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旁的林冬眉頭微皺，低頭跟龔勇說了聲：“我先出去打個電話，待會再問?！?/br>
    等了一會不見林冬進來，唐喆學出屋去找他。就看他立于走廊窗邊望著外面的空地，背在身后的右手，拇指和食指輕輕碾動。日光打在神情肅穆的臉上，勾勒出刑偵干警慣有的沉穩(wěn)。

    “組長？”唐喆學出聲喚他。

    斂神轉(zhuǎn)頭，林冬盯著他的臉繼續(xù)整理思緒，過了一會說：“我記得當時看見裹衣服手機的破棉絮里，像是有醫(yī)用脫脂棉，然后我剛給祈銘打過電話，他說確實有……另外在套頭衫內(nèi)層的夾縫里發(fā)現(xiàn)根頭發(fā)，可以拿來做DNA對比了?！?/br>
    “哇哦，那這案子基本就破了。”唐喆學一敲手，“我這就去跟龔隊說，安排DNA取證?！?/br>
    林冬點了下頭：“你去接祈銘，他會帶取證材料過來，咱們今天晚上回局里，加急送檢?！?/br>
    “好嘞！”唐喆學見林冬臉上一點結(jié)案的興奮勁兒都沒，問：“組長，你怎么不高興?。俊?/br>
    “我……”林冬的眉頭習慣性皺起，以往那種當機立斷、對推論了然于胸的態(tài)度隱隱搖擺，“我不覺著吳昌河是兇手?！?/br>
    這種事當然不能妄下斷言，唐喆學也明白：“等DNA結(jié)果出來不就知道了？”

    “DNA結(jié)果鐵證如山的話，那就是他了……”

    視線投向虛掩的審訊室大門，林冬透過門縫望著一臉心事重重的吳昌河，輕聲默嘆。

    ————————————

    碎尸案也有了進展，羅家楠被發(fā)回市局盯協(xié)查信息匯整的事。沒法醫(yī)的活了，祈銘也跟著一起回市里，都搭林冬的車。唐喆學跟前面開著車，聽羅家楠跟后面坐著一會一聊sao祈銘，渾身上下都覺著鬧騰。

    他昨兒徹夜難眠，歸根結(jié)底都賴羅家楠那天跟隔壁“嘎吱”半小時床，害他不想聯(lián)想都難。都這么大人了，網(wǎng)絡(luò)資訊又豐富多彩，誰不知道辦的是啥事兒?。慷铱催@倆的相處模式，羅家楠肯定不是底下那個唄。

    后面一直膩歪，上了高速，唐喆學終是憋不住了，插話問祈銘：“誒對了，祈老師，那大腿骨的斷口對上了沒？”

    “嗯，確認是同一具尸體，且根據(jù)死者腿骨的舊傷愈合程度判斷，他曾經(jīng)在兩年前左右斷過右腿，但是沒有接受過良好的治療?！逼磴懻f著，把羅家楠枕到肩膀上的腦袋推開，用一記“你再犯賤我就把207的故事講完”之犀利眼神，給對方瞪得縮起肩膀，“本該打鋼釘?shù)?，但沒有痕跡遺留，看情況只是做了復(fù)位和石膏加固?！?/br>
    林冬聽了，從沉思中回神抬眼望向后視鏡里的祈銘，說：“可能是死者經(jīng)濟條件不好，沒有醫(yī)療保險，支付不起打鋼釘?shù)尼t(yī)療費?！?/br>
    “林隊這話說的沒錯，我們也是這么考慮的。”談到案子，羅家楠終于正經(jīng)起來，“流浪漢經(jīng)常聚集在鐵路沿線附近，受傷得不到治療那真是家常便飯。祈老師他們也確認了，死者營養(yǎng)不良，還有嚴重的疥瘡，所以我們覺得這人該是個無家可歸者，有可能死于財物或者是地盤爭奪之中，爾后被兇手拋尸。”

    祈銘拿出手機，點開剛收到的郵件看了看，然后把鄰省法醫(yī)發(fā)來的毒理病理檢測報告遞到羅家楠眼前：“死者體內(nèi)有芬太尼、咪達唑侖和阿曲庫銨殘留。”

    “……麻醉劑成分？”羅家楠濃眉微挑，“他死前做過手術(shù)？”

    “等會兒，”祈銘把報告往下劃拉，“還有少量阿托品和大量腎上腺素和……多巴胺?！?/br>
    沒等羅家楠反應(yīng)過來這些藥都是干嘛的，林冬說：“他死于一場手術(shù)事故?！?/br>
    “沒錯，”祈銘點頭確認，“芬太尼、咪達唑侖和阿曲庫銨是術(shù)中麻醉常見組合，而腎上腺素、多巴胺及阿托品則是突發(fā)心跳驟停時所使用的搶救藥物。綜合評判這些藥物殘留，我和林隊的看法一致——死者該是死于手術(shù)過程中。”

    “他連打個鋼釘?shù)腻X都沒有，還能去做什么手術(shù)?。俊?/br>
    唐喆學提出疑問。后座上羅家楠應(yīng)和著點頭——有個不是天才的人作伴感覺真好。

    “黑市器官買賣?！绷侄捯怀隹?，車里的氣氛頓時凝重起來，“我手里有一起懸案，十三年前的事，死者身份疑似流浪漢，毒理病理也是相近的結(jié)果……跟這起案子的區(qū)別在于，死者沒被碎尸而是被扔進了排污河道，后被入?？诟浇ぷ鞯膿粕炒o打上來了……尸檢確認，死者的腎臟、角膜及肝臟都缺失?！?/br>
    正要接話，唐喆學忽從后視鏡里看到祈銘的臉色微變，而羅家楠則表情凝重地擁住了對方的肩膀，用無聲的安慰給予支撐。

    ————————————

    “組長，剛祈老師怎么了？”

    送完DNA檢測樣本回到辦公室，唐喆學把憋了一路的話問出口。林冬拉開抽屜，把壓在備用車鑰匙下的卷宗抽出來放到桌上，說：“你看看這個就知道了。”

    那是祈銘父母命案的卷宗，上次匆匆一瞥，唐喆學只看了個大概。坐回位子上，他翻開卷宗點上支煙，認認真真地翻看起十幾萬字長達二百多頁的材料。

    時間緩慢流逝，房間里靜悄悄的，間或響起翻紙和擦打火機的聲音?？戳藢⒔话耄茊磳W抬手掐掐鼻梁，重重呼出口氣：“沒想到祈老師的父母身為醫(yī)生，竟然參與器官販賣。”

    頓住打字的手指，林冬從抽屜里拿出眼藥水隔著桌子遞給他說：“按祈銘的說法，他父親是國際刑警安排進該組織的線人，不知道是哪漏了馬腳，讓上面給處決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