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急急忙忙跟他聯系, 想從自己的私人醫(yī)生身上學習經驗。

    “嘖, 我的業(yè)務范圍越來越廣泛了?！?/br>
    何求分明是醫(yī)生, 他自己說話卻特別氣虛, 有種撲面而來的孱弱多病感。

    “行啊, 誰讓我還要靠你養(yǎng)活呢。”

    他把裴如念帶到自己工作室，放下身段, 破天荒用假人模型為她演示手術過程。

    結果, 某個膽小的慫貨仍舊害怕。別說動手實踐，她連多看兩眼都不敢。

    “我勸你放棄這個角色吧?！焙吻舐龡l斯理擦干凈手術刀, 將沾滿殷紅的紗布丟到旁邊，輕描淡寫告訴她，“你不合適。”

    “對啊，我知道…但是我已經接了?！迸崛缒钗孀⌒乜冢膽岩唤z絲僥幸, “你說，我還有救嗎？”

    何求思索片刻，輕輕點頭，“有救?！?/br>
    裴如念眼底燃起希望，“怎么救？”

    “用替身，你們娛樂圈經常這樣?！?/br>
    “不要?！迸崛缒顡u搖頭，“用替身會被老師追著罵，他說只有垃圾演員才會用替身?！?/br>
    “他說的真沒錯?！焙吻笥弥父共淞讼率中g刀，索然無味的說，“你什么時候開拍？我過去幫幫你?！?/br>
    “你？”裴如念瞪大眼睛。

    何求挑起眼尾，斯斯文文開玩笑，“怎么？怕我暗殺你男朋友？”

    “不、不是！”裴如念舌頭差點打結，慌忙解釋，“不是男朋友！”

    “哦?！焙吻蟠沟脱劢?，表面一副不感興趣的模樣。

    就算現在不是男朋友，以后也會是，沒什么區(qū)別。

    **

    初雪那天，《殺死春天》舉辦開機儀式。

    裴如念職業(yè)生涯中，第一次參與開機儀式，感覺十分新奇。

    她裹著羽絨服，早早趕到開機會現場，老遠看到幾條鮮紅的橫幅：

    ?！稓⑺来禾臁烽_機大吉！

    勤勤懇懇搞事業(yè)！票房沖它十個億！

    我們都是沒有感情的拍戲機器，沖鴨！

    “呃，沖鴨？”裴如念看清楚橫幅內容，感覺這個劇組似乎有點沙雕。

    明明《殺死春天》內容很嚴肅，屬于搞笑色彩非常少的正劇，為何劇組畫風如此清奇？

    ——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看到的，僅僅只是沙雕的開始。

    開機儀式在室外舉行，天空中飄著小雪。主創(chuàng)團隊嫌冷，紛紛躲進房間內。

    裴如念快兩步跑過去，裹著羽絨服環(huán)顧四周。

    還沒等她找到導演藏在哪，空氣中悠悠傳來一句，“天黑請閉眼?！?/br>
    “咦？好吧?！迸崛缒钜詾閯〗M要搞什么流程，配合的閉起眼睛。

    然后，她感覺到脖子一涼。

    有人捏了個小雪球，塞進她領口。

    裴如念畏寒，驚叫一聲跳開。她睜開眼，發(fā)現一個帶著圓框眼鏡，娃娃臉的年輕女性朝自己笑。

    “你好，我是《殺死春天》的編劇兼副導演容沫，你也可以叫我容嬤嬤?！比菽鲃由斐鍪?，跟她交握。

    “你好，我是裴如念。”裴如念上下打量容沫，感覺對方跟自己想象中完全不同。

    寫出那樣劇本的編劇，竟然是個性格開朗的娃娃臉女性，震驚她全家。

    “驚喜嗎？意外嗎？”容沫搓搓手，笑著說，“我們快進去吧，外面好冷，我手都凍紅了?！?/br>
    “難道不是因為你剛才摸了雪？”

    “給你制造驚喜嘛。你要是想打雪仗，我可以陪你玩。”

    “大可不必！”裴如念怕冷，跟隨容沫進入房間內，聞到烤紅薯的香氣。

    房間內沒有暖氣，劇組的主創(chuàng)們圍著仿佛從上個時代穿越過來的鋼炭爐子，每人用筷子插著一個紅薯，架在火上烤。

    如果旁邊桌上沒有擺著《殺死春天》的劇本和拍攝安排，裴如念會覺得自己來到哪個農家樂現場。

    “呦，漂亮的女主角來啦！”導演裹著軍大衣，以最質樸的形象跟裴如念打招呼，“歡迎你加入咱們劇組，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吃紅薯嗎？熱乎的？”

    “……”裴如念耗費三秒時間，勉強接受眼前的現實，然后正兒八經提醒他，“導演，你紅薯還沒烤熟?！?/br>
    “是沒熟，這就尷尬?！睂а葜匦禄氐綘t子旁邊，把紅薯翻了個面，“你等等，這段ng。”

    “哈哈哈哈！”旁邊人哄笑。

    容沫見怪不怪的解釋，“你別害怕，我們這群人合作過很多次，算是那種…都想給對方當爸爸的關系。前兩年呢，我們拍了好多電影，基本沒有回本。大家為了節(jié)省開支，所以能省則省，導演摳門得連空調都舍不得開?！?/br>
    “沒有回本嗎？”裴如念接下劇本時，特意看過導演的履歷。

    他拍攝的幾部作品，評分都挺高。即使在評分最苛刻的影評論壇，都能拿到8分以上。

    “對啊，宣傳力度不夠，上映期間沒人看唄。”導演樂呵呵說，“每次都是等電影下映以后，他們去各個網站看見，說拍得好。還說欠我一張電影票，也不知道啥時候補，我都習慣了?！?/br>
    流量為王的時代，電影口碑跟票房不成正比的例子太多。

    許多作品拍攝優(yōu)秀，卻因為宣傳不到位，導致排片少檔期差，票房壓根上不去。

    反而有些爛片斥巨資宣傳，鋪天蓋地營銷推廣，搶占院線排片。就算觀眾進入電影院，發(fā)現片子垃圾，也沒辦法退票。

    裴如念能夠理解他們的遭遇，卻無能為力。

    畢竟，自己也是對現實妥協的大多數。

    “嗨，你別有壓力。”容沫拍拍她肩膀，笑著說，“就算票房再差，片酬不會少給你的?！?/br>
    “我沒有那個意思?！迸崛缒钸B忙說。

    她從來沒缺過錢。本質喜歡拍戲而已，片酬倒無所謂。

    “其實吧，我們現在不缺投資。把卿可言的名字打出去，招商特別容易?！睂а莅芽竞玫募t薯掰開，邊喊燙邊分給裴如念一半。

    “謝謝?！迸崛缒铍p手捧著紅薯，嘗了一小口，果然很甜。

    淳樸風導演大咧咧說，“就算咱們現在有錢了，也不能忘記勤儉節(jié)約的傳統美德，對吧？”

    “對?！迸崛缒畲鬄橘澩?。

    話音剛落，旁邊工作人員提高聲調喊了句，“導演，男主來了?！?/br>
    “他終于來了！”導演聲音陡然提高八度，從口袋里摸出梳子，迅速打理好發(fā)型。

    然后把軍大衣脫掉，露出穿在里面的西裝領帶，變身參加商圈峰會的業(yè)界精英。

    其他人也行動起來，封好鋼炭爐子，把紅薯藏進保溫箱里，然后拉起中間的隔簾，嚴嚴實實擋住農家樂土味現場。

    前后僅僅三分鐘功夫，大家仿佛完成美少女戰(zhàn)士變身，整體格調提升好幾個檔次。

    “言總?！睂а菥耧枬M地跑出去，跟卿可言打招呼，嘴里滿是恭維的場面話。

    裴如念目瞪口呆，感覺自己受到了區(qū)別對待。

    容沫正兒八經解釋道，“其實呢，你來之前，我們就討論過。你脾氣軟好說話，應該能成為我們的小伙伴?！?/br>
    “那他呢？”裴如念指了指卿可言。

    “他是我們的引流工具人，這部劇前期宣傳都靠他了?！比菽瓑旱吐曇粽f，“但是這話你別告訴卿可言，不要讓他發(fā)現我們沙雕的本質。”

    “啊這。”裴如念無奈地點點頭。

    雖然他覺得，沙雕這種由內而外散發(fā)的氣質，應該瞞不了多久。

    開機儀式正式開始。

    跟其它影視劇的開機儀式不同，除了發(fā)言致辭等常規(guī)流程以外，劇組還額外加入許多玄學因素。

    導演搬來一個香爐，按照八卦方位擺好，讓主創(chuàng)團隊集體燒燒香。末了還拿出兩張重金求來的符紙，點燃放進香爐中，說是祭天。

    祭天完畢，他拿出一個簽筒，讓大家挨個抽選，測測拍攝運勢。

    容沫抽選到的簽筒是小吉，導演本人抽到了大兇。他崩潰的捂住臉，感覺此生不會再愛。

    最后輪到兩位主演。

    裴如念把手伸進簽筒，小聲嘟囔說，“我簽運挺差的?！?/br>
    容沫：“放心，再差有導演幫你兜著?！?/br>
    她的安慰很有效果，裴如念抽出簽，上面寫著中平。

    “還好還好，比導演好點。”

    反復被拉出來鞭尸的導演，差點想要吐血。

    卿可言參加過無數次開機，對于五花八門的玄學已經免疫。他隨意抽出來一張，簽上寫著大吉。

    “哇哦~”眾人感嘆，“不愧是言總，穩(wěn)了穩(wěn)了?！?/br>
    “你好厲害啊?！迸崛缒钯潎@。

    卿可言瞥了她一眼，把裴如念的中平換過來，將‘大吉’塞到她手里。

    “咦？”裴如念茫然。

    “好運都給你?！鼻淇裳越忉尅?/br>
    “……呦呦呦~”

    “woc，嗑到了！”

    “我做錯了什么？抽到大兇也就算了，還要現場吃狗糧！”

    “哈哈哈哈哈！”

    開機儀式很快結束，導演沒有給他們休息時間，直接拉進現場拍攝定妝照。

    裴如念之前拍過兩張照片，但也只是穿著白大褂，跟人設本身稍微有些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