謫仙 第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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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朝歌現(xiàn)在的功力畢竟不比前世,她的樣子也有些狼狽。她一把擦掉自己臉側(cè)的汗,目光定定看向剛才的地方。然而,那里已經(jīng)空無一人。 他又消失了? 他到底真的存在,還是說只是她的幻覺呢? 李朝歌實在忍不住,用腳踢白千鶴的衣服,問:“喂,剛才騎馬那個人,你能看到嗎?” 白千鶴躺在地上,他懶得動彈,隨口說:“能啊。這里站著這么大一只黑熊,他的馬居然沒有受驚,真是匹好馬啊!” 李朝歌正皺著眉思索,聽到白千鶴的話,又是氣又是嫌:“你就關(guān)注這些東西?” 白千鶴哪能不知道李朝歌的意思。方才他們兩人和黑熊搏斗,這個男子就在不遠處,甚至他都沒有下馬??墒呛谛芤恍睦p著他們,完全沒有去攻擊看起來更弱的白衣男子。 其實白千鶴也早早注意到此人了,他見男子閑庭信步,鎮(zhèn)定自若,還以為自己見到了鬼。他一直忍著沒說,沒想到,李朝歌也能看到。 不是鬼,那就是人了。黑熊攻擊他們卻不去攻擊白衣男子,要么是男子有獨特的隱身術(shù),要么是這個男子道行太高,遠遠超出黑熊。動物趨利避害,所以不敢去挑釁更強大的敵人。 無論哪一個解釋,仔細想想都挺嚇人。 白千鶴像灘爛泥一樣躺在地上,再一次懷疑他的自我認知。 東都一個疑似走丟的公主,能徒手掰熊,圍獵場上一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世家公子,能把巨熊嚇得不敢靠近。 朝廷竟然如此臥虎藏龍?難道官府多年來對江湖不聞不問,其實是手下留情? 李朝歌和白千鶴將熊放倒后,沒一會,穿著紅衣服的內(nèi)侍過來了。內(nèi)侍小心翼翼地繞過地上的巨熊,確定對方死透了之后,才如釋重負地走過來:“這位姑娘,這位郎君,圣人請?!?/br> 白千鶴七歪八扭地躺在地上,看似吊兒郎當(dāng),實則立刻去觀察李朝歌的表情。李朝歌收了劍,素著臉,輕輕點頭:“好?!?/br> 李朝歌毫無反抗地跟著內(nèi)侍走,白千鶴眼睛滴溜溜轉(zhuǎn)了一圈,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彈起來,跟在李朝歌身后,打算去前面看看熱鬧。 李朝歌很快被帶到李澤面前?;实凵磉叡辉S多人圍著,他看到李朝歌走來,還隔著很遠就主動問:“是你殺了熊?” 李朝歌見到皇帝,手指都繃緊了。她全身緊繃,面上卻冷冷淡淡點了下頭:“對。不止是我,還有另一個人幫忙?!?/br> 皇帝了然,他雖然養(yǎng)尊處優(yōu),不通武功,但畢竟能看出來誰在剛才的戰(zhàn)斗中出力最大。沒有另一個人,她也能殺死黑熊,只不過時間耗得久些;但如果沒有她,僅憑另一個男子,無論如何不能將黑熊放倒。 皇帝難得見武功這么強橫的人,而這樣驚人的武力,還出現(xiàn)在一個小姑娘身上?;实酆闷?,隨和地問:“你叫什么名字,籍貫何方,父母何人?觀你面貌年紀(jì)并不大,為什么會有這么強悍的武功?” 李朝歌手指緊緊握著劍,因為太用力,指節(jié)都繃得發(fā)白。她停了一下,才能控制住自己的聲音,無波無動地說:“我從小走丟,不知道父母是誰,被一個俠客撫養(yǎng)著長大。我和養(yǎng)父居住在劍南道,便算是劍南人氏吧?!?/br> 從小走丟,劍南……皇帝聽到這幾個字,眸光動了動。他莫名嚴(yán)肅起來,仔細端詳李朝歌的臉。剛才他就覺得面善,現(xiàn)在仔細看,果然更像了。 皇帝的聲音不知不覺繃緊,問:“你何時走丟,今年多大?” “老頭子說撿到我的時候六歲,如今已過了十年,正好十六。。” 和朝歌一模一樣,皇帝臉色變了,追問道:“那你可知你的姓名?” 李朝歌搖頭:“不知道,只記得小時候似乎有人叫我朝哥,這些年老頭子和其他人都喊我朝哥兒?!?/br> 安定公主走丟的信息公告天下,皇帝能聽出來,其他人如何聽不出來。許多隨從、內(nèi)侍露出懷疑之色,怎么會這么巧,圣人和天后來行宮散心,碰巧被野熊襲擊,碰巧被人救駕,又碰巧這個人和安定公主有著一樣的身世? 天底下怎么會有這般圓滿的巧合? 內(nèi)侍近臣俱一臉懷疑,而皇帝卻陷入骨rou思念中。他揮開隨從,周圍人一迭聲喚“陛下”,皇帝不管不顧,執(zhí)意走出保護圈,停在李朝歌面前,仔細地凝視她。 李朝歌脊背都緊繃起來?;实劭戳艘粫?,眼角忽然濕潤,撫手道:“像,太像了?!?/br> 臉頰和額頭像年輕時的天后,流暢圓潤,是大氣的鵝蛋臉。而她的眼睛和鼻子,又帶著李氏皇族的深邃。 李氏祖上有胡人血統(tǒng),眉眼比一般人鮮明挺拔。她無疑繼承了父母雙方長相的長處,臉型流暢,皮膚細膩,眉眼卻精致立體,鼻梁挺拔。尤其是她的眼睛,弧線優(yōu)美,睫毛纖長,眼角微微上勾,美艷中摻著一股殺氣。 李朝歌明知故問,茫然道:“怎么了?” 皇帝伸手擦掉眼角的淚,用力握住李朝歌的手,慨然道:“孩子,你并不是劍南人氏,也不叫朝哥兒。你出生在長安,你的名字,喚李朝歌?!?/br> 第14章 公主 皇帝說完后,李朝歌短暫地恍惚了片刻。她千里迢迢趕到洛陽,提前埋伏在行宮,就是為了聽這句話。她自然知道自己是李朝歌,她也算計好接下來每一步。然而冷冰冰的計劃,和真實地聽到父親說她的名字,感覺完全不同。 她前世拼了一輩子,搶了一輩子,卻始終沒有聽到自己的父親親口喊她一聲,吾兒李朝歌。 李朝歌眼睛驀然涌上一股酸意,她飛快地眨眼,將淚水壓回去,啞著聲音問:“這是真的嗎?” “當(dāng)然是真的。”皇帝含笑看著她,越看越覺得像。李朝歌走丟的時候雖然還小,可是看眼睛輪廓,嘴唇下巴,和六歲時一模一樣,只不過是長開了,變得更好看了。他和天后都長于文史,不通武藝,沒想到長女卻有這樣天分,習(xí)得一身好本領(lǐng)?;实蹎枺骸斑@些年,你過得好不好?你在劍南何處居住,可曾受過委屈?” 皇帝一副拉著李朝歌長談的架勢,內(nèi)侍擔(dān)心密林中危險,不得不提醒道:“圣人,黑熊剛剛伏誅,附近說不定有它的同伴。圣人和公主久別重逢,不妨回宮慢慢說。” “是啊,瞧朕,看見你太激動,都忘了天后?!被实叟d致勃勃,拉著李朝歌就要往回走,“天后這些年十分思念你,要是她知道你回來了,不知道該有多么高興。我們趕快回去告訴天后?!?/br> 皇帝歡歡喜喜,恨不得立刻帶著李朝歌見天后。周圍的侍從見皇帝興致高,俱默默低下頭。 皇帝被歡喜沖昏了頭腦,可是,這真的是安定公主李朝歌嗎?如果按她所說,這些年她居住在劍南,那今日為何會出現(xiàn)在紫桂宮? 裴紀(jì)安混在人群中,靜靜看著這一幕提早發(fā)生。他本來下定決心,這一世絕不能讓李朝歌出頭,可是看到她和親生父親相認,裴紀(jì)安不知為何覺得酸澀。 李朝歌前世是個女魔頭不假,但是也須得承認,她是個很有能力的人。她幼年走丟,少年被棄,一生都在尋求親人的認可和愛??上诘弁跫?,一個注定不會有愛的地方。 裴紀(jì)安輕輕嘆氣,心道罷了。既然他重生了,李朝歌重生也算公平。他們倆前世同歸于盡,她殺了他的愛人和家族,他亦毀了她的生命和事業(yè),算是扯平。前世她一直求而不得,今生,只要能阻止武后稱帝,就讓李朝歌當(dāng)一個平安如意、一生和樂的公主吧。 但是,她的稱心如意里不會包括裴紀(jì)安。他本就不愛她,前世糾纏半生已是折磨,這輩子,兩人都各自放手,另尋良人。 侍從們不太相信面前的女子真的是走失的公主,可是,架不住皇帝信。他們不敢多說,沉默地跟在帝駕后,護送著陛下和“公主”回宮。裴紀(jì)安跟在人群中,悄無聲息地后退,默默遠離前方。 皇帝拉著李朝歌走在最前,一路上不斷說話。裴紀(jì)安不想再引起李朝歌的注意,自然能躲著就躲著。 其實他知道,李朝歌絕不會就此罷休。她是一個很執(zhí)著的人,自己認定了的事情從不改變,前世她就對他一見鐘情,今生,未必愿意放手。然而,這一世畢竟重新開始,裴紀(jì)安可以裝作不知道前生,盡量避免兩人會面。等接下來圣人公布賜婚圣旨,一切就塵埃落定了。 裴紀(jì)安故意留在人群后,他拖延時間時,恰巧看到顧明恪。裴紀(jì)安微微一怔,這時候才想起來,表兄也跟著他出來了。 裴紀(jì)安不由皺眉。表兄向來體弱,走路遇到風(fēng)都咳嗽,姑母為此不知道cao了多少心思。顧明恪這樣的身體,怎么能騎馬呢? 裴紀(jì)安馭著馬走到顧明恪身邊,低聲問:“表兄,你怎么在這里?你身體還可以嗎?” 顧明恪搖頭,淡淡道:“無妨?!?/br> 裴紀(jì)安盯著顧明恪清冷優(yōu)美的側(cè)臉,眉毛越斂越緊。礙于在外面,裴紀(jì)安不好明說,只能暗暗提醒道:“表兄,你體弱多病,應(yīng)當(dāng)好生休養(yǎng)。你剛才騎著馬過來時,可曾遇到黑熊?那只熊兇悍野蠻,危險至極,你是怎么繞過黑熊,走到這里來的?” 顧明恪想了想,實話實說道:“我騎著馬,自然而然就通過了。它并沒有攻擊我,可能,是沒看到吧?!?/br> 裴紀(jì)安聽到,又后怕又生氣,不由沉了臉,嚴(yán)肅地說:“表兄,幸而你這次運氣好,沒有被黑熊發(fā)現(xiàn)。但是下次未必有這么好的運氣,表兄,你可要多加小心?!?/br> 顧明恪聽到這話,莫名笑了笑。他回頭,一雙黑白分明、清曜照人的眸子靜靜看著裴紀(jì)安:“你也是?!?/br> 這句話沒什么不對,只是表兄關(guān)心他而已,但是裴紀(jì)安聽著,莫名覺得不適。 裴紀(jì)安緩慢地點頭,自己也不知道他為什么要遲疑:“好。多謝表兄關(guān)心?!?/br> 皇帝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拉著李朝歌回到紫桂宮,看樣子恨不得生出雙翅,倏忽千里?;实刍氐叫袑m后,都來不及整理衣服,便急忙問:“天后呢?” “天后在千秋殿,正隨裴大夫人說話?!?/br> 皇帝壓根沒留意宮女所說的后一個人名,他回頭,著急尋找李朝歌的身影:“朝歌,快隨朕來,你母親在千秋殿。” 李朝歌騎在馬上,遲遲沒有下馬。她手里握著韁繩,手指無意識地掐緊繩索,幾乎把繩子捏斷。可是這一天遲早都要面對的,李朝歌用力掐了下自己掌心,利索地翻身下馬,點頭道:“好。” 宮女本來正在奇怪陛下出行隊伍里怎么多了個女人,等聽到李朝歌的回話,她都嚇了一跳。這個女子是何人,怎么敢用這樣的語氣和陛下說話?可是皇帝卻一點都不在意的樣子,耐心地等著李朝歌走近,之后更是親自領(lǐng)路,帶她去千秋殿。宮女低頭叩額,恭送皇帝離開。眾多腳步聲從她面前掠過,這時候?qū)m女忽然驚醒,剛才皇帝稱呼天后時,用的是“你母親”。 母親?難道,這是…… 千秋殿內(nèi),天后正和裴大夫人閑話,宮女匆匆進殿,蹲身道:“殿下,陛下回來了?!?/br> “哦?”天后吃了一驚,竟然這么快?她自然而然地站起身,一邊往殿門走,一邊問:“陛下這一路可平安?這么快就回來,想來是獵到了奇珍異獸吧?” 宮女正要回話,外面已經(jīng)傳來皇帝的聲音。宮女聽到,立刻下跪,恭恭敬敬以手貼額:“參見陛下。” 裴大夫人也趕緊行禮?;实鄞蟛竭~過門檻,興高采烈道:“天后,朕有一個天大的好消息要和你說!” 天后許久沒見皇帝這么高興了,她奇了一聲,迎上去問:“妾身參見陛下。陛下獵到了什么,竟然這樣高興?” “并不是獵物?!被实圩叩綄m殿中,才發(fā)現(xiàn)裴大夫人也在。他驚訝,道:“裴夫人也在?” 裴大夫人上前給皇帝行禮。裴家地位不菲,進宮后無人敢怠慢,按理在宮門口,皇帝聽到千秋殿宮人的稟報后,就該知道裴大夫人也在了。 可是他卻沒留意到。到底是什么占據(jù)了皇帝的心神,能讓皇帝忽略裴家?這時候裴大夫人發(fā)現(xiàn)皇帝身后還跟著一個女子,看年紀(jì)不大,然而一雙眼睛亮極清極,顧盼時,甚至還帶著些殺氣。 不像是宮眷官眷,反倒像是哪里的女土匪頭子。但是她的容貌卻殊為出眾,一閃而過間,裴大夫人生出一種強烈的熟悉感,但是再細想時,那股感覺又消失了。 裴大夫人直覺她疏忽了很重要的東西。不等裴大夫人想明白,皇帝已溫和而直白地開口:“裴大夫人,朕有些事要和天后說。勞夫人代朕向裴相問好,改日,朕邀裴相進宮下棋。” 裴大夫人立即道:“謝圣人掛念。妾身告退,請圣人和天后留步。” 往?;实鄱紝ε峒叶Y讓三份,但是這次,裴大夫人提出告辭后,皇帝都沒有挽留,就由著她出去了。離殿時,裴大夫人和那位少女擦肩而過。少女神情冷淡,目不斜視,裴大夫人不知為何,感受到一股森森的寒氣。 等出殿后,裴大夫人捂著砰砰直跳的心口,百思不得其解:“我這是怎么了?” 千秋殿內(nèi),等裴大夫人走后,宮人也魚貫退下。很快,殿中只剩下皇帝、天后和李朝歌三人。天后眼睛掃過皇帝,笑道:“圣人,你到底有什么話要說,怎么搞得這樣鄭重?” 皇帝對李朝歌招了招手,說:“朝歌,快來見過你母親?!?/br> 天后原本笑著,聽到那個名字,她怔了一下,整個人都頓住。 皇帝剛才說什么?朝歌? 李朝歌慢慢上前,合手跪下,結(jié)結(jié)實實地給天后三叩首:“母親?!?/br> 這一跪給生她養(yǎng)她的母親,也給前世識她用她的君王。她之一切都是武后所賜,她的身體發(fā)膚,她的公主身份,她橫行洛陽的跋扈,她凌駕朝堂的特權(quán)。 沒有武后,絕不會有日后的鎮(zhèn)妖司指揮使李朝歌。可是最終,她卻殺了武后,殺了她的親生母親。 李朝歌對做過的事從不后悔,大丈夫敢作敢當(dāng),人是她殺的,事后假惺惺有什么用?可是她心里,無時無刻不在受折磨。 她對父親的感情是遺憾和好奇,對母親,則是深深的愧疚。 她重生以來,一直想親自向母親請罪。她李朝歌前世今生兩輩子,唯一對不起的,就是母親。 天后聽到“朝歌”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心中波濤洶涌,眼睛馬上濕潤了:“你是……朝歌?” “是啊?!被实劭粗幌蛞獜姷钠拮勇冻鰷I意,自己也心生酸楚,“朕去后山打獵,途中遇到一只熊,正巧是她救了朕。朕見她面善,詢問后得知她在劍南長大,六歲和家人失散,今年十六歲。和朝歌一模一樣?!?/br> 臣子侍從都懷疑此女假冒公主,可是皇帝和天后沒怎么懷疑就信了。孩子是他們生的,冥冥中的血緣牽引騙不了人,天后一看到李朝歌,本能生出種強烈的直覺,這就是她的大女兒。 永徽十二年,丟失在亂兵潮中的女兒。 李朝歌還跪在地上,額頭牢牢貼著地面。天后擦干眼淚,連忙將她扶起來,握著她的胳膊仔細看。 天后極細致地掃過李朝歌臉上每一個細節(jié),片刻后,和皇帝說:“像,朝歌小的時候眼睛就上挑,右眼下面有一顆淚痣。圣人你記不記得,那時候你還擔(dān)心過朝歌長淚痣,長大后會為愛所苦,為情所困,動不動就流淚。沒想到長大了,并不是一個愛哭的性子。” 皇帝聽到驚訝:“朕說過這些話嗎?” “當(dāng)然說過?!碧旌蟀琢嘶实垡谎?,拉著李朝歌說道,“幸好你沒應(yīng)了他的話。女子這一生本就不易,若是還要被情愛所困,那就太艱難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