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懷星看著楚云淵，剛準備說點什么，就被一個從房間里面跑出來的年輕人打斷了。

    “您好，您好?！蹦贻p人穿著潮牌，語言卻很禮貌，“我是這家店的老板，您過來了——那個，天氣冷，先進去喝點熱水吧？”

    楚云淵看了夏懷星一眼，夏懷星也沒說什么，跟著老板一起進去了。

    老板帶著他們走到了最里面的一間大教室，把溫水和零食放到旁邊。

    “那我就不打擾兩位，你們慢慢練習，有需要叫我就行?！?/br>
    “謝謝老板。”

    夏懷星隨口道了聲謝，沒有碰水和零食，轉頭看起這個教室。

    木紋的地板，巨大的落地鏡，中央空調徐徐送著暖風。

    夏懷星把整個教室打量了一圈，轉向楚云淵。

    楚云淵抬頭：“怎么了？”

    “我之前查了，他們的包月套餐是一個月每天兩小時，費用是三千?！?/br>
    一天兩個小時都要三千，那按他們可以隨便使用，那得多少錢？

    其實對于以前的夏懷星來說，這點錢也不算什么。

    但是現(xiàn)在，站在這個教室里面，夏懷星最感覺到了一種……

    難以言喻的窘迫。

    夏懷星：“就算是回禮，這么貴，我覺得你能收得心安理得么？”

    夏懷星：“還是算了吧……”

    其實并不是他的錯，也不是楚云淵的錯。

    只是少年的自尊心作祟，能接受禮物，能接受自己付出。

    卻不能接受在自己最重視的事情上，的施舍。

    即使楚云淵并沒有任何這樣的意思，卻讓夏懷星覺得，他們好像……不平等了？

    “回禮只是帶你過來。”楚云淵端起杯水，喝了口，笑笑，“我什么時候說過可以免費用這個教室了？”

    夏懷星：“什么……？”

    楚云淵：“我包了一個月，費用是十萬?！?/br>
    “……”

    “所以，作為對家的我們，battle一場，輸了的人就負擔費用。”

    “……battle？”夏懷星問。

    “我們讓老板拿一張歌單過來，然后隨機一首舞曲，freestyle。老板做裁判，誰free得更好，誰就算贏家?！背茰Y笑道，“輸家，負擔這個練習室的使用費?！?/br>
    楚云淵問：“你敢不敢？”

    怎么說。

    就算是把夏懷星賣了他也沒有十萬。

    所以，夏懷星非常堅定地——

    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指關節(jié)，順便活動了活動頸椎。

    他的眼睛很亮，笑看楚云淵：“怎么不敢？我會怕你么？”

    ·

    片刻后，老板被召喚進來，手中拿著自己的網易云。

    弱小，無助，但是賺到錢了。

    老板非常殷切，問：“需不需要做個抽簽箱？我辦公室還有打印機，可以打出來?！?/br>
    “不用這么麻煩?！毕膽研钦f，“就直接老板指定吧，楚先生有意見嗎？”

    “叫哥的話?！背茰Y道，“我就沒有意見?！?/br>
    老板：“……”

    夏懷星：“……”

    楚云淵若無其事，看了一眼老板，說：“我沒有意見，就按我弟弟說的做吧。”

    老板：“……”

    夏懷星：“……”

    老板被秀了一臉，過了一會兒才緩過來，點點頭：“行，為了避免一些不公平的因素，我會選很小眾的歌單——是我之前去美國自購的，可能都沒幾個人買過?！?/br>
    夏懷星和楚云淵都不置可否，老板便點開了自己的本地音樂，隨即點了一首。

    夏懷星剛聽了個前奏，便聽出來了是哪個樂隊的歌。

    在這個世界上，其實幾乎不存在夏懷星沒有聽過的舞曲。

    但是，這件事情并不能決定什么勝負——因為這首歌，夏懷星也只聽過一遍。

    也就是匆匆瀏覽過，沒有拿它做過編舞。

    于是。

    音樂放到第十秒的時候，夏懷星已經在心里面編好了舞蹈。

    音樂放到第十五秒的時候，夏懷星已經走到舞蹈教室的中央，用一個log動作，開始了整個表演。

    就是這個動作，讓老板的精神微微一怔，背部瞬間挺直起來。

    這個動作，配合這首歌，對了！

    什么叫做，對了呢？

    就是動作對，情緒對，和音樂的契合也對。

    說白了，freestyle是一種非常自由的東西。

    正因為它自由，所以怎么表現(xiàn)都行。

    但是也正因為它自由，要表現(xiàn)得很好，就更加難。

    尤其是內行來看，有的人的free完全就是亂舞，和音樂脫節(jié)，瞎劃拉兩下，將動作湊上去的不知所云的舞蹈而已。

    但是，這些評價，和現(xiàn)在在舞蹈教室中間舞動的那個人沒有任何關系。

    夏懷星的每一個動作和音樂表達出來的情緒相扣，卻又展現(xiàn)著他獨特的個性。

    給人的感覺非常和諧而美，似乎真的不是在free，而像是……他已經聽過這首歌無數遍，然后才拿出這么一段絕妙的編舞的程度。

    “不會真的……抽到他熟悉的曲子了吧？”老板舉著手機，喃喃自語。

    “不會?！?/br>
    一道清冷的聲音劃過老板耳畔。

    老板嚇了一跳，這才反應過來——楚云淵一直都在。

    媽的，夏懷星跳太好了，沉浸式跳舞，讓他都忘記身邊還有個大老板了。

    剛剛吐槽大老板的……心上人？或者是弟弟，會不會被扣尾款啊？

    大老板楚云淵含著微笑，給老板解釋：“他可能聽過，但是，應該也就是一次或者兩次?！?/br>
    “可是這編舞……”老板笑了笑，“不會是有預知能力吧?！?/br>
    “不是，只是很勤奮罷了?！?/br>
    “勤奮么？”老板茫然，“不應該說他天賦？”

    “這首歌他或許只聽過一次，或者沒有聽過，但是這類型的音樂，應該聽過無數首了。”楚云淵笑著說，“如果你也像他一樣聽過很多首就會知道，其實很多不是傳世佳作的音樂，都有共同性的?！?/br>
    “編曲結構，曲風曲調，甚至是情緒內容，他熟悉這些東西，才會如你所說，好像有預知能力一樣，跳得這么好?！?/br>
    天道酬勤。

    他的小朋友，就是會被嘉獎的那個。

    楚云淵眼睛里寫滿了欣賞。

    老板聽得連連點頭，半天才反應過來——等一下，這他媽……難道不是一個比賽嗎？

    楚云淵怎么一臉欣賞地站在旁邊？？？

    還比不比了？？？

    楚云淵確實不著急勝負，他在旁邊認真欣賞著。

    就在老板以為他會永遠欣賞下去的時候，第一段副歌結束。

    楚云淵以一個能飛的走位，進入了練習室中，能被稱之為舞臺的位置。

    楚云淵過去，并沒有打破夏懷星舞蹈的狀態(tài)，而是用一種非常和諧的姿態(tài)，直接加入了進去。

    絕了。

    就是剛才，是非常和諧的單人舞。

    現(xiàn)在，就他媽喵的直接變成了非常和諧的雙人舞。

    夏懷星偶然一抬頭，瞥過鏡子里面的楚云淵，幾乎是瞬間就看明白了楚云淵在做什么。

    他非常自然地修掉了自己的幾個動作，讓這個雙人舞更加和諧起來。

    兩個人多年竹馬，在舞蹈室從小混到大。

    說起來曾經兩個人free的舞蹈片段，還賣給了當天也在同一個舞蹈室訓練的小男團做參考。

    默契這種東西，簡直就是寫在dna里面的。

    第二段副歌結束，進最后一段音樂的時候，兩個人甚至不約而同地來了一段有來有往的舞蹈編排。

    最后ending pose，兩個人也無比自然地采用了夏懷星蹲下，楚云淵站起來的pose。

    夏懷星跳得酣暢淋漓，大口喘氣，抬起頭，看著楚云淵，露出一個笑容。

    “哥！”夏懷星說。

    “嗯?！背茰Y看著他微笑。

    夏懷星大大喘了口氣，這才轉過頭，看向已經呆滯的老板。

    夏懷星：“所以現(xiàn)在，我們誰更厲害，請老板來當裁判，評定一下吧。”

    老板什么也沒有說，他默默地從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默默地拆開糖紙，默默地塞進嘴里。

    然后，咯嘣一下，咬碎了棒棒糖。

    呵。

    呵呵。

    你們居然還記得自己是在比賽?。?/br>
    老子還以為你們叫老子來，就是為了秀恩愛的呢。

    ·

    雖然但是。

    生意人，生意魂。被秀一臉無關緊要，有錢賺就很好。

    老板不愧多年生意人，稍微含著棒棒糖汲取了兩口糖分之后，情緒就平復了。

    不過雖然情緒平復了，但前面仍然……道路阻且長。

    接下來的事情，非常考驗他瞎編的能力。

    老板佯裝沉思打了一下腹稿，把棒棒糖取出來，認真說：“其實，兩位的實力都是非常不錯的。”

    “就是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很難說究竟誰更好?！?/br>
    夏懷星認真地看著老師。

    “但是可以看出來楚老師的功底，顯然沒有夏老師好，比如說剛才第二段，楚老師進去那個滑步，就顯得有些……突兀？”

    “不會?！毕膽研邱R上說，“那個滑步很完美，我雖然在跳舞，但是我是看了的。”

    楚云淵用手指掩蓋住嘴唇，擋住那里忍不住的上翹。

    老板：“……”

    “是吧，我可能就是雞蛋里挑骨頭。”老板又把棒棒糖含回嘴里了，“所以不管怎么說吧，站在專業(yè)的角度上，我還是覺得，夏老師勝出了?！?/br>
    宣布完結果，老板實在是受不了這么濃烈的狗糧氣息，趕緊滾了出去。

    夏懷星贏了比賽，轉過頭，看見楚云淵按著嘴角，低著頭的樣子。

    并不是楚云淵表現(xiàn)得不好。

    只是，自己實力很強。

    “老板確實是要求很高，我覺得他也沒說到點子上，那個滑步是沒問題的，和以前，一樣的。”夏懷星走過去說，“你很久沒跳舞了，但是沒有退步，他胡說八道，你別難過。”

    掐著自己嘴角的楚云淵看著夏懷星真誠的眼神，片刻后，眼睛里面都寫滿了委屈。

    “嗯?！背茰Y垂下頭，“我很難過。”

    夏懷星：“這……”

    楚云淵：“需要小星摸摸頭，才會好?！?/br>
    ·

    “好?！毕膽研且豢诖饝?，剛準備摸摸楚云淵的腦袋，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一手的汗。

    夏懷星把汗在自己衣服上蹭干凈，這才輕輕揉了揉楚云淵的腦袋。

    “battle都會有輸有贏的，但是剛剛看了你的舞蹈，我覺得，我確實得更努力，才能追上你?！毕膽研钦J真道，“你是非常值得的對手?！?/br>
    夏懷星是真心以為楚云淵在難過，也是真心地勸他。

    楚云淵看著夏懷星干凈清澈的眼底，良心——沒有絲毫的不安。

    不僅沒有，他還順著眼睛往下，看了看夏懷星紅潤的嘴唇，蹙眉提醒道：“喝點水，你的嘴唇起皮了?！?/br>
    “哦，好，謝謝哥。”

    夏懷星轉頭找水喝。

    其實剛才在廣場跳舞流失水分后，夏懷星就想喝水了，只是當時還考慮著錢，畢竟底氣不足。

    現(xiàn)在他已經贏了比賽，水可以隨便喝，便氣勢洶洶地端起水杯，一口氣就是半杯。

    夏懷星還準備再灌，水杯卻被一只手拿過去。

    “一口氣喝太多對身體不好?！背茰Y道，“我去接一杯熱一點的，等會兒再喝。”

    “哦?！?/br>
    夏懷星也清楚不能一次性補水過量，乖乖走到把桿面前，開始重新從基本功開始練起。

    楚云淵端著水杯，出門左轉。

    吧臺處，老板正在聊語音，語氣撒嬌：“媳婦兒，我太難了，你今晚能不能接我下班?！?/br>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么，老板露出憨笑，抬頭卻看見楚云淵，連忙把耳機放下。

    “楚少，需要什么？”老板連忙站起來。

    “還有溫開水嗎？麻煩給我一杯?！?/br>
    “有，有?！?/br>
    老板連忙接過杯子，給楚云淵接了一杯遞過去。

    楚云淵低著頭，目光在杯口看了一圈后，轉動杯口，喝了口溫開水。

    明明是很普通的溫開水，楚云淵卻喝得很回味的樣子。

    直到楚云淵放下水杯，才聽老板道：“楚少，這個錢，我想退給您?！?/br>
    “……退給我？”楚云淵不明白，“為什么？”

    “想和您，還有里面的人交個朋友唄?！崩习逍ζ饋恚澳銊e亂想，我確實不是圖你們錢，就想交個朋友?！?/br>
    “突然想交朋友？”楚云淵不置可否。

    “不是突然，我就是喜歡和跳舞好的人交朋友，不瞞您說，您和小夏先生，真的，牛逼?！?/br>
    說實話，一開始他收到要讓夏懷星贏這個battle的要求的時候，基本上就直接理解成了——一個舞蹈稀爛的男生受到金主青睞的故事。

    雖然有點莫名其妙，但是他拿錢辦事——反正有錢人的思維你不要猜。

    但是剛才那一場battle看下來……

    直接把他看得熱血沸騰。

    很多很多年了，他都沒有看過這么棒的freestyle了。

    他也不知道夏懷星和楚云淵是哪個角落冒出來的神仙，但是，跳舞這么好的人，不交朋友太可惜了。

    “我開這個店，是為了賺錢，也是為了夢想，如果是顧客來，肯定要錢，但是你們是朋友，就不用了?！?/br>
    楚云淵想了想，又問：“其實，他會贏，也確實不是劇本是不是？”

    啊這。

    難道告訴自己的金主爸爸，您確實跳得比他差點兒嗎。

    但是老板看了一眼自己還回去的現(xiàn)金，腰板挺直了，笑了笑：“確實不是，我摸著良心說，他那個舞蹈，練的辛苦程度和最后的效果，都是遠遠高于您的。”

    楚云淵越過老板，看見他背后貼著的獎狀。

    很多個第一名，從地區(qū)賽到國家賽，甚至還有一些外國的比賽。

    這是來自一個街舞行業(yè)專家，對于夏懷星的認可。

    楚云淵又低頭喝了一口水，笑起來：“謝謝。我很開心?！?/br>
    ·

    “不過錢你還是要收的?！背茰Y把錢推回去。

    “但是——”

    “但是親兄弟明算賬，我不缺這些錢，我也不拿朋友賺錢的本事讓他做人情?！背茰Y笑了笑，“是原則。”

    雖然這么說，但是街舞店老板這個朋友還是認下了。

    楚云淵喝完水又倒了一杯，回到練習室里面，放下水杯，也顧不上想別的，認真地練習起來。

    要成為夏懷星的對手，實際上也沒有那么輕而易舉。

    中途，老板還送了點營養(yǎng)低脂的夜宵進來。

    但是夏懷星無暇顧及楚云淵的努力或者是夜宵，他沉浸入了一種心流的狀態(tài)，帶著耳機，一遍一遍舞蹈，錄制視頻，糾正自己覺得還不完美的地方。

    這是他非常非常喜歡的一首歌。

    他要把這首歌，完美地呈現(xiàn)在舞臺上面。

    也不知道是第幾次練習，夏懷星的耳機被一把扯掉。

    音樂聲驟然遠離，疲倦就像潮水一樣涌上來，夏懷星差點沒站穩(wěn)，還好楚云淵抱了他一下。

    下一刻，夏懷星也拉住把桿，站了起來。

    夏懷星頭暈目眩，汗水順著劉海滴進他的眼睛，刺得他狠狠閉了一下眼睛，才抬頭看楚云淵：“哥？”

    “今天夠了?！背茰Y的表情溫柔又嚴肅，把airpods藏起來，拉住夏懷星手腕，“跟我回家?！?/br>
    夏懷星沒力氣反駁，被楚云淵帶回去。

    夏懷星連自己房間都沒回，倒在楚云淵床上，就睡了過去。

    楚云淵過去替夏懷星蓋被子。

    床上，夏懷星一個側轉，呢喃道：“導師們好，我的名字，是夏懷星……”

    楚云淵拉著被子的手一頓。

    夏懷星沒有說——但是他做夢都希望，節(jié)目能夠如期開始。

    楚云淵輕輕替夏懷星拉上了被子，自己坐到他旁邊，點開微信。

    楚天云闊：【幫我查一下，《wake》導師團-somebody是接了什么商務不能準時比賽?！?/br>
    唯愛熬夜：【啥？】

    唯愛熬夜：【行……行吧。】

    唯愛熬夜：【唔……查到了，就陸叔叔家里的一個商務啦?！?/br>
    楚天云闊：【知道了，我找陸封?！?/br>
    唯愛熬夜：【不是啊，你查他們干嘛？】

    唯愛熬夜：【你喜歡上其中的誰了？】

    楚天云闊：【?！?/br>
    唯愛熬夜：【?！?/br>
    唯愛熬夜：【dbq我嘴賤，你愛的是你家小朋友，嗚嗚嗚楚總不要拉黑我?！?/br>
    唯愛熬夜：【那是為什么？開始追星了？楚氏要用他們了？】

    楚天云闊：【都不是?！?/br>
    楚天云闊：【我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實現(xiàn)我家小朋友的一個小愿望?！?/br>
    楚云淵側頭，看了一眼睡著的夏懷星。

    “我……想要的位置是……”

    恰好這個時候，夏懷星在夢中呢喃了一句，翻身，抱住枕頭。

    夏懷星抱著枕頭，昏黃燈光灑在他臉上，漂亮的睫毛垂下一片陰影。

    楚云淵溫和一笑，低頭打字：【看來，應該能實現(xià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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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節(jié)目危，導師速歸劇情，請聽下回分解。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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