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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阮妤進去的時候,徐氏已經(jīng)沒再哭了,甚至不知道出于什么緣故,沒抱著阮云舒,但還是把人留在了身邊,握著一方帕子擦著眼角的淚,見人進來就說,“你來了,先坐吧?!?/br> 阮妤點點頭。 她剛坐下就瞧見一道目光,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的,但她還是抬起眼簾看了過去,坐在徐氏身邊的那個女子一身素白的衣裳,打扮得很是樸素,全身上下只有一支銀釵,模樣清秀,眉眼與徐氏生得有幾分相像,很久沒有瞧見這樣怯弱可憐的阮云舒了,阮妤一時竟覺得有些有趣,索性便這樣看著人。 倒是阮云舒似乎沒想到她會發(fā)覺,立刻低下了頭,手不自覺抓住了徐氏的袖子,瑟縮著肩膀,看著有些不安。 “怎么了?”徐氏冷不丁被人抓住,看了眼阮云舒,又朝底下的阮妤看過去,見她神色淡然,甚至還因為阮云舒的這番動作挑了挑眉,一副好笑的模樣……想過許多她會流露的表情,卻怎么也沒想到會是這幅樣子。 徐氏看著她這樣的表情,心里就有些不大舒服。 她最不喜歡的就是阮妤這幅模樣,永遠都是這樣!就算喊著母親也沒有一點母女之情,其他人家的女兒對母親哪個不是百般依纏,就算她從前有不對的地方,但這些年她也在盡力改了! 難不成還得要她跪下跟她認(rèn)錯不成! 徐氏的胸口就像是被什么東西堵著,連帶著看阮妤的目光也變得復(fù)雜起來,倘若阮妤對誰都是這幅模樣也就罷了,可她明明見過她跟她祖母親昵賣乖的模樣!想到每次去榮壽堂,她都會歪在老夫人的懷里笑著喊祖母,可每當(dāng)她進去,她就會規(guī)規(guī)矩矩站起來低著頭喊“母親”,她這心里就難受極了。 阮云舒遲遲不見身邊人說話,抬頭瞧見徐氏這幅表情,心底突然一陣恐慌。 來前她就打聽過了,知道阮妤在阮家的地位很高,一向嚴(yán)苛的老夫人只對她溫聲細(xì)語,底下的奴仆對她又敬又怕,十三歲就開始管家,這些年從來不曾有過一樁差錯,江陵府的小姐們都以她為尊……她想到那個來接她的婦人溫聲和她說“小姐別怕,咱們家的大姑娘最是溫和好說話不過,等您進了府就讓她帶著您?!?/br> 她又想到徐氏先前抱著她說,“小舒乖,你大姐雖然不愛說話,但對弟弟meimei一向是最好的,有她教你,你很快就能打入她們的圈子?!?/br> 她那個時候雖然覺得不舒服,但也沒別的表示。 可現(xiàn)在—— 她卻覺得害怕! 這個女人的氣勢太過強烈。 明明也沒怎么打扮,只是很簡單的一身衣裳,可她坐在那,抬著云淡風(fēng)輕的臉,就給人一種九天神女的感覺,她在她的面前連塵埃都算不上,只想彎腰低頭,把自己都藏起來。如果讓阮妤留在府中,誰都不會注意到她! 抓著徐氏袖子的手又用了些力,她不敢去看阮妤,只能怯生生地喊“阿娘……” 徐氏終于回過神,看著身邊怯弱的女子,到底是血脈相連,又憐她遭遇,她彎了眼眸,一邊輕拍她的手安撫她的不安,一邊和阮妤說道:“今天讓你過來是有兩樁事要說。” “當(dāng)初故意把你們抱換的奴仆已經(jīng)被我遣送進大牢?!?/br> “嗯?!?/br> 阮妤點頭,沒其他表示。 那故意抱換的奴仆也是徐氏的丫鬟,當(dāng)初徐氏孕期脾氣大,少不得發(fā)作下人,有次徐氏去鄉(xiāng)下保胎,回程的時候不巧碰上下雨便在破廟避雨,偏她親生母親也在那躲雨,兩人都懷著孕又都在那夜發(fā)作,那丫鬟恨徐氏欺她打她就想了這么個法子……也是她如今年邁多病,又總被噩夢纏身,這才在不久前道出這樁事。 “還有一件事——” 徐氏看了眼阮妤,又握住阮云舒的手,說,“這是云舒,以后她會是府里的二小姐,你爹娘那邊我也會著人送些東西過去,以后你們姐妹倆守望相助,好好照顧彼此。” 阮妤想起前世這日的情形。 那次她是怎么回答的呢?她在一陣兵荒馬亂后被阮云舒握著手,她喊她“阿姐”,她說“阿妤jiejie,以后我們就是姐妹了,我們一起好好照顧爹娘,照顧祖母,好不好?” 她看著她如秋水剪瞳般的眼睛,一陣失神后,輕輕應(yīng)了好。 可如今—— 她抬眼看向阮云舒,不知道出于什么緣故,今日她低著頭,似乎是怕她爭搶一般,正死死握著徐氏的手,她突然覺得挺沒意思的,笑了笑,她看著徐氏說,“不用了?!?/br> 徐氏不解,皺起眉,聲音也低了下去,“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比铈ヌ謸崃讼氯箶[,臉上依舊掛著恰到好處的笑,慢條斯理道:“她回了家,我自然也該回我的家?!?/br> 話音剛落,徐氏突然就變了臉色,她猛地抽出被阮云舒握著的手,重重拍了下桌子,指著阮妤說,“阮妤,你到底想怎么樣!你要回家,你回哪個家!你知道你親生爹娘是做什么的嗎?知道他們什么脾性嗎?鄉(xiāng)野匹夫,無知婦人,你一個知府小姐錦衣玉食長大,你回去,你待得慣嗎?!” 到底顧念著事發(fā)突然,她又軟了語氣,“好了,別再鬧脾氣了,你和云舒都是我的孩子,我不會厚此薄彼?!?/br> “你只要……” “夫人?!比铈ゴ驍嗨脑挕?/br> 徐氏愣愣看著她,聲音錯愕,“你喊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