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筒里沉默了一陣，史隊長略顯為難地說：“得，我知道怎么說，放心吧?！?/br>
    “謝謝?！绷侄舫隹跉?，抬手蹭了下不知何時已濕潤的眼角，“您忙吧，我就不——”

    “林冬，”史隊長打斷他，語氣凝重，“我大你一輪，干刑偵時間也比你長，別的我就不多說了，你也不用找借口，還是那句老話，有事兒別自己扛著，別為難自己，聽見沒有？”

    “……嗯！知道了?！?/br>
    重重應(yīng)下，林冬緊緊握住拳頭，強(qiáng)忍著不發(fā)出抽吸聲。原來在這個他本不該來到的世界上，日光普照之地并不缺乏，是他在黑暗之處待的太久，已然忘記了陽光的溫度。

    老史同志笑笑：“我待會就給那小子打電話，明兒叫他回來，哦，你那人手轉(zhuǎn)的開吧？”

    “轉(zhuǎn)的開，那就麻煩您了?！?/br>
    “得，他們那邊叫我了，回見?！?/br>
    “再見?！?/br>
    掛斷電話，林冬再次仰躺下去，曲臂搭住額頭緩緩閉上眼。熱淚自眼角無聲滑落，隱沒在淺灰色的枕套中。

    —

    正幫老媽刷著碗，唐喆學(xué)兜里的手機(jī)震了起來。他趕緊在抹布上蹭去手上的沫子，拎出電話放洗碗池旁邊，點(diǎn)開外放。

    “臭小子，忙吶？”史隊長的聲音慢慢悠悠傳出。

    “幫我媽刷碗呢，您啥事兒？”

    “哦，這不快快過年了么，結(jié)案壓力大，最近隊上人手掰不開了，你明兒開始先回東湖分局幫幾天忙?！?/br>
    史隊長琢磨了倆小時才琢磨出一套合適的說辭，一不能讓唐喆學(xué)知道自己被林冬轟了，二不能讓這小子覺得走了就沒希望回去。頭些天這臭小子給他打電話，說起懸案組和林冬那叫一個滔滔不絕，恨不能自己正身處系統(tǒng)里最好的部門，聽意思是根本不想回分局了。當(dāng)時他還覺著這孩子翅膀硬了不知天高地厚，現(xiàn)在又覺得對方有點(diǎn)可憐。

    水聲嘩嘩作響，唐喆學(xué)耳朵里一時間卻灌不進(jìn)任何動靜?；胤志?？太突然了。是跟他身上按了攝頭么？這性福小日子才剛過了半宿就要拆散他和林冬？

    “不是……干爹……”沒外人在，他不用考慮稱呼問題，“我手頭正辦大案子呢，你現(xiàn)在把我抽回去，我這——”

    史隊長故作不耐地打斷他：“廢什么話？誰是領(lǐng)導(dǎo)？誰說了算？”

    唐喆學(xué)一梗脖子：“那您得跟我們組長說，他不放人，我肯定不能走?！?/br>
    “我給林隊打過電話了，他說隨我安排?！?/br>
    “隨你安排??？他原話??？”

    唐喆學(xué)氣得手一滑，盤子“哐啷！”就掉池子里了，還好沒碎。聽見響動，林靜雯從客廳跑進(jìn)廚房，正瞧見兒子瞪著倆牛眼沖手機(jī)呼粗氣。

    “長本事了你？敢沖我吼?。俊笔逢犻L的音量陡然拔高三度，“臭小子你明兒必須回來！出去幾個月開了眼就他媽硬氣了？我告訴你唐喆學(xué)，明兒早晨八點(diǎn)，我要看不見你出現(xiàn)在東湖分局刑偵支隊的辦公室，你他媽以后別叫我干爹！”

    林靜雯一聽史隊長的話橫著出來，上前關(guān)上水龍頭，拍拍兒子的胳膊把人趕出廚房，拿起手機(jī)說：“玉光，怎么了這是？吉吉惹你生氣了？”

    “呦，嫂子?！甭牭缴┓蛉说穆曇?，史隊長的語氣立刻軟了下去，聽著還有點(diǎn)委屈，“沒什么，我那個……哦，隊上太忙了，我叫喆學(xué)回來幫幾天忙，你看他那一百八十個不樂意的樣，還吼我，也不誰是誰干爹。”

    側(cè)頭看了眼戳在客廳里運(yùn)氣的兒子，林靜雯安撫電話那頭的人：“玉光，你別生氣……嗯，我覺著吧，是吉吉剛適應(yīng)新環(huán)境，你把他調(diào)來調(diào)去的，難免有情緒?！?/br>
    “是，但這不是忙么……”

    “知道你們不容易，我跟他說，明兒早晨一準(zhǔn)兒讓他回東湖分局報道?！?/br>
    “成，嫂子，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哦對，快過節(jié)了，家里有什么需要置辦的你言語一聲，我給你張羅?！?/br>
    “不用不用，都置辦齊了，老唐他大哥大嫂過兩天就回來了，家里有人張羅?！?/br>
    “行，有事說話，雖然唐哥不在了，兄弟還都是原來的兄弟。”

    “你啊，忙活你自己就成，離婚這么些年了，上點(diǎn)心，早點(diǎn)找個合適的，省得一個人回家冰盤冷灶的?！?/br>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陣，然后傳來聲干笑，“知道，嫂子，你注意身體，我先掛了啊?！?/br>
    “誒，你也是，少喝酒，別抽煙了?！?/br>
    “嗯?！?/br>
    等那邊掛了電話，林靜雯出來走到兒子身邊，把手機(jī)遞到他手里，說：“別老惹你干爹生氣，叫你回去就回去，在哪干不是干？工作哪能挑三揀四?！?/br>
    “媽！不是那么回事兒！是——哎！”

    唐喆學(xué)有口難辨。現(xiàn)在他終于明白，林冬豁出一切的行為意欲何為——案子和毒蜂有關(guān)，這意味著任何與林冬交往過密的人都有可能成為對方狙擊的目標(biāo)。前幾天打電話的時候，史玉光同志還沒提讓他回分局這茬呢！怎么今兒突然就非得叫他回去不可了？這擺明了是和林冬商量好的。可他沒法跟老媽明說，不然還得害對方跟著一起擔(dān)心。

    ——先跟我打一炮，再轟我走，林冬！你也真狠得下心！

    眼瞅著兒子額角的青筋都蹦起來了，林靜雯推著他到門廊處，以免交談聲音過大讓屋里老太太聽見鬧心：“那是因?yàn)槭裁窗。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