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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他挪開視線,沉聲道,“你退下。” “……是。” 直到走出寢殿,宋清盈還有些恍惚,扭頭看了一眼那燈火通明的殿內(nèi),她摸了摸鼻子,皇帝的心思還真是陰晴不定,難怪總有人說伴君如伴虎。 不管了,反正她已經(jīng)下班了!可以回去吃螃蟹啦! 想到這,宋清盈腳步輕快的往殿外走去。 看到指揮宮人抬熱水的福祿總管,她立馬湊了上去,“福祿總管辛苦了?!?/br> 福祿總管扭臉見到她,驚了一下,再看到她衣衫完整,連根頭發(fā)絲都沒亂,更是睜圓了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聲音似的,“你怎么……怎么出來了?” “我已經(jīng)把陛下扶進寢殿了,不出來作甚?大總管莫不是糊涂了,我早就不值夜了?!彼吻逵療o比自然的回答著,又問,“方才您替我保管的那個食盒呢?時辰不早了,我該回去歇息了?!?/br> 福祿總管此刻的心情很是復(fù)雜,看向宋清盈的目光更是復(fù)雜——她到底知不知道她錯過了什么,竟然還有閑情逸致在這問螃蟹。 “陛下呢?”福祿總管有點自閉,并不是很想回答螃蟹的問題。 “陛下在床上坐著呢,剛喝了杯水,倒不是醉的很厲害。方才也是他叫我退下的。” “……”福祿總管覺得心口更疼了,他們倆人都到床邊上了,哪怕誰不小心跌一跤,那不就滾到床上去了嗎?他一個閹人都比他們懂! “福祿總管,我瞧著你臉色不太好?沒事吧?” “沒事?!备5摽偣苁种肝㈩澋闹噶藗€方向,“食盒放在那,你去拿吧。” 老太監(jiān)想一個人靜靜。 “好嘞,那我先走了,明個見?!?/br> 宋清盈揮揮手,取了食盒,便高高興興下班了。 *** 夜愈發(fā)深了,熱水充盈的浴桶里煙氣氤氳。 霍致崢靜坐在浴桶里,一頭黑色長發(fā)披散,一行汗水沿著肩頸的肌rou線條從他健碩的胸膛滑落水中。 他雙眸緊閉,腦中卻不自覺浮現(xiàn)出一雙清澈的黑眸——雖然那女人一貫在他面前表現(xiàn)得老實規(guī)矩,可他很清楚,都是她裝的,她那雙眼睛總能睛泄露太多情緒。 只是剛才問到她喜歡誰時,她的目光那樣坦然,干凈,像一張白紙。 她不喜歡傅容景,卻也不……中意他。 這個認知讓霍致崢稍感胸悶,伸手捏了捏眉心,心里忽的出現(xiàn)一個聲音—— 既然這般不愿見到她與傅容景有瓜葛,為何不直接將她納入后宮?如今你是皇帝,她不過一個宮女,你要想要她,不過一句話的事。 收她入后宮…… 倏然,霍致崢睜開眼,眸中情緒如海潮般翻涌,原本隨意搭在浴桶上的手臂也驟然收緊。 他真是瘋了,竟然會對宋清盈產(chǎn)生這樣的想法? 這一夜,霍致崢始終難眠。 而宋清盈那邊,也睡得不太好。 晚上與寶蘭一道分食完大閘蟹后,她就洗洗睡了??稍诖采咸闪嗽S久,腦子里一會兒蹦出霍致崢捏自己下巴的模樣,一會兒又蹦出他貓貓喝水的樣子,一個冷,一個乖,一個讓人敬畏,一個讓人憐愛……嗯,就很分裂。 這般胡思亂想了大半夜,最后還是累得不行,她才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可剛?cè)胨痪?,她便做了一個夢—— 夢里,伴隨著一陣“嘟嘟嘟”的聲音,她的眼前閃過一道白光。旋即,她現(xiàn)代的房間出現(xiàn)在眼前。 她站在門口,房間門虛掩著,里頭有窸窸窣窣的聲音。 她怔怔的抬起手,“吱呀”一聲老舊的門被推開,狹小又昏暗的房間里,一個佝僂的棕紅色背影站在窗邊。 那個背影是奶奶的。 奶奶踮起腳,取下窗前掛著的一串風(fēng)鈴,動作緩慢又遲鈍的轉(zhuǎn)過身,將風(fēng)鈴放進一個紙箱子里。 宋清盈走過去看,只見箱子里放了不少日用品,還有些她的衣服,洗的干凈發(fā)白,整整齊齊的疊放著。 奶奶是個很愛干凈的人,盡管她是個拾荒的老太太,家里雖然小破舊,但永遠是一塵不染的。 宋清盈小時候不愛洗手,奶奶就對她說,“咱們撿垃圾,那是沒辦法,人吶,總得找個活下去的路子。但既然咱們活在這個世上,就要做個干干凈凈的人,手要干凈,臉要干凈,最重要是心要干凈?!?/br> 那時候她還不太懂這句話的意思,卻懵懵懂懂把這句話記下了,一記便是小半輩子。 “滴滴滴”一陣鬧鐘聲響,宋清盈回過神,再看拿膠帶封箱子的奶奶,眼眶不禁泛酸:這是在收拾她的遺物嗎? 看著奶奶彎著腰,顫顫巍巍的。抱著那大箱子一步步往外走。 宋清盈急了,揚聲喊道,“奶奶,奶奶——” 奶奶卻什么都聽不見,頭也不回的走了,“啪嗒”一聲門關(guān)上。 宋清盈眼前一暗,再次睜開眼,入目是深棕色榫卯結(jié)構(gòu)的房梁。 她緩緩抬起手,放在眼角,指尖沾了些許濕潤。 剛才,只是個夢啊。 她自嘲的扯了扯嘴角,側(cè)眸見外面的天還暗著,重新閉上眼假寐。 半個時辰后,宋清盈起床洗漱時,看著身上秋香色的新宮服,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在夢里,奶奶身上穿著件紅棕色的羊毛衫,就是她拿第一筆實習(xí)工資買的那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