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遇刺
幾日間,驟雨停而復返。連續(xù)幾場雨,漸漸帶走夏季的余熱。阿堅踩過庭前滿地梔子花,靜候在雁兒的房前。 臥房內(nèi),程靖寒將銀絲軟甲遞給她,開口道:“貼身穿著?!?/br> 雁兒接過,不由問道:“為何?” “天氣轉涼,怕你著了風寒?!背叹负砬樽匀?。 雁兒嘴角微彎,不再追問,將此衣穿于袍內(nèi)。 “今日返程?!彼┐鼾R整后,程靖寒右手掌覆于她手背,囑咐道:“雁兒,按我的話行事,明白嗎?” 她視線凝于他革帶的佩劍,無聲點頭。 “好了,吾去看看,還有什么遺漏的?!彼闹形⑽⒙涠?,起身與阿堅一道離開了臥房。 出城之際,刺史與府尹于城門相送。程靖寒深深地望著兩人神態(tài)各異的臉龐,縱身上馬。 一行人馬的身影漸漸隱沒于官道。 刺史盯著遠去的黑點,自言自語道:“你說襄王回京后會如何述職?” 府尹睨他一眼:“自然是實話實說?!?/br> “是啊,實話實說?!彼貜褪鲋脑挘蹪u漸瞇成一條縫。 平陵至長安,官道寬敞通達,往來官員或進京或回鄉(xiāng),憑勘合享驛站特權。大抵行了兩個時辰,一行人停于路邊茶肆休息。 護衛(wèi)依舊落座于茶肆。無形中雁兒只覺有人眼神如鷹隼銳利,劃破空氣的屏障。她端起茶,一陣不安。 “娘子,我怎么……有點暈?!币押认乱槐K茶的小苕,說完最后一個字后昏昏睡去。 頃刻間,茶肆中的人倒了大半。程靖寒卻遲遲沒有現(xiàn)身。 “不好!”尚且清醒的四五人,抓起彎刀,猛然起身。 他們身材魁梧,身手不凡,并不是雁兒慣常見過的面孔。 “我們中計了?!彼麄兟龑徱曋杷林斜幻缘沟臄?shù)人,蜜色面龐上透著殺氣。 “大哥,怎么辦?都暈倒了,要問誰?”稍矮的男子問道。 “蠢貨!就不能留一個?”大哥模樣的人削了他一掌。 “肯定是抄了小道。我們往岐山方向追!”身形略瘦的人提議道。 他們的視線掃過雁兒的食案,雁兒鎮(zhèn)定地閉上眼,紋絲不動。 “走!”一陣零亂的腳步聲后,茶肆又恢復了往昔的安寧。 “娘子,現(xiàn)在怎么辦?”同樣裝睡的阿堅探詢道。 雁兒緩緩抬起頭,心中躁亂不堪。 “孤會帶幾名近侍從岐山走,你帶著勘合與其余諸人走官道。記住無論發(fā)生什么,都不要輕舉妄動。” 那幾名男子,步履間內(nèi)力充盈,顯見武功極高。 不要輕舉妄動。談何容易?當情感沖破理智枷鎖的一刻,雁兒目光一頓,沖出茶肆。 “娘子去哪?” “阿堅,你繼續(xù)前行,我們在松鎮(zhèn)會合?!彼砩像R,揚鞭而去。 程靖寒自與隊伍分行之后,一路快馬奔馳。 他必得盡快離開這片險惡之地。過了江南道府一帶,便有王卿守軍接應。然岐山道途崎嶇,馬踟躇難行,一來二去,耽擱了時辰。 身后馬蹄如雷聲轟隆,他心一沉,知道已被殺手追上。 “殿下,您快走!”近衛(wèi)急道。 程靖寒未有作聲,手緩緩握住剛玉劍柄,準備與之一戰(zhàn)。 “他們的目標是您!”近衛(wèi)面色焦慮。 “孤知道?!闭f話間,殺手已到近前。兩邊人馬相對而立。 “正因為如此,孤不能讓你們白白丟了性命?!彼林缘?。 “襄王殿下,有人買你人頭。識相的話,你就自己割給我?!卑珎€嘲諷道。幾人哄笑。 程靖寒眼中冷光閃過,銀劍出鞘,劍鋒顫動著。 “你怎么那么多廢話?”大哥濃眉一皺,一聲猛吼,夾緊馬腹,一雙彎刀穿過勁風,向他劈來。 他集氣斂神,將真氣凝于劍身,手腕一翻,擋了一招。大哥連退數(shù)步,撫胸緩了口氣。 程靖寒不動聲色,然適才一招功力匪淺,他此時的虎口正隱隱作痛。 殺手馭馬將他們團團圍住。 刀兵相見,劍拔弩張,今日若不能將他們擊倒,那么橫著出去的便是自己。 “你們是誰?”程靖寒面容肅冷,護衛(wèi)持劍,圍在他身側。 “呵呵,收人錢財,替人消災。我們江湖人是最講信義的……” “嗯哼!”瘦削男子不滿地打斷矮個滔滔不絕的演講。 “也許你斷氣前,我會告訴你?!?/br> “聽好,今天一個都不許死?!背叹负曇舨桓撸瑓s字字明晰地傳入護衛(wèi)耳中。 說罷,他一收韁繩,直面迎敵。 “殿下!” 他們動作干凈利索,毫不拖泥帶水,刀刀均是殺招,直取程靖寒命門。 護衛(wèi)陸續(xù)被擊倒。 “小心!”眼見剛勁的刀鋒再次揮來,一護衛(wèi)的手臂被劃了一刀,程靖寒輕施內(nèi)力,將他推出了包圍圈。 瘦子機敏地抓住這個破綻,亮出一枚叁角鏢,對著程靖寒的胸膛打來。 他身子一僵,執(zhí)轡的手發(fā)軟,人晃晃蕩蕩。 “殿下——”支身倒地的護衛(wèi),見刺客刀尖愈近,大聲呼喊著。正欲再起身相搏時,揚塵中,馬嘶長鳴直貫青天。 一個倩影沖破包圍圈,擋在了程靖寒的身前。 “雁兒……”程靖寒朦朧中看見她歸來,人從馬上滑落。 雁兒轉頭睨他一眼,也不說話,從靴中抽出玄鐵匕首,輕點馬背,向刺客縱身刺來。 兵器每短一寸,危險便加劇一分。以短對長,實乃不智之舉。 刺客不知虛實,見她只以匕首相殺,心里便疏忽了幾分。直到她的匕首精準地扎穿了矮個兒的心臟。 雁兒冷厲地看他的眼神由無視到驚駭,最后光芒盡失。 她拔出匕首,血驟然飆出,將她的袍子染紅一片。彈指之間,能說會道的矮個成了啞巴。 “還有誰?”冷靜的語調(diào),淡漠的雙眸,滴血的衣袂。她寂然而立,有如玉面羅剎。 慣做買命生意的殺手,也不由一時愣怔。 大哥最先反應過來,悲痛與急怒加諸刀口,來勢洶洶直逼向她。 胸膛似被墜物沖擊,雁兒心一驚,他握刀與之相持,預期的鮮血沒有滲出,兩人皆是一愣。 于是雁兒先于他,身子主動前迎一寸,右手順勢將匕首送入。 再一次完美地正中心窩。 大哥雙眼怒睜,恨極不甘,手已頹軟,如一灘泥般倒下。 “不怕死的就盡管來?!必笆咨涎獫n濃稠。 “撤!”剩下的幾個人相看一眼,選擇保命為上。 “郎君?!毖銉阂姶炭屯巳?,不再追擊,回頭察看他的傷勢。 程靖寒緊張的心弦驟然松弛,捂著傷處,失力地向后倒去。 “郎君!”見他眼神渙散,雁兒聲聲呼喚焦急,隨著他一同倒地。 “你……還有多少事……瞞著我……”程靖寒吃力地向外蹦著字。 雁兒未及解釋,只扒開他的衣襟——飛鏢陷在皮rou里,傷口不深,卻從里向外圈漸次泛著紫黑色。 有毒。她倒吸一口涼氣。 “殿下!”護衛(wèi)叫聲尖銳,雁兒忙慌抬頭,程靖寒已闔上眼,嘴唇一片烏青。 她心里咯噔一下,眼疾手快地封住他各處要xue,止住毒性沿經(jīng)脈發(fā)散的勢頭。 她扶起程靖寒,眼神犀利掃過遠處山巒。 越過道旁綠蔭,舒達于岐山上負手眺望。適才發(fā)生的一切盡收眼底。 他悠悠嘆道:“如此急不可耐,真是愚不可及。雇的殺手也是貪生怕死?!?/br> 塔倫站在他身邊,沒有作聲。 “阿布多對他倒是十分動情。”舒達有些不快,繼而陰陰一笑,“她救了也好。程靖寒這個人很有趣,我還想留著呢?!?/br> “可是主子,他剛剛中了毒鏢……”塔倫低聲遲疑道。 舒達轉過側臉,臉上笑意愈深。山風呼嘯而過,塔倫不禁打了個寒噤。 — — — — — — po18vip.de (ωoо1⒏ υ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