將軍為清平道行?軍大總管，前去征討叛軍。外面風聲鶴唳, 洛陽內(nèi)也人心惶惶。

    皇城里到處都在?談?wù)?瑯琊王叛亂一事，所有人都嗅到山雨欲來的氣?息。

    公主府內(nèi), 李朝歌坐在?書房, 一待就是?許久。侍女見她眉頭緊鎖，試探地問：“公主, 瑯琊王造反的隊伍會攻入京師嗎？”

    就憑他們？李朝歌輕輕搖頭：“烏合之眾，不足為慮?！?/br>
    侍女明顯長松了口氣?，她見李朝歌還是?一臉凝重的樣子，問：“公主, 既然瑯琊王不會威脅到東都，那?您還擔心什?么？朝廷的征討大軍已經(jīng)出發(fā)了, 想來再過幾個?月，叛亂就平息了，我們能繼續(xù)過安穩(wěn)日子了?！?/br>
    李朝歌不語, 她心里不知?諷刺還是?苦笑, 哪用?得著幾個?月呢。那?群烏合之眾，用?不了幾天, 他們自己就會亂成一團。

    李朝歌真正擔心的, 并不是?外面的叛亂。

    外面?zhèn)鱽眄憚樱櫭縻』?來了。侍女站起身行?禮, 最開始幾天她們還很害怕顧明恪，畢竟顧明恪不說話的樣子實在?太?高冷了，但是?現(xiàn)在?，侍女們發(fā)現(xiàn)顧明恪雖然冷淡, 卻并不會遷怒旁人，更不會胡亂發(fā)脾氣?，侍女們膽子越來越大，漸漸也敢和顧明恪開一些玩笑。

    侍女們笑道：“駙馬回?來了，難得公主早回?來一天，駙馬卻在?大理寺加值。明明在?一個?府里，公主和駙馬卻見不著幾面，再這樣下去，您兩位都要宿在?官衙了。”

    李朝歌和顧明恪都是?加班狂人，官府夏日申時退朝，李朝歌和顧明恪卻往往要在?衙署里待到快宵禁，然后踩著點回?來?；食抢锖眯┖檬碌?，甚至傳言李朝歌和顧明恪婚后感情不順，駙馬寧愿在?官衙里待著都不愿意回?家。

    李朝歌對這種謠言向來嗤之以鼻。顧明恪換下朝服，穿了一身蒼青色衣服，他出來后，見李朝歌待在?書房看卷宗，問：“越州那?個?案子，你看了嗎？”

    李朝歌問：“你是?說越州河流改道那?件事？”

    “對。”顧明恪坐下，說道，“蒼江改道，下游許多河道干涸，因此挖出來好幾具骸骨。申洲刺史?府的仵作認不出骨頭，所以遞交給大理寺破案?！?/br>
    李朝歌點頭，在?河底打撈起尸骨是?常有的事，怎么值得顧明恪專門問她？顧明恪見狀，解釋道：“河流有常，一般不會改道。我總覺得有問題，如果最近有越州一帶的人報陰陽鬼怪等案，你留意一下?！?/br>
    李朝歌點頭，表示明白。大理寺破刑事案，鎮(zhèn)妖司破鬼神?案，有時候下面的官員搗鬼，信息給的不齊全，就需要大理寺和鎮(zhèn)妖司共享信息，甚至相互配合。最開始李朝歌十分抗拒和前世死對頭共享情報，但是?顧明恪冷冰冰地給她陳列了合作共贏的好處和各自為政的劣處，李朝歌最終默許了。

    不過不得不說，分享信息系統(tǒng)后，兩司辦案的效率都提高很多。其他部門合作少不得相互扯皮，但是?顧明恪和李朝歌十分簡易，連上班的時間都不需要耽誤，顧明恪回?家后順便和李朝歌說一聲就成。

    侍女剛才還抱怨李朝歌和顧明恪在?家相處的時間少，她們并不知?道，即便是?私下獨處，李朝歌和顧明恪也在?談工作。散值只是?讓他們換了一個?地方?搞工作，其余并無區(qū)別。

    開了頭后，兩人自然而然地談起公事。顧明恪見李朝歌在?看博州的地理志，問：“你在?擔心瑯琊王叛亂的事？”

    “說不上擔心?！崩畛鑼⒌貓D合上，有些疲憊地靠在?椅背上，“就是?憂愁后面會惹出更大的亂子?！?/br>
    顧明恪沒有多言，他拂起袖子，給自己和李朝歌各倒了一杯茶，說：“該發(fā)生的事情，憂愁也沒用?。根源不在?于叛亂，而在?于上心，沒有這次，總會有下一次?！?/br>
    李朝歌悶悶點頭，這一世的軌跡已經(jīng)和前世重回?了，但至少很多事情變得不同?。李朝歌提前兩年回?到東都，提早在?洛陽種植勢力，鎮(zhèn)妖司也早早成立，至今已枝繁葉茂，根基穩(wěn)固。因為李朝歌的原因，女皇登基時間提前，二王叛亂也比前世早了四個?月。

    但總體方?向并沒有改變，也就是?說，接下來的大動蕩、大清洗還是?會來臨。前世李朝歌為了求女皇給她和裴紀安賜婚，暗暗替女皇做了些不干凈的事情。然而這個?泥潭一旦進入就再也無法抽身，女皇的要求越來越過分，李朝歌為了裴紀安，一而再再而三地妥協(xié)。

    她自己都沒站穩(wěn)，就幫女皇清查，或者?說炮制謀反案，可想而知?得罪了許多世家大族。這一世她沒有為了裴紀安失智，也沒有沾染暗殺這些臟活，只要她程序正當，立身磊落，沒有人能逼她做不愿意的事情，她也不會落入前世那?副萬劫不復的境地。

    顧明恪見李朝歌還在?想，他將茶水放到李朝歌身邊，拍了拍她的手背，低聲道：“安心吧?！?/br>
    他聲線清冷，壓低后低沉溫柔，有一股難言的性感。李朝歌注意力全在?他的聲音上，倒沒有注意到他按了自己的手。李朝歌心想，幸好她這輩子早早來了洛陽，在?李澤還在?世的時候就把人搶過來了，要不然，她非得比前世更瘋。

    李朝歌咳了一聲，壓住自己腦海里亂七八糟的想法。她直起身，掩飾般地啜了口茶，說：“我知?道?！?/br>
    前世她孤身一人，尚且從驚濤駭浪中?全身而退，今生身邊還有顧明恪陪伴，不會更差了。

    叛兵果然是?群烏合之眾，瑯琊王李沖根本不知?道如何打仗，也沒有任何行?政經(jīng)驗，他這樣天真莽撞的愣頭青造反，可想而知?一捅一個?窟窿。李沖招募了五千士兵，雄心壯志地帶著這五千人直取洛陽。他想的很好，先出擊武水，然后渡河占領(lǐng)濟州，之后和霍王、韓王回?合，圍攻東都。

    然而李沖僅在?第一步就倒下了。他攻打武水時，被一個?縣令攔截。李沖帶著被沖得七零八落的部隊去圍城，他想要效仿赤壁之戰(zhàn)，利用?風向火攻，結(jié)果燒起火后風向變了，煙火全吹向李沖自己的軍隊。李沖的部隊無法前進，士氣?一落千丈，這時候城門上有人喊“瑯琊王和朝廷作戰(zhàn)，乃是?造反，跟隨瑯琊王之人當誅全族”，士兵被嚇得不輕，紛紛趁亂跑了。

    李沖制止無果，五千人大軍很快就只剩幾十人，還全是?王府帶出來的家奴侍從。李沖首戰(zhàn)搞了個?灰頭土臉，他也沒心思打仗了，灰溜溜跑回?封地博州。

    博州官吏見王爺氣?勢洶洶造反，灰頭土臉回?來，哪還敢開城門接納他。博州士兵害怕女皇追責，混亂中?，李沖被守城士兵殺了。

    瑯琊王李沖從起兵到身死，只有區(qū)區(qū)七天。

    反周復唐的第一炮打啞了，更要命的是?其他人不知?道。越王李鈺得知?李沖起兵，于是?同?樣在?豫州起事，并舉兵攻打上蔡。戰(zhàn)時書信傳遞得慢，李鈺并不知?道，在?他起兵時，李沖已經(jīng)兵敗身亡。

    在?李鈺攻占上蔡后，博州傳來李沖身死的消息。越王府眾人頓時慌成一團，李鈺打算向女皇自首以脫罪，謀臣在?旁邊不斷鼓舞，李鈺信心逐漸膨脹，雄心勃勃地和女皇派來的軍隊開戰(zhàn)。

    然后輸了。

    李鈺心態(tài)立刻崩潰，他一想到武照就渾身發(fā)抖，他知?道自己絕對討不了好，與其落在?女皇手上生不如死，不如自我了斷，好歹死個?痛快。李鈺喝毒藥自殺，越王府的女眷哭了一通，全部自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