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彤找了找方向，很快就找到了阿苗。

    阿苗又回到了此前她待著的司制局中，正埋頭做著針線活。春日宴似乎沒有為阿苗帶來任何收益，而她帶給管彤消息，似乎也沒有給她帶去任何的風(fēng)險。

    陽光很好，宮女們坐在院落中干活，這時不必用到燈燭，需要抓緊時間去做，以免到了夜晚點燭干活，傷了眼睛。

    有宮人無意中抬頭，看到管彤，明顯是吃了一驚的模樣。

    她們?nèi)齼蓛傻奶ь^，好奇的看著管彤。

    終于有人似乎想起了管彤與阿苗關(guān)系不錯，去扯了扯阿苗。阿苗懵懂抬頭，順著其他人的指引朝管彤看來。她一下子展露出笑容，伸手朝管彤揮了揮，臉上單純快樂，就與管彤以往記憶中那個單純的為她著想的小姑娘一模一樣。

    管彤也稍稍抬手，象征性的擺了擺手，她心中百感交雜，一時間也不知道做何表情來。

    倒是阿苗轉(zhuǎn)頭與身旁的人說了幾句，就放下針線來，快步朝管彤走來。

    “阿絳jiejie?！卑⒚缱咧?，漸漸的變作了快跑，一下子跳到管彤眼前，拉住了管彤的手，“你沒事就好?！?/br>
    “我能有什么事？”管彤回了句，她感受著阿苗手指的粗糙。

    這些日子里，她十指不沾陽春水，雖然衛(wèi)南風(fēng)總是氣她嚇?biāo)?，但衛(wèi)南風(fēng)卻什么也沒讓她干過，吃食什么的也都與衛(wèi)南風(fēng)一起，飲食都比以往高了好幾個檔次。這么一養(yǎng)，她整個人都白胖起來，就連手也細(xì)嫩起來。

    如今與阿苗兩手相握，十六歲的小姑娘，手竟比起她這個還有兩年就要出宮的人的手還要粗糙。

    管彤嘆了一聲，心頭酸軟，但她又隨即硬下心腸。

    只是管彤沒有料到，還未等到她開口，阿苗就已經(jīng)仿佛看透了管彤一般，主動說道：“阿絳jiejie，你可是想問我那日的事情?！?/br>
    被這么一說，管彤沉默片刻，就點點頭。她雖然心善，但不是圣母，自然不會為阿苗找借口和理由。阿苗的那一出展露出了太多的東西，管彤不安心。

    阿苗見狀，笑了一聲，牽著管彤往一旁走：“我們尋一個安靜的地方說話?！?/br>
    聽起來仿佛要殺人滅口似的。

    管彤突然有點怕怕的。她回想起此前在現(xiàn)代時看到的那些新聞，什么超過半數(shù)的女性死亡是死于熟人之手之類的。

    阿苗看了管彤一眼，突的一笑：“阿絳jiejie不會以為阿苗要對你不利吧？”

    “沒有的事。”管彤再次反省了下自己的演技，隨后嘆息，“只是……阿苗，你太讓我吃驚了。”

    “阿絳jiejie多慮了。這宮中，大家都得要生存?！卑⒚缯f道，她左右看了看，尋了處無人的角落，帶著管彤走去，又扭頭看她，“阿絳jiejie，你想問什么？”

    想問什么呢？想問的還挺多的。

    管彤揉了揉額頭，有些疲憊：“這件事，你到底知道多少？”管彤不敢問阿苗受了誰的指使，她記得自己二五仔的身份，貿(mào)然這么問，萬一阿苗真的有問題，自己就陷入了被動。

    阿苗聞言，她笑笑：“我一個宮人，常年待在掖庭這樣的地方，又能知道什么呢？阿絳jiejie，你未免將我想得太過了?！?/br>
    管彤臉色一沉，心道阿苗這是不不打算說實話了。

    倒是阿苗嘆氣：“阿絳jiejie，你一人待在宮中，做的雖是最低級的工作，但卻無人欺你……”

    說話間，她扭頭過去，目光盯著地面。就算是皇宮之中，其實匠人們的重心也是更多的放在圣人和后妃們的居住地的，這掖庭里很多地方并不那么精心。就像是這地面，也充滿裂痕，青苔爬滿，如果走近，還會聞到一股難聞的怪味。

    “新人入宮，上官就會以各種理由磋磨一遍，克扣你的銀錢，磨去你的血性和脾氣。老人們會仗著資歷，給你最臟最苦最累的活。你只能選擇抱緊一個大腿。有的人依附上官或是前輩，有的人則會與閹人對食，做那些腌臜事?！卑⒚绲吐曊f著，“夏日里陽光照的人暈厥，冬日里火炭和棉被都被克扣，難以忍耐……”

    管彤沉默。

    阿苗抿住唇：“阿絳jiejie，這些你都沒有經(jīng)歷過吧？”

    管彤回想原身，一時沒有說話。

    倒是阿苗似乎終于有了發(fā)泄的通道那般：“你一直遠(yuǎn)離眾人，安安靜靜的等著出宮，看似低調(diào)，卻不知有多少人在私下里羨慕著你。那些最累最臟的活，總是輪不到你身上。那些腌臜事，也總是不會靠近你的身前。我一直一直很羨慕你，阿絳jiejie?！?/br>
    “所以呢……？所以你接近我……利用我？”

    說到利用兩字的時候，管彤覺得自己的喉嚨都有些痛，這個詞仿佛自帶了刀刃似的，割破她的喉嚨，帶來尖銳的疼痛。她想起曾經(jīng)阿苗對她的叮囑，想起阿苗將自己不多的錢財為她請來醫(yī)女……

    “這又有什么不對呢？阿絳jiejie。你需要友人，我需要庇護(hù)。”阿苗說道，“你多么幸運(yùn)啊。在掖庭時，你有人護(hù)著，而去了春日宴，你又遇到了圣人?！?/br>
    “夠了！”管彤說道，她打斷了阿苗。她的聲音有些大，連帶著氣息都有些不穩(wěn)。

    阿苗也跟著沉默下來，她注視著管彤，過了一會兒，才道：“阿絳jiejie是不打算跟我交好了是么？”

    管彤僵著臉色，過了好一會兒才道：“那張紙條……是誰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