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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姝寵在線閱讀 - 姝寵 第18節(jié)

姝寵 第18節(jié)

    蕭祁遠(yuǎn)難得不言,收了手改去扶她的手腕,這次任由她掙扎也不放手,聲音低沉,“上車,回家吧?!?/br>
    車轱轆攆過路面,朱雀大街依舊人聲沸沸。

    車內(nèi)小案上,放著打開的紅木描金食盒,里頭放著居玉樓時興的糕點,還有一小壺般若酒。

    酒如愁腸,飲多人易醒。

    這是蕭祁遠(yuǎn)最常吃的酒,異常小氣地不許施煙碰一滴。他吃得醉了,緩緩念出這兩句詩。施煙止不出好奇,偷嘗過,只覺這酒太苦澀,嫌棄地不再喝。

    施煙坐在窗幔邊上抱住雙臂,對這些打不起興趣,盯著車內(nèi)鋪的絨毯發(fā)癡癥。

    “是覺著我狠了?”

    尋常再是溫沉和煦不過的聲音,一入耳將施煙思緒扯回。她攥住手,掌心只有自己知道起了冷汗,照舊不敢坦然看蕭祁遠(yuǎn)的目光,低聲道,“沒、沒有?!?/br>
    下一瞬,身子油然騰空,施煙來不及抓住東西,一下子坐在蕭祁遠(yuǎn)腿上。對上一張俊朗的臉,他目光鎖住自己,輕笑道——

    “口是心非。”

    手中被他輕柔包裹,一根一根慢慢摩挲著。被看穿了心思,施煙不自然撇過頭,哼了一聲,“才沒有?!?/br>
    “腳還痛嗎?”蕭祁遠(yuǎn)將人摟得緊,不許她掙扎,“待會兒回去讓郎中給你看看,別傷了骨頭,不然以后爬樹翻.墻可不行了?!?/br>
    她咬著唇,不應(yīng)。

    偏蕭祁遠(yuǎn)頗有耐心,等她回答不到,又問一句,不等回應(yīng)便自作主張去脫她的鞋襪,指尖剛勾住鞋子,就被一雙手按住,施煙急急道,“不痛了?!?/br>
    “那可還有哪里痛,車?yán)镉兴幐?,二哥給你擦擦?”

    誰能經(jīng)受這樣的溫聲細(xì)語,施煙鼻翼酸澀,撇平嘴不讓淚意涌上,頭擱在他肩上搖了搖,“沒有哪里痛。”

    聽其他獄卒說,那日推搡自己的獄卒酷愛賭博。家中欠了潑天地巨款,第二日債主追上家門,他是典妻賣女,幸而留得一命,不過一雙腿被討債的打斷當(dāng)做利息。

    “不痛,那又是為何哭?”

    手掌安撫輕拍懷中人,蕭祁遠(yuǎn)鎮(zhèn)定沉著問她。

    “趙檀死了,再找不到同我挖草藥的人了?!?/br>
    輕柔微涼的東西覆在唇上,兩兩相映,格外溫存,施煙連綿哭聲悉數(shù)被跟前人奪了去,“煙兒要多少草藥,就是再難再珍貴的,二哥也派人給你尋來。不過,無關(guān)緊要的人,二哥為你尋不到?!?/br>
    再與蕭祁遠(yuǎn)額頭相抵,漆黑幽深的眸子似星,將她攏住。

    無形的手將兩人氣息纏在一處,施煙失了大半力窩在他懷中,回味他后半句話。

    施煙眨了眨眼,里頭的淚落了出來。蕭祁遠(yuǎn)輕柔吻去,“珍珠一淚一珍珠,這珍珠太咸太澀,煙兒往后莫落了,叫人看去,還以為二哥虐待你,要拿珍珠去換錢?!?/br>
    “我偏不,是二哥惹我的,”施煙也顧不得自己苦臟,委屈如天,一把摟住他脖頸,早已備好的眼淚齊刷刷滑出,準(zhǔn)確無誤灼燙蕭祁遠(yuǎn)涼然肌膚。

    。

    南寧王聽聞太子兄長自作主張將施煙放了,氣勢洶洶沖到東宮來,直奔太子跟前。

    “皇兄,咱們廢了這番力氣,你就這樣放人。未免太過輕率,到時程老將軍追問,你如何交差?”

    太子正值公辦事,對這皇弟莽撞行為皺了皺眉,厲聲呵斥道,“此乃東宮,怎由你私自亂闖?!?/br>
    這一呵斥,四下寂靜。旁邊上茶的小內(nèi)監(jiān)才值差沒多久,顫巍巍放下茶盞,抱著托盤急忙退下。

    南寧王訕然,忙規(guī)矩行了禮,雙手拱起:“小弟莽撞,還請皇兄勿要怪罪?!?/br>
    太子沉臉揮了揮手,殿內(nèi)候守宮婢悉數(shù)退下。

    直等殿門合上,南寧王頗為不甘道,“皇兄,好歹叫那姓蕭的莫要太囂張了,不過一介下等人,怎有臉在咱皇家面前擺譜。為了個女子,說得銀款未按時,差點叫東安王抓了把柄,將你我逼至險境?!?/br>
    他一說話,殿內(nèi)無人應(yīng)著,太子手執(zhí)朱筆在折上披紅,將左側(cè)一本一本奏折批閱完。

    良久,太子才掀了掀眼皮,“那兵部的空缺你來補(bǔ)上?”

    “……誒,”南寧王頓時萎了些,雙手?jǐn)n住衣袍,跌坐在旁側(cè)椅上,風(fēng)頭轉(zhuǎn)得挺快,“那估摸再留他一段時間。”

    太子哧笑,看過暗影遞來的帖子,眼底快速閃過一抹危狠。他指骨握住朱筆,似笑非笑低聲道,“君民有別,怎能讓區(qū)區(qū)賤民越過本宮頭頂?!?/br>
    他同南寧王道,“趙檀的meimei在程太妃宮中,我已讓太子妃撥了些機(jī)靈的宮女太監(jiān)去伺候。你幫她料理兄長喪事,若現(xiàn)在空閑得很,也去瞧瞧。也莫叫皇家無情,對臣子家屬無甚關(guān)心?!?/br>
    皇兄說完,南寧王面前便想起那淚多如水的女子,當(dāng)下皺眉,“不去,不去,那女子嬌弱得很,風(fēng)一吹都能掉一盆子的淚?!?/br>
    。

    回了蕭府,施煙窩在蕭祁遠(yuǎn)懷中,困意漸濃,眼皮止不住打架,偏四下氛圍有些怪異,她扭過頭,正瞧見蕭大夫人帶著一眾家仆堵在蕭府前院,氣勢洶洶。

    長嫂謝若瑩抱著孩子不安站在母親右側(cè),擔(dān)憂瞧門口的人;蕭思茹同其夫謝楓依次站在張氏左側(cè),幸災(zāi)樂禍盯著二哥懷里的女人,她就不信施煙還能好端端在蕭府待下去。

    旁邊謝楓眉心跳得厲害,他這岳母大人同夫人唯恐天下不亂,誓要將施煙趕出府去。

    今日天下不亂,蕭府亂。

    蕭祁遠(yuǎn)抱著人一步一步穩(wěn)穩(wěn)地往里頭走,施煙在他懷里扭動,當(dāng)著這么多人實在不好意思,要下地卻被人按住,“別動,小心摔著?!?/br>
    □□的,如此不顧他人做派。蕭張氏眼皮狂跳,以前還覺得這丫頭性子雖頑劣了些,好歹也是個清白純凈的姑娘,怎料,竟是個專勾人的狐媚子。

    施煙窩在二哥懷里,寬大衣袖遮了她所有視線。

    只瞧得二哥好看的眼眉挑了挑,平靜緩慢,云淡風(fēng)輕地問,“大夫人帶這么多人堵在門口,何意?”

    蕭張氏呵斥道,“祁遠(yuǎn),此等辱沒家風(fēng)的東西,你還養(yǎng)在家中,是存心要讓我蕭府破敗,再走一遍你父親當(dāng)年走過的老路嗎?!”

    府中人都說,施煙小姐心術(shù)不正,好端端地沈家大夫人不當(dāng),偏要去勾引家主。瞧,如今家主不正是被她迷得暈頭轉(zhuǎn)向,四下不見路了么。

    為了不讓施煙進(jìn)門,張氏兩言語扯出當(dāng)年的老事。一旁老管家苦哈哈腰佝僂著,額頭冒出幾滴冷汗,今兒這家里怕是打亂了。

    蕭祁東對于這家蕭府來說是個外人,自然不能管人家家中之事。

    他站在老管家稍前一點,瞧著煙兒jiejie躺在二哥懷里,心中對這陳年舊事倒是略有耳聞。

    早年蕭家祖父有從龍之功,受先祖重視過,勢頭在長安也盛過一時;也是奇了怪,雖子孫讀書不用功,但大都有經(jīng)商頭腦,人情世故通透成了精。蕭氏支脈眾多,子孫散落我朝各處,仍是戶戶相依,嫌少聽得分家二字。

    當(dāng)年三哥蕭祁東的父親外出經(jīng)商時,為救路途埋伏的平陽王中毒身亡,奈這平陽王生母出身低微,是圣上不受重視的孩子,但到底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平陽王允諾蕭祖父一件事。

    這樁事便是蕭三叔與隴南崔氏女的婚事,為使這婚事辦得風(fēng)光,蕭祖父可是下了好重的聘禮,請了不少達(dá)官貴人,將蕭府這官商婚事排場打足。

    但也偏偏這三叔是個風(fēng)流才,被硬按著頭拜堂成親。在蕭祁遠(yuǎn)出生前,他上頭還有一個庶兄、庶姐。不過庶兄命不長,未活過五歲便夭。庶姐早已出嫁。

    當(dāng)年蕭三叔憑著背后岳父勢力,入朝為官。然性子坦蕩、直言不諱,當(dāng)朝直立圣上,惹得龍顏大悅,差點滿門抄斬。

    如今施煙害得朝中官員、皇親國戚的趙家子慘死,這不又是一個惹禍的妖精嗎?若再留她,不是給蕭家引火嗎?

    “伯母,還請三思?!笔捚顤|從府外沖進(jìn)來,許是方從美人榻下來,衣衫有些不正,脖頸至鎖骨往下,有斑斑曖.昧紅記。

    方才一動,蕭祁遠(yuǎn)用寬大衣袖將施煙視線遮住,再瞧旁邊的人,“你回來做甚?!?/br>
    蕭祁東臉色因急促而紅潤,再對上兄長的目光,“我再不回來,大夫人又要將府內(nèi)翻過來了。二哥,施煙如今惡事纏身,不若讓她去我府上將息兩日?”

    話一落,胸口衣襟被人攥了攥,細(xì)弱聲道,“二哥,要不我走吧。左不過這蕭府我也不想待?!?/br>
    環(huán)住自己身子的手臂圈緊,四起一股肅寒之意,蕭祁遠(yuǎn)直凌凌對上前頭一行人,寒聲道,“施煙是我親自帶回來的,要人走也須得經(jīng)我同意罷。我若不同意,誰敢動手?!?/br>
    清寒嚴(yán)厲的尾音一落,府內(nèi)丫鬟小廝個個噤若寒蟬,縮在廊檐下。

    原本攔在前院的小廝畏首畏腦,蕭祁遠(yuǎn)毅然決然往前走一步,他們猶豫著往后退一步。

    從遠(yuǎn)處看,這仆攔主,頗有些滑稽。

    蕭祁承想笑又只得憋著,瞧見大夫人難堪又憤怒的臉色,無奈搖搖頭。這二哥要做什么事情,哪由得這深宅婦人左右。

    且這施煙jiejie不過一介女子,模樣清艷秀麗,不過性子跳脫了些,在沈家身便帶得時日比別人就,日久生情也是有的。怎就眼里揉不下人家呢?

    府內(nèi)自是無人趕阻攔家主,蕭祁遠(yuǎn)一路暢通無阻,抱著施煙往恕清院去。

    方才在馬車內(nèi),施煙服了安神的藥,如今窩在溫暖酣厚懷里,眼皮打架如何也撐不起來。

    唯一的意識只是緊緊攥住蕭祁遠(yuǎn)的衣裳,帶著撒嬌的調(diào)子哼了一聲,“二哥……”

    “放心睡吧,有二哥在?!睖爻梁挽愕穆曇翥@入耳中,讓她將最后一絲困擾散去。

    不過,熬不住困意睡去前,聽到清泠通透聲道,“既如此,那便如大夫人的意思,分家罷。祁東祁承,擬帖子,請雍州的幾位族老不辭辛苦來一趟?!?/br>
    這話一出,仆婦隨從們里頭吒然,竊竊細(xì)語聲不斷。家主向來一言九鼎,如今這般說可是當(dāng)真了。

    一旁看戲的蕭祁承被點了名,不由地直了直背脊。

    蕭張氏右眼皮狠狠跳了跳,被蕭祁遠(yuǎn)這話激得往前一頓,耳邊翡翠耳墜搖了搖,她往廊下走幾步,身形搖蕩,失聲破喊:“逆子!”

    “大夫人!”

    “母親!”

    “母親!”

    幾道不同音量聲同時響起。

    蕭祁東往前扶住搖搖欲墜的大夫人,溫言聲語勸道“如今家里正式多事之秋,太子殿下都判煙兒無罪,你這般逼人,又是作甚。都說家和萬事興,您如今這般,不正是逼得二哥難堪么?”

    “吃里扒外的東西?!笔拸埵弦话淹崎_他,手尖銳指向他,身子氣得顫抖。當(dāng)下恨紅了眼,咬牙切齒道,“公爹婆母當(dāng)年偏袒蕭郜就算了,如今還來一個孽障,是你們!是你們要亡我蕭家??!”

    …………

    施煙這一覺睡得久。

    鼻子別人輕輕捏住,窒息感讓她難忍,睡夢中伸手去打罪魁禍?zhǔn)?,唇邊有淺淺笑意,“趙檀,你別鬧。我睡一會兒就來看醫(yī)書?!?/br>
    將人弄醒,蕭祁遠(yuǎn)神色淡然,目光溫和如水,問施煙,“可是夢到什么好事?笑得這么開心?!?/br>
    施煙緘默不答。

    睡得沉,夢到好些事情。可大多都是以前與趙檀在一起,從相識、到受南寧王之命去刺殺他、再到他不計前嫌教自己醫(yī)術(shù)……

    這事兒已然讓兩人有了絲隔閡,可這些,怎教她好意思同二哥說出來。

    抬眸看了眼二哥,他這架勢是非要讓自己說出來。施煙無奈,眼神閃躲地摸了摸鼻子,“夢到以前,我們兩在雲(yún)山的事了。二哥,冬時你就說要帶我去看雪,如今都快入夏了,咱們到底什么時候走??!”

    笨拙話題轉(zhuǎn)地生硬,施煙欲蓋彌彰地睜著一汪澄澈眼眸,羽睫扇了扇。

    蕭祁遠(yuǎn)也不追究,將她散落在額邊的青絲撩在耳后,為自己失約抱歉,“再過一些時日罷。二哥將事處理完,等蕭家的族老來,二哥就娶你,讓你的名字端端正正寫入蕭氏的族譜,咱們便走?!?/br>
    這話頭太大,施煙一時錯愕瞧著他,手下沒力氣,臉上表情也僵住,癡憨憨的。

    “……二哥……娶我?”

    蕭祁遠(yuǎn)挑眉,將她神色掃入眼底,臉上漾起溫和笑意,“怎么,不愿意?”

    “不愿意…………??!”

    腰下癢rou被人撓,施煙頓時在蕭祁遠(yuǎn)懷里亂躲,“哈哈哈哈,二哥別撓,別撓了,煙兒怕癢啊。”

    “不嫁我,煙兒是許了誰?拿二哥當(dāng)個幌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