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壁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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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壁爐 甲殼蟲行駛了半個小時,才在一處清幽雅致的別墅門口停了下來。別墅的電動門隨即緩緩打開。 將甲殼蟲停好后,周充和招呼我:“到家了?!?/br> 我奇道:“這是你家?” 周充和笑道:“是啊,看來你心里藏著好多疑問,一會兒你見到一個人,就全明白了?!?/br> 我心里暗暗苦笑:“又要見人?剛才陳彼得拉著我去茶館見她,現(xiàn)在她又拉著我去見另外一個人。看來今天一天都不用消停了,就是不知道這一次見的這個人是誰?!?/br> 大廳里面早就坐著一個人。 那個人此刻正坐在真皮沙發(fā)上,低著頭讀著紅木茶幾上一本薄薄的書冊。 聽到我和周充和的腳步聲,那個人抬起頭來。 我吃了一驚。這個人正是魯平。 周充和笑著走了過去,和魯平握了握手,道:“魯大哥,幸不辱命,我把你這個小朋友給帶來了?!?/br> 魯平道:“多謝了。” 周充和向魯平一擺手:“大家都是自己人,別客氣,坐吧——魯大哥,你說吧,你來找我有什么事情?” 我被這二人搞得有些暈頭轉(zhuǎn)向,急忙道:“先別著急,二位,我還沒明白這一切是怎么一回事呢?!?/br> 周充和和魯平相視一笑,隨后周充和詢問魯平:“是不是可以告訴他?” 魯平點點頭。 周充和這才笑道:“這樣吧,我先把我這一部分告訴你,剩下的讓魯大哥告訴你,來,你先坐下,別這么拘束?!?/br> 我依言坐下。魯平將茶幾上的書冊慢慢合起,收了起來。 周充和告訴我:“咱們長話短說,我和魯大哥好幾年的交情了,因為魯大哥經(jīng)常四海漂泊,所以我們不經(jīng)常見面。就在昨天,魯大哥忽然打電話過來,告訴我有一個朋友叫‘王看山’,下午兩點到長沙,讓我準備一下,最好安排人去車站接一下。我這個忙肯定是要幫的,于是我就安排了一個朋友今天下午一點出發(fā),誰知道一路堵車,到了南站的時候,已經(jīng)過去了半小時,我朋友沒有接到,然后給我打了電話,我正在著急,魯大哥這么多年才求我辦一件事,我都沒有辦好,我還怎么見魯大哥?!?/br> 魯平道:“妹子客氣了?!?/br> 周充和繼續(xù)道:“我正在發(fā)愁的時候,誰知道居然有人上茶莊指名道姓要見我,我就過去看看是哪一路朋友,誰知道這位朋友正是你。我見你似乎有事憋在心里,欲言又止,知道你一定是遭人脅迫了,那兩個人一個老jian巨猾,一個兇神惡煞,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好人,你一定是被那兩個人逼著到這里來的,我于是就在茶里動了一點手腳,讓那兩個人睡了過去,這不,我就帶你過來了?!?/br> 我還是有些疑惑:“周阿姨——” 周充和笑道:“你還是叫我周姐吧。” 我“嘿嘿”一笑:“那我就不客氣了。周姐,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動的手腳,我們?nèi)硕己攘四且粔孛髑懊?,怎么他們都昏迷了我沒事?” 周充和道:“我聽魯大哥說你是開古董店的,你應(yīng)該懂的。” 周充和這么一說,我心中一亮:“周姐你是說你用的是八寶轉(zhuǎn)心壺?” 八寶轉(zhuǎn)心壺也叫八寶兩心壺,外面是一個大壺,里面卻有兩個內(nèi)膽,形如陰陽魚。陰陽魚的眼睛就是壺上面的氣孔,倒茶的時候,按住茶壺的氣孔,另外一半壺里的液體就流了出來。 周充和嫣然一笑,道:“剩下的事就讓魯大哥告訴你吧?!?/br> 魯平沉聲道:“在梅嶺密室里面,你有沒有察覺到什么不對?” 我想了想,說:“你的意思是司馬姍姍有問題?” 魯平點點頭道:“不錯,我那個時候就懷疑,為什么陳彼得要留下司馬姍姍,一定是陳彼得跟司馬奕串通好了,一個在里,一個在外,然后讓司馬姍姍打探咱們的消息,陳彼得倒不見得真要咱們死,最起碼在得到那一宗大寶藏之前,他不會殺死咱們。我故意和你們分開,就是為了查探這件事——” 我慚愧不已,原來自己不光被羅漢跟蹤,還被魯平跟蹤。 陳彼得估計也沒有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魯平繼續(xù)道:“我發(fā)現(xiàn)羅漢一直跟在你們身后,在火車上還和司馬姍姍暗中聯(lián)系。到了寧波,我原計劃自己前往,沒想到被你們撞到,這樣也就只能一起前去范家祠堂了。后來咱們商量一起去長沙,我想了想,覺得不保險,不如半夜打車前去,這樣總比陳彼得他們提前一步。我給你半夜打電話,就是想要你跟我一起去,誰知道我來到酒店,就發(fā)現(xiàn)羅漢在酒店暗中埋伏,隨后我又看到司馬姍姍和你一起下來,我就知道你沒辦法跟我一起去了,于是我趕緊打車來到長沙。 “路上我睡了一覺,到了長沙已經(jīng)是早上,我讓充和去車站接你,就是為了協(xié)助你離開司馬姍姍,沒想到你還是被他們脅迫了,就是不知道他們是怎么知道充和的?又為什么要去充和的茶莊?他們的膽子也太大了!” 我將在出租車上泄露了周充和的事情一一跟魯平說了。 魯平皺眉道:“原來他們是想詐出充和是否知道大寶藏。” 周充和笑道:“是啊,魯大哥,電話里你提了一嘴那個什么大寶藏,可是我怎么知道?我就是一個開茶莊的?!?/br> 魯平抬起頭,面容漸漸凝重:“不,你應(yīng)該知道?!?/br> 周充和一呆,奇道:“我怎么知道?” 魯平看著她,一字字道:“你真的不知道?” 周充和兩手一攤,笑道:“魯大哥,我跟你這么多年交情,如果我真的知道的話,我怎么可能不告訴你?咱們可是過命的交情?!?/br> 魯平看著她,凝望了一會兒,這才慢慢從背包里面取出那本薄薄的書冊,放到周充和面前,緩緩道:“妹子,這本書是你寫的嗎?” 我抬眼看去,可以看出書名是《文夕大火——星城火焚之后留下的那些珍貴文物》,作者落款是周充和。 周充和看著那本書,眉頭也是慢慢皺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說:“魯大哥,你這本書是從哪里得到的?這個市面上很少有的。” 魯平靜靜道:“我是從市圖書館文史類書籍那一排找到的。” 我佩服魯平心思實在縝密,他一定知道去天心閣也是白去,想要查找資料,只有去檔案館、文史館、圖書館這些地方才行。 周充和將那本書緩緩放下來,微笑道:“魯大哥,這本書怎么了?有什么問題嗎?” 魯平將朱重八在梅嶺秘洞發(fā)現(xiàn)《推背圖》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周充和,最后道:“現(xiàn)在第二條線索指向了長沙的天心閣,我查過資料,這天心閣據(jù)說是建于明末,但其實在明初就已經(jīng)有了,只不過明初的時候規(guī)模很小,當時還不叫天心閣,只是叫天心館,這天心館雖小,但是由重兵把守,這也算是當時的一件奇事了。后來天心館幾經(jīng)周折,慢慢擴建,到明末時已然小有規(guī)模,只不過后來損毀。到了乾隆年間,才由撫軍楊錫被重建。一九三八年文夕大火,整個長沙城付之一炬,這天心閣也不復(fù)存在。這些資料這本書全都記載了?!?/br> 周充和點點頭:“這本書我也看過?!?/br> 我心中好奇:“為什么周充和用‘我也看過’這四個字?這本書難道不是她寫的?如果這本書不是她寫的,那么寫這本書的人又是誰?” 魯平繼續(xù)道:“這本書里面還記載了一件事,這本書的作者歷經(jīng)周折,找到了幾塊當年天心閣的地磚,這幾塊地磚上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圖案。作者只在書里面提了這么一段話,然后筆鋒一轉(zhuǎn),就寫其他東西了。” 說到這里,魯平停了下來,看著周充和,緩緩道:“妹子,那天心閣僅存的幾塊地磚去哪里了?這幾塊地磚我感覺跟我找到的《推背圖》一定大有關(guān)聯(lián)?!?/br> 魯平目光炯炯地望著周充和。 周充和眼波流轉(zhuǎn),道:“看來我想不承認都不行了。不錯,魯大哥,這本書的確是用我的名字出版的,不過我負責的只是整合,里面的具體資料卻是來自我大姐?!?/br> 魯平點點頭:“我倒是聽你說起過你有好幾個jiejie。” 周充和笑道:“三個,我有兩個哥哥,三個jiejie,這本書其實應(yīng)該算是我大姐的手筆,我大姐從小就喜歡盆盆罐罐,什么古錢幣、香爐之類的她都愛不釋手。她長大以后,就考上了浙大的考古系,畢業(yè)以后在我們這里的博物館工作,閑暇無事的時候,她就四處轉(zhuǎn)轉(zhuǎn),星城很多名勝古跡都留下了她的足跡。她去得最多的還是天心閣遺址。 “那時候,天心閣還沒有重建,和圓明園一樣,只剩下一片殘垣斷壁,我大姐沒事的時候,就去轉(zhuǎn),后來就撿回來幾塊地磚。那幾塊地磚放在家里,被她藏了起來。去得多了,我大姐就萌生了一個想法,將文夕大火這件事情寫下來,省得后來人忘記。我大姐說過,歷史決不可遺忘,遺忘就是背叛,所以才有了這么一本書。不過我大姐不喜歡出風頭,而我正好當時需要評級,于是就用我的名字出版了這本書?!鳖D了一頓,周充和繼續(xù)道:“那幾塊地磚其實就在這里——” 魯平臉上立刻動容:“那幾塊地磚在這里?” 周充和道:“我們幾兄妹為了照顧母親,集資買了這棟別墅,重新裝修的時候,在客廳里面建了一個壁爐,大姐看了看那地磚的材質(zhì),覺得經(jīng)過那一場大火都沒有燒壞,這些地磚用作壁爐里面的墻磚肯定沒問題,于是就將那幾塊刻有奇怪圖案的地磚嵌入了壁爐里面?!?/br> 我和魯平立刻轉(zhuǎn)頭看向客廳一側(cè)的壁爐。之前我進來就看到了客廳的壁爐,當時只覺得比較新潮,也沒有在意,沒想到我們苦苦尋找的關(guān)鍵線索居然就在這壁爐里面。 魯平問道:“我能不能看看去?!?/br> 周充和道:“當然可以?!?/br> 魯平隨即站了起來,走到壁爐跟前,蹲下身去,向里面張望。 我看了一眼周充和,周充和也看著我,見我看她,周充和隨即笑道:“一起吧,小兄弟,魯大哥讓你過來,就是為了研究這個《推背圖》的事情。” 我見周充和這么說,當下也就走了過去。 那壁爐高度差不多有一米二左右,外面貼了大理石磚,里面顯得有些黑,看上去就不是特別清晰。 周充和打開燈,燈光一亮,壁爐里面也就清楚了一點。壁爐四壁的地磚上,的確有些隱隱約約的字畫。 魯平讓我取出手電,在一旁照一下,然后他拿出手機,伸了進去,在壁爐里面拍了兩張照片。跟著縮回手,看向手機屏幕。 手機屏幕上面的照片讓他一下子興奮起來。 這個平素淡然冷靜的男人此刻也變得不淡定了起來。 魯平將手機上的照片給我們看。 只見地磚上果然刻著十二副《推背圖》卦象。 第一幅上赫然畫著幾只鳥。 這幾只鳥四只在下,一只站在城樓上。 下面有讖曰: 漢水竭,雀高飛。飛來飛去何所止。高山不及城郭低。 下面頌曰: 百個雀兒水上飛,九十九個過山西。唯有一個踏破足,高棲獨自理毛衣。 周充和喜道:“魯大哥,看來你猜對了,這個真的是你要找的線索?!?/br> 魯平的氣息也有些不均勻起來,只見他深呼吸幾下,然后微微笑道:“這還要多謝你大姐這本書,要不然我絕無可能找到這里來,我也絕對想不到這第二條線索居然在你這個別墅里面,這真的是上天給力??!” 我也為之高興,但還是忍不住道:“魯大哥,這個《推背圖》指向的又是哪里?你說是不是跟這個鳥有關(guān)系?” 魯平臉上的喜悅慢慢收起:“這個卦象是《推背圖》里面的第十三卦,說的是周主郭威奪漢自立,郭威小時候窮,鄉(xiāng)親們給他取了個名字就叫郭雀兒。” 魯平細細研究了那幾張照片,還是一無所獲。 我提醒他:“你說這幾塊地磚后面會不會有什么線索?” 我之所以有此一問,還是想起了范家祠堂那張金箔上的刻字。 魯平眼睛一亮,忍不住問起了這幾塊地磚的事情。 周充和想了想,抱歉道:“裝修這個別墅的時候,我正忙其他事,所以一切都托付給了二哥,對地磚背面是否有東西還真的不太清楚?!?/br> 我看向周充和:“周姐,要不給你二哥打個電話問一問?” 面對我和魯平期待的眼神,周充和更加不好意思起來:“我二哥前兩年就去世了,我們家兄弟姐妹幾個其實年紀相差挺大的?!?/br> 我看了看魯平,魯平也看了看我,就在我們倆感覺線索將要中斷的時候,周充和忽然道:“要不我問問我大姐?” 我大喜:“你大姐還活著?”說完這一句話立刻感覺不太禮貌,急忙道:“呸呸呸,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 周充和笑道:“你不用說了,我明白,你是想不到我二哥死了,我大姐居然還活著,對不對?” 我臉紅了一下,期期艾艾道:“是……這個意思。” 周充和笑:“我們家其實還都挺長壽的,我二哥也是因病去世的,到現(xiàn)在我大哥,我大姐都還活著,我大姐有八十六了。走,咱們現(xiàn)在就去問?!?/br> 我一怔:“打個電話就挺方便的,不用那么麻煩?!?/br> 周充和道:“我大姐不會用智能機,歲數(shù)大了,也不愛接觸這些電子設(shè)備,每天在家就是養(yǎng)養(yǎng)花、逗逗貓?!?/br> 我和魯平隨即收拾了一下,跟著周充和走出別墅。周充和換了一輛大眾速騰,拉著我和魯平一路往西而去。 剛出門不遠,我就看到一輛熟悉的奧迪疾馳而過。 我心中一動,忽然想起那輛車正是日間陳彼得拉著我去七巧茶莊的那輛。 我急忙告訴魯平和周充和。 魯平皺了皺眉,對周充和道:“看來陳彼得又陰魂不散地追過來了?!?/br> 周充和沉聲道:“沒事的,問完我大姐,我就送你們離開這里?!?/br> 我心里暗暗期盼周充和的大姐能夠告訴我們一些有用的東西。如果沒有的話,那么線索就此中斷,恐怕我們還是不能離開長沙,要在這里跟那老jian巨猾的陳彼得周旋一段時間。 周充和在一個偏僻小區(qū)的單元樓門口停了下來。 門口一把竹制的椅子上,一個八十來歲的老太太正悠閑地看著遠處的晚霞。 老太太衣著干干凈凈,整個人顯出一種獨特的氣質(zhì)。我隱隱感覺那個老太太就是周充和的大姐。 果不其然,周充和停好車,便帶著我們快步向那老太太走了過去。 走到跟前,周充和笑盈盈道:“大姐,我來看你來了。” 老太太站起身來,握著周充和的手,關(guān)切道:“你的手怎么這么涼?” 周充和笑道:“沒事的,我這些日子缺乏鍛煉,多運動一下就好了。大姐我給你介紹兩個朋友,這位就是我經(jīng)常給你提起的魯平魯大哥。這位是王看山,天津的?!彪S后周充和又向我們介紹道:“我大姐周允和。” 魯平向老太太問好:“大姐好?!?/br> 我可不敢稱呼這么大歲數(shù)的老太太為大姐,我老老實實地叫道:“大姨好?!?/br> 周允和點點頭,和藹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問我?就在這里問吧,我看你們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應(yīng)該是身有要事,我一個老太太就不耽誤你們了?!?/br> 魯平急忙道:“大姐,我就不跟您客氣了?!庇谑撬麑⑻煨拈w地磚的事情對周允和說了。 周允和皺著眉,想了想,這才緩緩道:“好像那地磚后面還真的有字——” 聽到周允和的話,我們?nèi)硕剂r興奮起來。 周允和想了一下,這才繼續(xù)道:“只有一塊地磚背后有字,那塊地磚正面好像是畫著幾只鳥——” 魯平取出手機,然后翻出那張照片,指著照片,道:“大姐,你看是不是這張?” 周允和的眼睛睜大了起來,點頭道:“是這張,我還記得這一句話,‘百個雀兒水上飛,九十九個過山西。’” 我只覺得口干舌燥,忍不住問道:“大姨,這塊地磚背面呢?有沒有寫些什么?” 周允和道:“好像是寫了一首詩?!?/br> 我們?nèi)硕际且徽骸坝质且皇自姡俊?/br> 周充和問道:“大姐,是什么詩?你還記得嗎?” 周允和得意地道:“當然記得,是一首唐詩,王之渙的。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 我和魯平對望一眼,同時脫口而出:“鸛雀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