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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章

    “陽陽, 你看, 媽給你做了最愛吃的rou餅蒸蛋, 趁熱吃啊, 吃完再做功課。”

    正在換鞋的林冬聽到母親又一次叫錯自己的名字，整個人稍稍怔了一瞬，隨即直起身, 心酸而又無奈地擠出笑臉：“辛苦你了，媽。”

    母親轉(zhuǎn)身進了廚房, 林冬望著那日漸消瘦的背影，默默地嘆了口氣。醫(yī)生說她的日子不多了, 在他出生的那年, 母親就查出了乳腺癌。十四年過去，發(fā)生了肺轉(zhuǎn)移, 而且進展兇猛，什么治療都沒用了，只能維持為主。父親說母親的病純粹是急出來的, 長子林陽失蹤的第一年, 母親幾乎沒能從床上下來過。是他的出生拯救了這個崩潰的女人，也拯救了瀕臨破碎的家庭。

    家里的柜子上放著林陽的照片，那個時間停留在九歲的男孩，林冬覺得自己和他一點都不像。如果一定要說的話，只有遺傳自母親的眼睛，在輪廓上有那么一點點相似。

    以前mama叫錯他小名時，他會下意識地糾正對方一句“媽, 我是冬冬”。然而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已經(jīng)學(xué)會不去撕裂母親的傷口。血脈傳承，母親確實愛他，這一點毋庸置疑。只不過事實一次又一次的告訴他，在母親眼里，這具名為林冬的軀殼中，裝著的該是那個從小就立志做警察、喜歡拿著玩具槍玩警匪游戲的林陽的靈魂。

    然而這種想法他從來沒向父母提過，也沒有勇氣去確認事實。

    兩個月后，母親的照片擺在了哥哥的照片旁邊。葬禮結(jié)束后父親把自己關(guān)在臥室里，失聲痛哭。林冬想進去陪陪父親，可門從里面鎖上了，敲不開。那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是多余的。一門之隔，那里有一家三口，有一個悲慟不已的男人為妻子和兒子流淚。父母要的從來都不是另一個孩子，他，只不過是作為某人生命的延續(xù)來到這世界上。

    父親希望他能繼承林陽的夢想，考上警校。然而少年班十六歲高考，警校不招。他填報了某著名高校的航空動力學(xué)專業(yè)，錄取成績?nèi)档谝?。但是父親沒有特別開心的樣子，看到錄取通知書，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了聲“好好學(xué)，念多久爸供你多久”。

    他覺得自己讓父親失望了，讓長眠于地下的母親也失望了。哪怕他比林陽乖巧聽話，比林陽學(xué)習(xí)成績更好，但是林陽想做警察，那么他林冬，就該做個警察。

    林冬，就是在替林陽活著。

    —

    唐喆學(xué)看林冬光愣神不說話，估計是這個消息過于勁爆，以至于一時半會難以消化。他轉(zhuǎn)身倒了杯水，遞到林冬眼前。

    “組長，你別激動，我慢慢跟你說——”

    “家里說他死了?！绷侄驍嗵茊磳W(xué)的話，壓在頭簾下的濃睫微顫。

    聽著他話音不對，唐喆學(xué)糾結(jié)了片刻，說：“可……可他沒死……你還見過他了……”

    林冬皺眉抬臉：“誰？”

    “張卓?！?/br>
    “不可能！”林冬轟然起身，語氣是唐喆學(xué)從來沒聽過的焦躁，“林陽失蹤的時候都九歲了，什么都記得，要是還活著，能不回來找爸媽？你到底從哪聽的？”

    “高仁……高仁說的……那個那天……你帶張卓去換藥，祈老師覺得你倆……”唐喆學(xué)頓了頓，回憶了一下高仁的說法，“你倆骨架子長得像，就做了個Y染色體的STR檢測，證實你倆有相同的父系基因，我想他既然不是你堂哥，那就只有是親哥了。”

    一瞬間林冬的呼吸都停止了，腦子里一片空白。整個人像被水泥澆注了一般，僵硬到極致。過了好一會，他才促聲喘出口氣問：“祈銘怎么會有我的DNA樣本？”

    唐喆學(xué)心說壞了，照實說就是出賣高仁，而且看組長這態(tài)度，好像不是很樂意找著親哥似的，那么……靈機一動，唐喆學(xué)臉不紅心不跳的胡扯道：“你去他們辦公室不是喝水了么，從杯子上提取的DNA?！?/br>
    林冬那天喝沒喝水他不知道，他估計林冬也記不得了。

    確實，林冬現(xiàn)在腦子里除了“張卓是我哥”這件事以外，其他的事都被屏蔽在了大腦皮層之外。怎么可能呢？按照常理來說，一個九歲的孩子，即便是被拐賣也該記得自己家在哪里，起碼父母叫什么，家里電話總該記得。如果是被賣到很遠的地方，找不回來還有情可原，而張卓的戶口所在地就在本省，這說明他當(dāng)初離家只有不足兩百公里，怎么會找不到家？退一萬步說，就算是小時候跑不掉，長大成人之后呢？也不想著找找親生父母？

    但是DNA不會說謊，況且是祈銘做的測試，考慮到對方的專業(yè)和嚴謹，出現(xiàn)偏差的概率幾乎為零。

    “還有沒有剩余的DNA樣本？”他問。

    “?。俊碧茊磳W(xué)搖搖頭，“不知道，這得問高仁?！?/br>
    林冬立刻奔出辦公室沖到隔壁，一把拽住高仁：“還有沒有剩余的樣本DNA？張卓的？再做一次測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