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朝秘史卷七

    成吉思聽了巴歹、乞失里說，就那夜對附近可倚附的伴當(dāng)每說知，將家內(nèi)物件棄了，遂往躲于卯溫都兒山陰去處。行時，教者勒蔑做后哨，哨望著，至明日午后，于合剌合勒只惕額列惕地面歇息。中間有阿勒赤歹放馬的赤吉歹等來報。自卯溫都兒山前，望見忽剌安不剌合惕地面塵起，敵人來到也。成吉思上馬行了。此時王罕同札木合來，問札木合道：“帖木真處廝殺的有誰？”札木合說：“兀魯兀惕、忙忽惕，那二種百姓能廝殺。雖當(dāng)混戰(zhàn)時不亂，從小槍刀里慣，他的旄纛或花或黑，見時可防著”。王罕說：“那般呵，教咱只兒斤勇士合黑吉沖他者。隨后再教土綿土別干姓的阿赤黑失侖、斡蠻董合亦惕勇士豁里失列們太子，領(lǐng)一千護(hù)衛(wèi)的人以次應(yīng)援，最后仍教咱大中軍沖者。”王罕又說：“我這軍馬，札木合弟你整治者?！庇谑窃竞戏殖鋈チ?。札木合對他伴當(dāng)每說：“我在前常不能敵帖木真來，如今王罕教我整治他的軍馬，看來他又不及我，可以報與帖木真安答知道?！庇谑窃竞习登踩藢⑶把哉f與成吉思，“似這等必不能勝你，你休怕，謹(jǐn)慎者?！?/br>
    成吉思知了這話，說道：“主兒扯歹伯父，我欲教你做先鋒，你意思如何？”比及主兒扯歹回話，忽亦勒答兒說：“我做先鋒，久后將我孤兒抬舉?！敝鲀撼洞跽f：“皇帝面前，我的兀魯兀惕忙忽惕做先鋒廝殺?！闭f罷，他兩姓的百姓于成吉思前排陣立了。才立罷，王罕的先鋒只兒斤沖將來，兀魯兀惕、忙忽惕迎著沖將去，將他每敗了。追去時，被王罕的后援土綿土別干的阿赤黑失侖沖將來，將咱忽亦勒答兒刺下馬，忙忽惕軍復(fù)翻回于忽亦勒答兒落馬處立了。主兒扯歹領(lǐng)著兀魯兀惕沖去，又將他敗了。追去間，干蠻董合亦惕沖來，主兒扯歹又勝了。失列門太子領(lǐng)一千護(hù)衛(wèi)軍沖來，主兒扯歹又勝了。于是王罕子桑昆不教他父知也沖來，主兒扯歹將桑昆的腮射中，倒了。眾客列亦惕種的軍見射倒桑昆，卻翻回于桑昆處立了。成吉思既勝了王罕，見日已晚，收了軍，將傷了的忽亦勒答兒回來，那夜起著，離了廝殺處宿下了。

    次日天明，點(diǎn)視軍馬，少斡闊臺、孛羅忽勒、孛斡兒出三人，成吉思說：“斡闊臺與中倚仗的孛羅忽勒、孛斡兒出一同生死，必不肯相離?！蹦且钩杉伎?jǐn)硜碜芬u，整治著軍馬準(zhǔn)備廝殺有來。及日明，看見自后有一人來，到時是孛斡兒出。成吉思椎胸告天說罷，孛斡兒出說：“被敵人將我馬射倒，步行走時，見客列亦惕種翻回來于桑昆處立了，那機(jī)會里，見他馱物的馬馱歪了，將他馱的割斷，騎著走出，依著蹤跡來了?！?/br>
    再少頃，又有一人來，近看時，人下又有兩腳垂著。及到來時，斡闊臺、孛羅忽勒疊騎著一個馬，孛羅忽勒口上帶著血，因斡闊臺項(xiàng)上中箭，孛羅忽勒將凝住的血咂去。成吉思見了，眼淚流著，心里艱難了，便用火將斡闊臺箭瘡烙了，就與些止渴的物教吃。孛羅忽勒說：“敵人的塵土高起著，看著往卯溫都兒山前忽剌安不兒合惕地面去了?！庇谑浅杉颊诬婑R，逆著浯泐灰濕魯格泐只惕名字的水，入答闌捏木兒格思地面去了。

    那里隨后有合答安答勒都兒罕離了他妻子來成吉思處說：“王罕的子桑昆中箭時，王罕說：‘不可惹斗的人惹斗他，可惜！’將兒子腮上教釘釘了，‘就我兒子性命有時，可再教沖咱?！⒊嗪谑稣f：‘皇帝皇帝休，未生兒子時，禱祈著要子嗣。將這既生了的兒子桑昆抬舉，咱達(dá)達(dá)多半百姓在咱這里，同帖木真反出的百姓待那里去？每人止騎著一匹馬，夜里必在樹木下宿。他若不來呵，咱去如拾馬糞般取將來。’王罕應(yīng)許了，說：‘將這兒子休搖動，好生抬舉者。’自那里回了?！?/br>
    成吉思自答闌捏木兒格思地面順著合泐合河動時，點(diǎn)視軍馬，有二千六百。成吉思領(lǐng)一千三百依著河西邊起了，兀魯兀惕、忙忽惕領(lǐng)一千三百河?xùn)|邊起了。就打圍著做行糧。打圍時，忽亦勒答兒金瘡未曾痊可，成吉思止當(dāng)不從，因趕野獸走馬，金瘡重發(fā)死了，將他骨殖就于合兒合水的斡訥屼山的半崖上葬了。

    合泐合河流入捕魚兒海子處，有帖兒格等翁吉剌，成吉思使主兒扯歹領(lǐng)兀魯兀惕、忙忽惕去，教說與翁吉剌百姓每，想著在前姻親呵，投降來者。若不肯投降呵，便廝殺者。說將去時，翁吉剌都投降了。成吉思因他投降了，諸般不曾動著他的。

    成吉思既取了翁吉剌，就起去統(tǒng)格黎小河?xùn)|邊下了。成吉思差阿兒孩合撒兒、雪格該者溫，二人往王罕處去說：“俺在統(tǒng)格黎小河?xùn)|邊下了，草也好，馬也肥，父親，我有甚事嗔怪教我怕了？若怪俺呵，何不安然怪責(zé)？如何這般怪責(zé)？將俺家業(yè)破壞了。莫不是有人離閑？當(dāng)初咱在勺兒合勒昆山的忽剌阿訥的山行，不曾共說來，若有人離閑呵，不要信，對面說話了時方可信。如今父親咱每曾對面說話來么？我雖少呵，也似多的般來；雖歹呵，也似好的般來。且我與你如車的兩轅，一轅折了呵，牛拽不得；如車的兩輪，一輪壞了呵，車行不得。我豈不比一條轅一個輪么道？在前，你的父忽兒察忽思不亦魯黑皇帝，有四十個子，內(nèi)只你最長，所以立做皇帝。后你將臺帖木兒、不花帖木兒二弟殺了，你又要將你弟額兒客合剌要?dú)?，他遂走入乃蠻去了。為你殺弟的上頭，你叔父古兒罕來征你，你止有一百人逃入合剌溫山的狹處去了。你那時將女子忽札兀兒兀真獻(xiàn)與篾兒乞的脫黑脫阿，從那里來我父跟前求救。我父領(lǐng)著軍，將你叔父趕入合申地面，將你百姓還了，于土浯剌河邊黑林內(nèi)，與我父做安答。你曾知感著說：‘這恩于你子孫跟前必回報，天地知也者?！S后你弟額兒客合剌于乃蠻處借得軍馬，又來征你。你走入乞塔種古兒罕的回回地面去了。不及一年，又反出，經(jīng)過委兀河西地面。窮乏了，擠著五只羊，剌著駝血吃，騎著匹瞎沙馬來。因你與我父契交的上頭，我差人迎接你來我營內(nèi)，又科斂著養(yǎng)濟(jì)你，你后將篾兒乞百姓擄了，頭口家業(yè)盡都與了你。后又同追不亦魯黑，于拜答剌黑別勒赤列地面，與可克薛兀撒卜剌黑對陣。你夜里營內(nèi)又虛燒著火退走了，那可克薛兀撒卜剌黑卻襲著你，將桑昆妻子百姓都擄了，又將你帖列格禿有的百姓擄了一半。你又求救于我，我使四杰將你桑昆的妻子百姓頭匹都救與了你，又曾知感來。如今有甚么緣故怪責(zé)？使人說將來?！?/br>
    王罕聽了這言語，嘆息著說：“帖木真的兒子行有不可離的道理，我已離了?！庇谑切膬?nèi)艱難，將刀刺破小指流血，就盛在小樺皮桶心說：“我若見帖木真兒子害他呵，似這血般。”教刺著，遂將那血與去的使臣將來了。

    成吉思教對札木合說：“皇帝父親行將我嫉惡著教分離了，在前時每日誰早起呵，將父親的馬乳用青鐘飲有來？為我常早起的上頭嫉妒了，如今將皇帝父親的青鐘滿飲呵，待費(fèi)的多少？”又對阿勒壇、忽察兒二人說：“您兩個不知如何要棄我？忽察兒，你是捏坤太子的子，當(dāng)初咱每里教你做皇帝，你不曾肯。阿勒壇，你父忽禿剌皇帝，曾管達(dá)達(dá)百姓，因此教你做皇帝，你又不肯。在上輩有巴兒壇的子撒察、臺出，他兩個也不肯做，你眾人教我做皇帝，我不得已做了。您如今卻離了我，在王罕處您好生作伴著，休要有始無終，教人議論。你每全倚仗著帖木真，無帖木真呵，便不中用了。你那三河源頭守得好著，休教別人作營盤?！?/br>
    成吉思再教對脫斡鄰弟說：“我喚你做弟的緣故，在前屯必乃察剌孩、領(lǐng)忽，二人原擄將來的奴婢名斡黑答，他的子名速別該，速別該子名闊闊出乞兒撒安，闊闊出乞兒撒安子名也該晃脫合兒，也該晃脫合兒子是你。你如今將誰的百姓要諂佞著與王罕？我的百姓，阿勒壇、忽察兒必不教別人管。你是我祖宗以來的奴婢，我喚你做弟的緣故如此。”

    成吉思再對桑昆說：“我與你父是有衣服生的兒子，你是赤裸生的兒子，父親曾將咱每一般抬舉，你生心恐怕我攙在你先，將我疾惡趕了。如今休教父親心里受艱辛，早晚出入消解愁悶著。若你舊嫉妒的心不除，莫不是你于父親見存時要做皇帝么道？故教心里受苦。若要差人到我行來時，差兩個人來。”成吉思將這話分付了阿兒孩合撒兒、速格該者溫，他兩個對桑昆說了。桑昆說：“他幾曾說是皇帝父親來？只說好殺人的老子；我行也幾曾說是安答來？只說脫黑脫阿師翁。續(xù)著羊回羊尾子行，有這言語的計量，我省得了，是廝殺為頭的言語。你必勒格別乞、脫朵延兩個，將旄纛立起，騸馬每放得肥著，無有疑惑?！蹦抢锇汉⒑先鰞鹤酝鹾碧幓貋砹耍俑裨撜邷匾蛩拮釉诿撐余徧?，不曾回來。阿兒孩合撒兒將這話對成吉思說了。

    成吉思隨即起去，至巴勒渚納海子行住了。那里正遇著豁魯剌思種的搠干思察罕等，不曾廝殺，便投降了。又有阿三名字的回回，自汪古惕種的阿剌忽失的吉惕忽里處來，有羯羊一千，白駝一個，順著額古涅河，易換貂鼠、青鼠。來至巴泐渚納海子飲羊時，遇著成吉思。

    成吉思在巴泐渚納海子住時，有弟合撒兒將他妻子并三子也古、也松格、禿忽撇在王罕處。罄身領(lǐng)幾個伴當(dāng)走出來尋成吉思。至合剌溫山，緣嶺尋不見，乏了糧食，吃生牛皮筋。行至巴泐渚納海子，尋見兄成吉思。成吉思喜歡了，商量著，差沼列歹種的人合里兀答兒、兀良合歹種的人察兀兒罕二人做合撒兒的使臣去對王罕說：“我兄弟形影望不著，踏著道路也尋不見，叫他呵他又不聽得。夜間看星枕土著睡，我的妻子見在父親皇帝處有，若差一個可倚仗的人來呵，我往父親行去?！背杉加謱κ钩颊f：“您去，俺便起身。您回去時，只于客魯漣河的阿兒合勒茍吉地面行來?！奔s會著，隨即教主兒扯歹、阿兒孩，兩個做頭哨，去客魯漣河的阿兒合勒茍吉地面下了。

    合里兀答兒、察忽兒罕二人到王罕處，將說去的言說了。王罕正立起金撒帳做筵會，聽得合里兀答兒說罷，王罕說：“果那般呵，教合撒兒來?！本筒钪幸姓痰娜艘喽d兒堅(jiān)同合里兀答兒等去。將及到原約會處，亦禿兒堅(jiān)望見下營的形影甚多，便回走了。合里兀答兒快馬趕上，不敢拿，前面橫當(dāng)著。察忽兒罕馬鈍，自后箭射到處，將亦禿兒堅(jiān)騎的馬臀尖射坐了，那里將亦禿兒堅(jiān)拿住，將至太祖處，送與合撒兒教殺了。

    合里兀答兒等對太祖說：“王罕不防，見今起著金撒帳做筵會，俺好日夜兼行去掩襲他?！碧嬲f：“是?！彼旖讨鲀撼洞?、阿兒孩兩個做頭哨，日夜兼行，到者折額兒溫都兒山的折兒合不赤孩地面的口子行，將王罕圍了。廝殺了三晝夜，至第三日不能抵當(dāng)，方才投降。不知王罕父子從何處已走出去了。這廝殺中有合答黑把阿禿兒名字的人。說：“我于正主，不忍教您拿去殺了，所以戰(zhàn)了三日，欲教他走得遠(yuǎn)著。如今教找死呵，便死，恩賜教活呵，出氣力者?！碧嬲f：“不肯棄他主人，教逃命走得遠(yuǎn)著，獨(dú)與我廝殺，豈不是丈夫！可以做伴來?！彼觳粴?，教他領(lǐng)一百人與忽亦勒答兒的妻子永遠(yuǎn)做奴婢使喚。因當(dāng)初忽亦勒答兒先說要廝殺的上頭，教他子孫常請受孤寡的賞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