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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謫仙在線閱讀 - 謫仙 第6節(jié)

謫仙 第6節(jié)

    事實確實如此。李朝歌走出南林鎮(zhèn)后,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她總不能走著去洛陽,可如果置辦坐騎,她又沒錢。

    李朝歌已經(jīng)太多年沒有cao心過錢財了,以致于剛才她都沒想到,趕路也是要花錢的。

    李朝歌苦惱了一會,一抬頭,看到鎮(zhèn)子門口貼著一張通緝令,通緝江洋大盜白千鶴,賞金一萬錢。

    最下面蓋著大理寺的章。

    李朝歌想了想,覺得可以。雖然前世鎮(zhèn)妖司和大理寺一直是競爭關系,可是偶爾掙一掙對家的錢,也不算自降身價。

    李朝歌很快拿定主意,愉快地回去捉通緝犯。白千鶴在酒樓上自飲自酌,一杯酒都沒有喝完,就發(fā)現(xiàn)李朝歌去而復返。

    白千鶴驚訝,問:“小meimei,你怎么回來了?莫非遇到了壞人?”

    “不是?!崩畛枵f得好好的,忽然毫無預兆地舉起劍,將白千鶴一把押下,“我是回來捉壞人的。”

    白千鶴完全沒料到她來這一手,都被打蒙了。白千鶴反應過來后,立刻掙扎,然而就和見了鬼一樣,無論他施展多少神通,都掙不脫李朝歌的劍:“你瘋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很簡單,捉你回去,換賞錢?!?/br>
    “為什么?”

    “因為我缺去東都的盤纏。”

    白千鶴用力掙扎,當他確定自己完全沒有從李朝歌手下逃跑的可能,并且李朝歌當真露出押他去衙門的傾向后,立刻慌了:“meimei……不,jiejie!我們有話好好說。你缺錢早說啊,我完全可以送你,何必非要去衙門,傷了彼此和氣呢?!?/br>
    “也對?!崩畛璧吐曕?。白千鶴倒是提醒了她,他是神偷,普通縣衙的大牢怎么關得住他呢?李朝歌剛才允諾過放白千鶴一條生路,她不會親手抓白千鶴,所以可以讓大理寺來。普通縣衙關不住他,不如將他押送到東都,讓大理寺接手。

    李朝歌覺得這個辦法好,這樣一來,路上的盤纏省了,去了洛陽后,還能訛大理寺一筆錢,簡直無本萬利。李朝歌對白千鶴笑了笑,松開劍,說:“好啊,走吧?!?/br>
    白千鶴一邊對李朝歌說好話,一邊活動手腕,突然毫無預兆地躍上房頂,飛快地往外跑。房屋市集在他腳下幾乎成了殘影,白千鶴得意地哼了一聲,說:“小樣,我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都多,你還想捉我?下輩子吧?!?/br>
    白千鶴終身一躍,從閣樓上拐彎,險些撞到一柄劍上。他急忙剎腳,險險停在劍尖前。

    李朝歌在他對面笑了笑,說:“輕功不錯。”

    白千鶴像見了鬼一樣看李朝歌,他悄悄后退兩步,轉身朝相反方向跑。李朝歌收起劍,輕輕嘆了一聲:“你確定還要跑嗎?”

    白千鶴腳步硬生生停下。他浪跡江湖十來年,第一次遇到這么可怕的女人。他回頭,勉強地笑了笑,問:“meimei……或者jiejie,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已經(jīng)說了呀。”李朝歌站在房頂上,看著他微笑,紅唇輕啟,“去東都?!?/br>
    第8章 裴家

    洛陽,夜深人靜,冷月如霜。修文坊裴府內靜悄悄的,回廊上掛著紅色燈籠,在風中嗶剝作響。偶有侍女走過也輕手輕腳,偌大的宅院里,只能聽到風聲。

    今日正月初七,本是熱熱鬧鬧的新年,卻因為大郎君裴紀安生病而染上陰霾。如今誰也不敢在府里喧嘩,生怕打擾了大郎君養(yǎng)病,被主母發(fā)賣出去。

    裴府里的家生子都如此,在西園伺候的下人就越發(fā)小心了。小書童坐在門口,不住打呵欠,強忍著困意守夜。一個穿著綠色半臂的女子走過來,看見小書童,叫了一聲,問:“郎君還沒醒?”

    小書童焦尾捂著嘴打了個哈欠,說:“是。郎君從初一病倒后,就一直沒見好。這幾天干什么都懨懨的,連我和他說話,都沒什么反應?!?/br>
    穿著綠色半臂的女子名綠綺,原本是顧家的奴婢,后來夫人顧裴氏孀居,攜兒子回娘家居住,綠綺也跟著來到了裴府。

    按理綠綺不該對裴家有所不滿。顧家就算祖上名聲再清貴,也架不住顧家人丁凋零,家道中落。老太爺顧尚、郎君顧沅接連亡故,至如今,全族只剩下顧明恪一個男丁。

    老太爺顧尚著過許多書,家資卻不豐,到了顧明恪這一代,更是僅剩寒宅一座,薄田幾許。相反,老太爺?shù)膬合?,少夫人顧裴氏的娘家卻蒸蒸日上,到了高帝這一朝,更是滿床芴板,子侄甥婿皆為高官。顧沅病故后,顧裴氏扔下顧家祖宅,帶著郎君顧明恪進京,回娘家定居。

    裴家無償收留他們,供顧明恪抓藥治病,讀書習字,平時裴家郎君有什么,表郎君就有什么。這樣好的待遇,綠綺實在不該抱怨了??墒?,寄人籬下的滋味誰住誰知道,平時看不出來,如今裴大郎君一生病,就全暴露了。

    綠綺看著無人問津的西院,幾次深呼吸,還是覺得心里堵得慌。裴紀安生病不假,他們郎君就沒有生病嗎?裴府的下人全顧著裴紀安就不說了,連夫人也去那邊看著,全然不管病了五六天的顧明恪。明明,郎君才是夫人的親生兒子。

    綠綺越想越氣,她陰著臉,怒道:“他們不上心,你對郎君也不上心嗎?郎君這幾天連飯都沒怎么吃,你還有心思在外面睡覺?”

    焦尾年紀還小,被綠綺罵了一通后,又害怕又委屈:“可是,裴大夫人說了郎君正在生病,要靜養(yǎng)……”

    綠綺氣得啐了焦尾一口,上前擰焦尾的耳朵:“別人說什么你就聽什么,你到底姓顧還是姓裴?還不快進去守著郎君!顧家三代單傳,到郎君這里就是唯一的香火了,我們便是冒犯宵禁請郎中,也絕不能讓郎君有任何閃失。”

    焦尾支棱起耳朵,嗷嗷叫疼。他們這里正鬧騰著,屋門忽然吱呀一聲,從里面拉開。焦尾和綠綺聽到動靜,一起回頭,看到門口那道人影時,兩人瞬間失聲,一時間連呼吸都不敢了。

    秦恪換上了顧明恪的衣服,靜靜瞥了外面兩人一眼:“我身體好多了,已無大礙,不必驚動旁人?!?/br>
    焦尾和綠綺愣愣地看著自家郎君,綠綺滿臉驚愕,焦尾瞪大眼睛,都忘了自己耳朵還被綠綺揪著。明明只是幾天沒見,為什么他們覺得,郎君仿佛變了許多?

    何止是變,簡直是換了一個人。郎君從小體弱多病,說話總是輕聲細氣,根本不會有這樣冰冷攝人的氣勢。而且郎君的相貌清俊不假,卻絕沒有這般驚心動魄。

    以前……這時候焦尾和綠綺再回想,突然發(fā)現(xiàn)竟想不起以前的郎君是什么樣子了。他們慢慢陷入遲疑,好像,郎君一直就是這個模樣,這副嗓音,這般氣質。

    秦恪剛剛從黑森林回來,他拿到了混元仙丹,不必再壓著速度,頃刻間就到達東都。秦恪好不容易甩掉了李朝歌,正打算清凈一會,卻被外面嘰嘰喳喳的聲音吵得不得安寧。他忍無可忍,只能出面,阻止這兩個小侍從吵鬧。

    他說完后,見這兩人呆愣地看著他,絲毫沒有認錯的自覺。秦恪只能說得再明白一些:“我要休息了,你們退下吧?!?/br>
    綠綺終于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可是,郎君你還在生病……”

    秦恪斂起衣袖,淡淡瞥了綠綺一眼。明明他沒露出任何兇惡的表情,可是綠綺瞬間被嚇得冷汗涔涔,一句話都不敢再說。

    綠綺和焦尾不約而同低頭,靜悄悄退后。秦恪關上門,終于能享受片刻清凈。

    屋中無光,可是一切擺設在秦恪眼中無所遁形。他靜靜掃過屬于顧明恪的痕跡,回想起離開天界時,蕭陵給他的那份資料。

    顧明恪,裴紀安的表兄,父親顧沅,祖父顧尚,俱是博聞強識、才學淵博的文學家兼史學家,母親顧裴氏是裴家的長女,也是裴紀安的大姑姑。顧明恪的家庭可以說詩書傳家,清貴至極,祖父顧尚主持編撰了南北六個朝代的正史,是不世的史學大家,父親顧沅亦是和其父顧尚齊名的才子,在顧尚死后,繼續(xù)編撰隋史。只可惜顧家人祖?zhèn)黧w弱,顧尚、顧沅都英年早逝,顧明恪更好,才十幾歲出頭就咳嗽不斷,終年離不了藥。

    編撰史書是一項漫長且清苦的工程,到了顧明恪這一輩時,顧家已經(jīng)敗落的差不多了。等父親顧沅死后,母親顧裴氏一來不想守著老宅過苦日子,二來得給顧明恪看病,便帶著他回了娘家——東都中書令裴府。

    顧明恪和裴紀安是表兄弟,兩人只相差一歲,然而命運卻截然不同。前世,顧明恪修完隋史的尾巴,完成父親及祖父的遺志后,就撒手人寰,死時不過二十歲。那一年裴府還沒有卷入朝廷斗爭,裴紀安意氣風發(fā),是譽滿京城的裴家玉郎,而李朝歌,甚至還沒有回到洛陽。

    死在大廈將傾前,某種意義上,也算幸運。

    不過現(xiàn)在,站在裴府西院,決定顧明恪未來命運發(fā)展的人,變成了秦恪。

    秦恪和蕭陵達成協(xié)議后,秦恪離開三清宮,趕往人間,同時,蕭陵扭動輪回盤,回溯時間,順便清空了這一世凡人的記憶。對于世上其他人來說,他們的時間已經(jīng)從元嘉元年倒流到永徽二十二年,而他們自己卻渾然未覺,只以為自己睡了一覺。唯有裴紀安和李朝歌這對冤家,保留了前世的記憶。

    而對于前世已經(jīng)死了的人,比如在李朝歌稱帝之前就病逝的真正的顧明恪,已經(jīng)進入輪回道投胎,不再回到陽世了。取代他的身份的,是北宸天尊秦恪。

    因為秦恪有任務在身,蕭陵為了方便,給凡人清除記憶時,順便修改了他們對顧明恪的印象。這一世的人想起顧明恪時,總覺得面貌模糊,霧里看花,直到看到秦恪本尊,才驟然想起這是顧明恪。此后顧明恪的聲音、面貌、性格,都將由秦恪取代,換句話說,世人看到的,其實是秦恪。

    反正顧明恪本人也是病秧子,眾人對他印象薄弱,并不違和。這樣做是有點冒險,但是總好過秦恪全程用易容術。顧明恪體弱多病,多愁善感,但秦恪并不是,即便是神仙,長時間假扮另一個人也會露餡的。

    不如清除眾人對顧明恪的記憶,由秦恪真人上陣,完成任務。

    本來秦恪趕路的速度和蕭陵重置輪回的速度是相當?shù)?,不過秦恪中途去了躺屏山,時間比預計稍晚了些許。為了保證裴家這里不露餡,秦恪遠遠捏了個傀儡人扔到顧明恪的屋子里,并且對外宣稱生病。這也就是焦尾說郎君呆呆的,不吃飯不喝水,說話也沒什么反應的原因。

    但蕭陵重置的只有人間的時間。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對于天界來說,日子照常進行,曾經(jīng)的百花之王牡丹仙子已入輪回受罰,北宸天尊莫名消失了兩天,就連貪狼星君,也只是比預計的時間晚回來幾天而已。

    前提是貪狼歷劫順利,不要再重置第三遍。

    片刻的功夫,秦恪已經(jīng)將顧明恪的生平默記于心,他坐到書桌后,隨手翻了翻顧明恪的書,沒一會,連對顧明恪的秉性、喜好也了若指掌。

    這實在是一個很無聊的任務,以另一個人的身份隱藏在凡世中,幫助貪狼走上他命定的人生軌跡,說實話,在秦恪看來,和小孩子過家家沒什么兩樣。如果不是看在貪狼是下任西奎天尊候選人的份上,秦恪無論如何都不會接這種浪費時間的事情。

    秦恪在心中很確定地想,不會有第三次了。

    這一次,必須成功。

    至于周長庚完全是意外之喜,這算是唯一一項讓秦恪覺得自己這次下凡還算有意義的事情。既然知道了周長庚的下落,那抓到他只是舉手之勞,秦恪并不急著現(xiàn)在就去。他正在執(zhí)行任務,等完成貪狼的事情后,再去找周長庚也不遲。

    任務要一項一項來,不許插隊。

    進入角色的第一夜,秦恪就在翻閱顧家藏書、查看顧明恪手札中度過。秦恪雖然壓制了修為,但畢竟是天庭的戰(zhàn)力天花板,早已不需要像凡人一樣休息。一夜不睡對他來說,完全不是問題。

    第二天清早,晨光破曉,碎雪紛飛,洛陽城在激昂洪亮的鼓點聲中推開宮門、城門、坊門,早就有趕集的、做買賣的百姓等在坊門口,等解禁的鼓聲響起后,他們紛紛準備好行囊,順著人流,緩慢地擠出坊市,匯入到東都四通八達的街巷中。

    在裴家,秦恪也合上書本,打算去床上裝一裝樣子。他現(xiàn)在的角色是個羸弱的公子哥,一夜不睡還精神奕奕這等事,不太符合人設。

    過了一會,焦尾蔫巴巴地來了。他一邊收拾屋子,一邊捂著嘴打哈欠。

    昨天晚上見了郎君后,不知為何,焦尾一晚上沒睡著。他只要一閉眼,就能看到一個白衣勝雪、冰冷清輝的仙君淡漠地看著他,焦尾根本記不起來這是自家郎君,反而總覺得自己見了到神仙。

    仙人好看歸好看,嚇人也是真嚇人,焦尾對著那張臉,連氣兒都不敢喘。因為這個緣故,焦尾一晚上沒睡好,等今日起來,哈欠連天,渾渾噩噩。

    焦尾懵著腦子擦桌子,他擦完待客的桌椅后,擰著抹布走了兩步,看到鏤花檀木格后,一位白衣公子正靠在塌上翻書。他姿態(tài)隨意,長袖逶迤,看動作沒什么特殊,可周身就是縈繞著一股仙氣。

    焦尾握著臟兮兮的抹布,頓時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進去了。他低頭看看自己粗苯的手,頭一次生出自穢之心。他將抹布放回銅盤里,好生擦了擦手,才輕手輕腳走進去:“郎君,正月里寒氣重,您身體不好,勿要看書太勤,傷了身子?!?/br>
    塌上的郎君沒有抬頭,只是微不可見地頷首:“好,我知道了?!?/br>
    他說完后再沒有其他話。焦尾閑不住,以前沒少仗著年紀小在郎君面前裝瘋賣傻,但是今日對著郎君,他莫名不敢放肆。焦尾作揖,踮起腳尖,靜悄悄離開。

    焦尾端起水盆往外走,一邊走一邊納罕,以前沒覺得他們家公子這么好看啊,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他心里想著事,沒留意前面的路,出門時險些撞到一個人身上。

    “放肆!”焦尾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對面一股大力推開,他腳下踉蹌幾步,連人帶盆一起摔到地上。

    正月還沒有解凍,土地極其堅硬,銅盆砸在地上發(fā)出咣當一聲巨響,在寂靜的庭院中尤其刺耳。院門外一個穿著青色斗篷的男子慢慢皺起眉,呵斥道:“放肆,表兄在里面養(yǎng)病,豈容爾等喧嘩?”

    周圍的侍從連忙弓著身請罪,焦尾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他屁股摔得生疼,可是此刻他像個沒事人一樣,依然笑嘻嘻給來人問好:“裴大郎君,您來了。這兩天您病好了嗎?”

    裴紀安輕輕點頭,他面容白凈如玉,唇色淺淡,看起來還帶著大病初愈的蒼白感。裴紀安偏頭咳了一聲,他聲音還是啞的,問:“顧表兄呢?”

    第9章 前世

    門口傳來響動,所有人一起抬頭,裴紀安也跟著轉移視線。當他目光接觸到廊下那個人影時,心中忽然劇烈震動。

    一種強烈的、霸道的洪流在他腦海中攪動,叫囂著要喚醒什么東西??墒欠路鹩幸粋€更強橫的封印鎮(zhèn)壓在上面,任憑腦海中驚濤駭浪,洶涌澎湃,裴紀安也始終沒想起什么。

    他只知道,他是裴家的嫡長子,今年十七,剛剛重生。不久之前,他一劍穿透李朝歌胸膛,自己也被李朝歌震碎心脈。他摔落在大業(yè)殿冰冷的地磚上,隔著血紅的視線,看到她站在高臺上,握著劍,緩緩倒下。

    時日曷喪,與汝偕亡。他們兩人殘殺了八年,未能同生,終于共死。

    裴紀安重生后,緩了許久才從前世強烈的情緒中抽離出來。因為他異狀太明顯,家人都以為他病了,風風火火地折騰了許久。今日,裴紀安終于收拾好心情,決定開始自己新的人生。

    一個沒有李朝歌的,全新的人生。

    新生的第一步,自然是保護好自己的家人,阻止前世的悲劇,以及彌補他和李常樂的遺憾。裴紀安在病中已經(jīng)見過了父母雙親、兄弟meimei,他今日起來后,突然想起好像還沒見過顧明恪。對于這個才華橫溢,卻又英年早逝的表兄,裴紀安一直非常惋惜,如今他重生到顧明恪未離世的時候,當然要來看一眼。

    于是,裴紀安不顧下人勸阻,換了披風,來西院見顧家表兄。前世顧明恪死的實在太早了,裴紀安對顧明恪僅剩的印象,便是弱不禁風,不善言辭,消極避世。

    然而今日,裴紀安毫無預料地抬頭看了一眼,渾身仿佛受到劇烈沖擊。這是他的表兄?裴紀安隱隱覺得不對勁,可是前世今生所有的記憶又在提醒他,沒錯,這就是他的表兄,顧明恪。

    秦恪站在回廊上,平靜地看著貪狼星君在人間的化身。從五官上還能看出貪狼的影子,不過,記憶已被封印,法力也被極大壓制,是個純粹的凡人無疑。

    在天庭時,秦恪是天尊,貪狼是星君,無論從身份地位還是權責勢力,他們兩人都沒有交集。但貪狼畢竟是二十八星君之一,秦恪多少知道這個人。所以秦恪實在不懂,堂堂一個星君,為什么能如此無用?

    被一個女人逼到同歸于盡,害天庭不得不違反規(guī)則,重置世界,讓他們帶著記憶重生。重生后,李朝歌只用了一晚上就調整好心態(tài),第二天生龍活虎闖黑森林,而貪狼呢,非但要多一個人來幫他,連他自己調整心態(tài),都比李朝歌慢了五天。

    秦恪真的不想承認,這就是西奎天尊的下一任人選,日后會位列四尊,和他同起同坐。

    秦恪看著裴紀安,許久沒有說話,久到兩邊的下人都覺得不安。焦尾心急如焚,壓低聲音,悄悄提醒道:“郎君,裴大郎君大病初愈就來看你,先請大郎君到里面坐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