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叮囑里飽含了多少不甘、無奈以及擔憂，林冬不是聽不出來。然而他僅僅是冷淡地“嗯”了一聲，抽走胳膊，匆匆走出快餐店。唐喆學愣在原地，張著手，忽然想起什么幾步追了出去，攔住林冬繼而脫下外套往他身上一裹。

    林冬想把外套還給他，卻被他一把按住手。

    “穿著，你身上太涼了。”

    說完，唐喆學轉頭回到了快餐店里。身上裹著還殘留著對方體溫的外套，林冬屈起手指緊緊攥住拉鏈的位置，把那塊光滑的面料攥得滿是皺褶。

    “你這同事人挺不錯的?！鄙砗箫h來張卓的聲音，“他自己也就穿件襯衫，而且今天零度?！?/br>
    回過身，林冬默嘆了口氣說：“我?guī)н^他，他挺念我好的?！?/br>
    “你是領導啊？”

    “……”

    林冬揚起臉，視線遙遙投向無盡的夜空，舌根苦澀漫溢。

    “早就不是了?！?/br>
    —

    唐喆學這頓飯吃的，差不多是順著脊梁骨咽下去的。瞧見林冬和別的男的和顏悅色說話，還要送人回家，鬧心。他納悶這人到底什么來路，能讓林冬如此對待。

    匆匆忙忙吃完飯，他撂下歇腳的同事先行跑回急診中心，到護士站朝值班的小護士一亮證件，說：“公安局的，幫查個人?！?/br>
    護士問：“姓名？”

    “姓張，呃，說是被箱子砸了，今天來過你們這?！?/br>
    “等一下?！?/br>
    噼里啪啦打著字，過了一會護士說：“你進來看吧，今天來急診就診的姓張的都在這了。”

    繞進護士站的臺子里，唐喆學逐一點開在急診外科就診的張姓男性資料，不多時便找到了張卓的就診記錄。拍下手機號碼和身份證號，他謝過護士，出來給上官蕓菲打了個電話過去。

    電話剛一接通，就傳出蕓菲小妹的抱怨：“呀！二吉，你走怎么也不打聲招呼??？要不是黃智偉在群里說，我都不知道你回分局了?！?/br>
    “史隊臨時抽調，走得匆忙，勿怪?！碧茊磳W趕緊賠笑，繼而正色道：“誒蕓菲，麻煩你個事?！?/br>
    “啥事？”

    “幫我查個人?！?/br>
    “我休年假呢?！?/br>
    “還幾天？”

    “到這周末?！?/br>
    今天才周二，唐喆學抹了把臉說：“那我再找別人吧?！?/br>
    “等會，”上官蕓菲哼了一聲，“你們分局的電腦不能查??？”

    “能是能，但你知道，系統(tǒng)里的資料畢竟有限，頂多能查到有沒有前科。”

    “那你還想查什么？”

    “就……全部吧，過去現(xiàn)在，家庭關系，能查的都查一下?！?/br>
    “二吉，我雖然是做技術的，但不能違規(guī)竊取他人資料吧？”上官蕓菲拉長音調，“非法取證的事兒我可不干啊?！?/br>
    一看同事們往急診大廳這邊走過來了，唐喆學轉身找了個人少的角落，壓低聲音懇求道：“大美女，我知道你有技術，幫幫忙，謝謝了，回頭請你吃海底撈?！?/br>
    “每次都得排倆小時隊，我才不去呢！”

    “要不我把店包下來，你躺著吃、吃到幾點都成?！?/br>
    聽筒里安靜了一會，又聽上官蕓菲神秘兮兮地問：“二吉，你要查的什么人?。磕茏屇愠鲞@頓血？”

    “……”

    唐喆學為難皺眉。是啊，那個叫張卓的算那顆蔥啊，能讓他許這么大的排場。也就是剛瞧見人倆在一起，他腦子里萬馬奔騰，竄過無數(shù)種可能性，而且一個比一個酸。

    肯定不能當著上官蕓菲承認自己掉醋缸里了，唐喆學琢磨了好一會，找了個聽起來還像那么回事的借口：“不瞞你說，我表姐之前談了個男朋友，都快結婚了結果被發(fā)現(xiàn)那男的在外面欠了好多錢，這不現(xiàn)在又談一個，我大姨就拜托我好好查查這男的。”

    關于表姐的事，他還真沒瞎編。表姐比他大十歲，在投行工作，人長得漂亮賺的又多自然眼光高，快四十了才碰上個真命天子，卻沒想到居然是個套路男。還好他姐堅持結婚前財產公證，借此發(fā)現(xiàn)那男的原來是租的別墅和豪車，還在外頭欠了好些債，要不真就得掉坑里。

    “哦，這樣啊?！鄙瞎偈|菲哼笑一聲，“成，自家人的事好辦，身份證號碼發(fā)我，明天幫你查?！?/br>
    “謝謝謝謝，你是我親姐?！?/br>
    “去滾，我比你還小一歲呢。”

    “好meimei，好meimei?！?/br>
    “記著啊，你欠我頓躺著吃的海底撈。”

    “一定兌現(xiàn)?！?/br>
    掛上電話，唐喆學把剛拍下來的身份證號碼發(fā)微信給上官蕓菲，轉身朝同事們走去。

    —

    靠邊停車，林冬看了看路邊的牌子，望向后視鏡里映出的人。

    “是這吧？你家？”

    像是一直在思考著什么，直到聽見林冬的詢問，張卓才猛然回過神。他看看車窗外，點了下頭：“是這?！?/br>
    林冬彈開安全鎖，轉身看著他，溫和致謝：“今天的事，謝謝你，早點回去休息吧?！?/br>
    “沒事，我就是一看到有什么塌了，條件反射……”張卓訕訕地笑著?！芭叮ぷ魃系氖虏挥脫?，我已經問醫(yī)生幫你開出三天的假條了?！绷侄谏砩系耐馓滋掳停熬驮谕馓椎膬纫r兜里。”

    摸出那張假條，張卓低下頭。他不是在看假條，從林冬的角度看過去，那雙年輕時必然吸引過不少女孩的眼睛，視線該是投向別處。張卓是個性格稍微有點內向的人，從一開始林冬就這么覺著。不過他現(xiàn)在感覺對方是有話要說，不是不好意思，而是在權衡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