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鳴玉愣了一下，很快就想起醉酒那次，心里哀嚎，恨不得拿頭哐哐撞墻。

    穆湛一伸手，就抓住了他的衣襟，往自己懷里一扯。聞鳴玉不得不順著力道俯身下去，瞬間和穆湛的臉貼得極近，近在咫尺，呼吸都纏繞在一起，信息素更是不分你我。

    聞鳴玉的衣襟也松散開來，露出漂亮的肩頸線條，肌膚白得仿佛在發(fā)光。

    穆湛眼神一暗。

    聞鳴玉察覺到他的視線，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肩膀，說：“陛下，有點涼……”

    穆湛輕嗤，伸手很隨意地給他扯了回去，遮擋住那片白玉似的皮膚。接著，就松開了手，懶懶地躺著，閉上眼睛，平淡說：“睡覺。”

    聞鳴玉微愣，有點反應(yīng)不過來。落在某人眼里，顯然就是不情愿的意思。

    穆湛忽然冷聲說：“你知道，違抗孤命令的人都是什么下場嗎？孤會讓人在他的四肢和脖子綁上繩子，這五根繩子的另一端分別連著一匹馬，然后讓馬同時往不同的方向奔跑，那人的身體就會被生生扯斷……”

    聞鳴玉秒慫，瞬間就往床上一躺，還扯了錦被蓋上，手抓著被子邊，一副我已經(jīng)睡著了的樣子，無比乖巧。

    過了兩秒，他又想起了什么，扯了一半的被子，往穆湛身上一扔，給他也蓋上，還掖了掖被角。

    完美。

    他多么貼心。

    聞鳴玉躺在床上，旁邊睡著個暴君，心里忐忑，他本以為自己肯定緊張到睡不著，結(jié)果龍床太過柔軟舒服，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還感覺到旁邊有個熱源，下意識蹭了過去。不過，才剛靠近，就被拉了一把，直接落入一個寬闊的懷抱。

    等再睜眼醒過來，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個緊致結(jié)實的胸膛。

    他還沒徹底清醒，雙眼朦朧，頭頂有些炸毛翹起來，臉在枕頭上壓出淺淺的粉色，這么茫然地看著人時，異常的可愛呆萌。

    “醒了？”

    聞鳴玉聽到熟悉的聲音，對上了穆湛似笑非笑的臉，一個激靈，瞬間回神，然后發(fā)現(xiàn)自己蜷縮在穆湛懷里，更嚇了一跳，飛快后退，“……冒犯陛下了。”

    穆湛手一撐床，慢條斯理地坐起身，瞥了他一眼，然后，倏地伸手，往他的后腰上一按，讓他不得不又跌回自己的懷里。

    聞鳴玉控制不住往前一撲，額頭撞上穆湛的肩膀，幾乎趴在他懷里，親密無間。

    穆湛低頭湊到他頸側(cè)，鼻尖輕嗅，沉聲說：“孤發(fā)現(xiàn)，你在身邊的時候，孤總能睡得很安穩(wěn)?！?/br>
    聞鳴玉一抖。早就覺得穆湛會察覺到，但突然說出來，還是有點慌，要探究信息素的問題了嗎？

    聞鳴玉的左手撐在床上，半支撐著身體，不讓自己完全陷進(jìn)穆湛懷里。但穆湛一只手按在了他的手背上，每一根手指都恰好插進(jìn)了聞鳴玉的指縫里，十指交扣，緊密貼合，宛如鎖鏈，將他牢牢禁錮住。

    另一只手，則放在聞鳴玉的后頸上，輕輕一捏，然后又順著柔軟的墨發(fā)，慢慢順著背撫摸下去。

    他慢悠悠說：“你用了什么熏香？孤很喜歡。讓孤想想，要怎么將氣味保留下來，隨時都能聞到?！?/br>
    聞鳴玉宛如被捏住了要害的小動物，在天敵的注視下，絲毫不敢動彈。猶豫糾結(jié)了一會，他很認(rèn)真說：“這是我身上天生自帶的，陛下喜歡的話，我過來就好啦。”

    他在瘋狂暗示，只此一家，你發(fā)瘋做成香囊標(biāo)本什么的就沒有了！

    穆湛似乎透過他的雙眼，看懂了他心里的咆哮，低笑一聲，“你在想什么，孤像是那么殘忍的人嗎？”

    聞鳴玉心里舉手搶答，當(dāng)然不像，你就是殘忍本尊！

    “只要你乖乖待在孤身邊，孤就不會殺你?！?/br>
    穆湛的氣息拂過耳畔，襲過一陣酥癢，讓聞鳴玉控制不住一顫，更被語氣里露骨的陰郁和森然驚到，仿佛心里的想法都被穆湛看透了。他暫時會留在這，但以后一找到機(jī)會就會離開。

    不過，這些當(dāng)然不能讓穆湛知道，他歪了歪頭，看向穆湛，“我會一直陪著陛下的?！?/br>
    濕潤明亮的雙眼，像是被太陽曬過的溪水，干凈又溫暖，裹著滿滿的赤誠。被這樣的眼神看著，無條件的信任和依賴，讓人心里格外柔軟熨帖。

    穆湛盯著他，沒有說話，神情莫測，不知在想什么。

    聞鳴玉也不移開視線，甜笑著，像是在和穆湛無形對峙。然后，他先打破了安靜，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歪了歪頭，說：“陛下如果想留住氣味的話，也不是沒有辦法，陛下給我一樣?xùn)|西，我一直戴著，就會沾染上我身上的氣味啦?！?/br>
    他觀察著穆湛的神色，話里帶了點試探的意思，想看看他對自己的信息素的態(tài)度。穆湛喜歡他的信息素味道，對他在宮里生活下去有好處，不過同時，他不想穆湛去深究。

    穆湛垂眸，竟好像真的在思考這事的可行性。

    然后，他忽然伸手托住聞鳴玉的腋下，把人從自己懷里抱起來，放在一旁床上，起身就讓人拿了件外袍過來。

    聞鳴玉有點茫然地看著穆湛過來，二話不說，直接脫了他的外衣，又不容拒絕地給他穿上皇帝專屬的龍紋外袍。

    穆湛端詳一會，微微頷首，臉上露出了一點滿意之色，“你就穿著這個，不準(zhǔn)脫下來?！?/br>
    “……”

    聞鳴玉傻眼又無語。他本來想的只是戴個香囊什么的，怎么就被強(qiáng)行穿上了龍袍。

    你是暴君還是昏君？龍袍就這么隨便給人穿？不知道的人都能給他傳出個藍(lán)顏禍水魅惑君主的傳聞來。

    這龍袍是按照穆湛的身材量身定做的，聞鳴玉穿就有些偏大，松松垮垮的，袖子長了一截，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等他穿成這樣，走出去的時候，趙德全看到，臉色一白，慌忙跪倒在地。而穆湛十分淡然，還有些不耐說：“趙德全，這點小事就被嚇到，跟著孤那么久是白跟了，有什么用?！?/br>
    趙德全告罪，連忙爬起來，恭敬地低頭站在一側(cè)，心中卻是驚濤駭浪，難以平復(fù)。

    他心想，圣上真是寵愛聞公子到了極致，說不定就算哪天，圣上笑著把人按在龍椅上，他看到都不覺得驚訝了。

    第20章 舉薦

    不知不覺間，聞鳴玉已經(jīng)在宮里待了半年多。時間快得有些不可思議，仿佛就一眨眼的事。

    不過，聞鳴玉覺得自己過得非常充實滿足。

    他的課程早就不僅限于書學(xué)，而是把該學(xué)的必修課都一并學(xué)了。龔學(xué)看他有天賦又肯努力，特意和穆湛提了，不過他才剛說，其他科的老師就都已經(jīng)安排上，說明穆湛也早就考慮過了。

    禮、樂、射、御、書、數(shù)，是讀書人必學(xué)的六門課程，六藝分別是禮法、樂舞、射箭、駕車、書法和算數(shù)。

    聞鳴玉穿過來前在上高中，有些基礎(chǔ)，尤其是算數(shù)方面，博士大為欣賞，甚至?xí)催^來學(xué)他的簡便運算方法。畢竟，聞鳴玉來自數(shù)千年后的星際時代，有些知識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幾經(jīng)發(fā)展融合優(yōu)化，有著天然的優(yōu)勢。

    除了上課之外，穆湛還下了旨意，讓聞鳴玉可以隨意進(jìn)出他的私人藏書閣，里面有各種豐富珍貴的藏書甚至孤本。他可以隨意拿來看，拿到藏書閣以外的地方看，也沒有問題。

    所以，教他的幾位博士踏進(jìn)他的書房，看到價值連城的孤本摞起一堆又一堆，跟不要錢的大白菜似的，直接呆住，幾乎酸到窒息。

    聞鳴玉被盯得發(fā)毛，老師們的眼神太過渴望，讓他都沒辦法忽視。但這些書都是穆湛的，他不可能私自做主，猶豫之后，就試著去問穆湛能不能借給他們看，并說自己會在旁邊看著，保證不弄壞書。

    穆湛看他一眼，意外隨意地嗯了一聲，答應(yīng)了。

    聞鳴玉下午就把這事說了。

    毫不夸張地說，博士的眼睛唰的一下亮了，比電燈泡都厲害，紅光滿面，人好像都年輕了幾歲。

    “真的嗎？這樣不好吧？”

    話是這么說，但手已經(jīng)抵不過本能伸出去了，非常誠實。

    他們顯然是極其愛惜書的，下意識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覺得不夠，又拿出手帕仔細(xì)擦干凈了，才雙手捧起書，手指顫抖著輕輕翻頁，宛如對待一件易碎的珍貴寶物，盯著書眼睛一眨不眨。

    那鄭重嚴(yán)肅的架勢，幾乎要沐浴焚香，對著書虔誠拜拜了。

    這樣難得的孤本，能看到是多大的榮幸。

    博士們舍不得移開一眼。

    接到圣旨來教授聞鳴玉之前，他們心如止水，稱職工作，發(fā)現(xiàn)聞鳴玉是塊璞玉后，驚喜之余，盡心教導(dǎo)，如今有幸一閱孤本……

    哈！教學(xué)生還有這等好事！賺翻了！

    他們都感覺自己更愛聞鳴玉這個學(xué)生了！

    為了表達(dá)喜愛之情，博士們果斷又給聞鳴玉增加了豐富的課業(yè)。

    聞鳴玉：“……”那又大可不必。

    師愛如山，重得他有些承受不起。

    聞鳴玉喜歡看書，有時候看得入迷了，甚至連飯都忘記吃，還是穆湛冷著臉過來，把人跟拎雞崽一樣拎走的，差點就收回了聞鳴玉進(jìn)出藏書閣的牌子。

    不過，要說聞鳴玉這幾個月來，修得最好最擅長什么，不是念書算數(shù)，也不是對名著如數(shù)家珍，而是給暴君順毛。吹彩虹屁加裝無辜加裝委屈加無形撒嬌，多個方式輪流使用或綜合混用，多次在死亡邊緣來回橫跳，但都算是安全度過，慢慢把暴君的好感值刷了上去。

    每次他被拎出來后，就眨巴著一雙布靈布靈的眼睛，歪頭盯著穆湛看，討好地笑著，拉長了尾調(diào)說話，聲音軟乎乎的，任誰看了都會心軟。

    穆湛沒什么反應(yīng)，但周身的低氣壓確實有所緩和，證明這方法還是有用的。到了用膳時，聞鳴玉先給穆湛夾了他喜歡吃的菜，再埋頭專心干飯，氣氛就也沒那么可怕了。

    穆湛伸手落在他的頭頂，因為聞鳴玉還未及冠，一頭漂亮的墨發(fā)僅用發(fā)帶束在腦后，可以隨意撫摸。穆湛順著頭發(fā)輕輕撫下去，隔著發(fā)絲捏了捏他的后頸，輕聲說：“別惹孤生氣?！?/br>
    語氣可以算是平靜無波，但聞鳴玉聽著，卻總感覺他的話并沒有說完，像是還有一句。

    不然，孤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么事情來。

    聞鳴玉后背發(fā)毛，無比乖巧地點頭，后來也證明自己把他的話聽了進(jìn)去，很少把自己忘在藏書閣，反倒會主動去找穆湛一起用膳。

    穆湛忙完一過來，第一眼就看到聞鳴玉坐在桌邊，等他一起吃飯。

    有人在等的感覺。

    他不是一個人。

    聞鳴玉一和他對視上了，還會甜滋滋地笑，唇上像抹了蜜糖一樣，甜到人心里去。

    穆湛忍不住就把手放到他頭頂上，揉了一下，然后才拿起筷子，慢條斯理地用膳。

    過程中，兩人會隨意聊幾句，比如這個菜好吃，今天看書有段很搞笑的話，薔薇花開了等等，意外的家常。

    這是趙德全以前怎么都想不到的畫面。在聞鳴玉進(jìn)宮之后，穆湛的脾氣平和了很多，原本的胃疾，也因為胃口變好，飲食規(guī)律了而好轉(zhuǎn)，眉宇間的陰郁減淡，氣色明顯好了不少。

    趙德全忠于穆湛，見穆湛待聞鳴玉特別而縱容，他就也越發(fā)喜歡聞鳴玉，一見到他就笑容慈祥，言語恭敬，哪怕是王公貴族都沒有這待遇。

    午膳之后，聞鳴玉陪著穆湛休憩一會，就又回了書房看書，準(zhǔn)備考試。

    哪怕在古代，也逃不開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每天各種小測不斷。

    他認(rèn)真寫完卷子，交了上去，老師當(dāng)場一邊批閱一邊講解，肯定好的，指出不足。離開的時候，聞鳴玉送老師出去，還順便討論了一些疑惑的點。

    “龔博士，聞師弟。”

    不遠(yuǎn)處，一個年輕的青衣男子笑著打招呼，正是龔學(xué)的一個愛徒，衛(wèi)云嵐。他比聞鳴玉大幾歲，在國子監(jiān)里讀書，準(zhǔn)備參加明年的春闈。

    之前有次龔學(xué)忘了本書，就是讓衛(wèi)云嵐送過來的，因此介紹了聞鳴玉認(rèn)識。龔學(xué)還摸著胡子笑，“你們兩個都是我的得意學(xué)生，多交流好?！?/br>
    衛(wèi)云嵐幫龔學(xué)一起批改過聞鳴玉的試卷，對于這個字寫得很一般，但見解獨到的師弟頗感興趣，聊過之后，更是欣賞。

    這回，他聽到聞鳴玉和龔學(xué)之間的談話，有些驚訝，“你已經(jīng)學(xué)到《麟經(jīng)》了，進(jìn)展真快，已經(jīng)差不多可以進(jìn)國子監(jiān)了吧？你要是來，我就是你正式的師兄了，下課還能一起聊課業(yè)?！?/br>
    幾次接觸下來，他很喜歡這個好學(xué)的師弟，也很期待他來。到國子監(jiān)讀書，參加春闈殿試，金榜題名，是所有讀書人的追求和夢想。他覺得聞鳴玉一定能在這上面獲得很不錯的成績。

    聞鳴玉愣了一下，轉(zhuǎn)頭看向龔博士，“我能進(jìn)國子監(jiān)？”

    龔學(xué)沒有直接點頭，倒是瞇著眼笑，“你未參加鄉(xiāng)試，不過，要真想去，我給你試卷，考得好的話，我可以幫你舉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