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路？

    怎么了嗎？

    路知行面露不解，搖著折扇的手也停了下來。

    語兒見情況不對，忙上前來，向自家小姐耳邊低語幾句。

    “路知行，路家公子，早年在外駐守邊關，近幾日才回的京，小姐可能不知曉。對了，他父親路之恒，你應該是知道的……”

    路之恒，三十歲之前破格被晉升為一品武將的奇才，后在戰(zhàn)亂中身死。

    后也不知怎的，惹怒了皇上，路家一朝回到解放前，唯一一個小兒子也被跟隨叔父，去往遙遠邊境。

    風凝兮手搖團扇，目光悠遠。

    “原來如此?！?/br>
    那路之恒與她有仇，后在戰(zhàn)場上被她當場碎尸，之后如何，日子太遠，有些記不清了。

    想不到這路之恒一見就是副卑鄙小人做派，他兒子，倒是……

    風凝兮垂眸，眼眸微瞇，閃過一抹幽暗，抬起頭來看向他。

    路知行被她盯得略有些不自在，想他明明自小身長在邊境，什么樣的女人沒被送上來過，居然會被一個女人看的不自在？

    “風小姐，在看什么？”

    風凝兮莞爾一笑：“在看路家公子，不過是十幾歲翩翩少年郎，想不到竟生得如此標致?！?/br>
    路知行頓時怔住。

    標致？

    這風家小姐說話也著實大膽。

    語兒跟著頓住，小姐這說的是哪兒話？誰教與她的說這些？！

    “你不是要跟著？那便跟著吧?！比嵬竦纳ひ舻h出。

    朦朦朧朧團扇掩面之下，唇角揚起的弧度意味莫名。

    路知行摸不著頭腦，方才不是還不行嗎？怎么突地又準了？

    即使心里疑惑，還是跟上去，與她有一搭沒一搭地搭話。

    風凝兮淺笑著，偶爾回應個一兩句。

    倒是意外和諧，不知道的人，會還以為這兩人相熟已久。

    **

    顧風眠今日心情不大好。

    或許說，他似乎沒有一天心情能好到哪里去。

    顧風眠，才識淵博、虛懷若谷，天縱奇才。京城第一公子，兒時被稱為神童，早年有過妻子，在其身死后再無續(xù)弦。

    所有人公認的千古一相。

    但不知是否有什么事郁結于心，也有人說是因自己meimei出了那檔子事，對天下蒼生懷有愧疚，或是國事cao勞。

    還未到而立之年，身體便已一日不如一日。

    捂著胸口，強忍住想要劇烈咳嗽的沖動。

    今日他沒有讓身邊小廝跟著，僅一人回顧這一條再熟悉不過的京城街道。

    腦海中浮現(xiàn)出曾經(jīng)的朝朝暮暮，緩緩閉上眼睛，很快復又睜開，繼續(xù)，一步步往前走去。

    他們迎面碰上，又擦肩而過。

    風凝兮顯然是已經(jīng)看見了他，心中倏然詫異一瞬，又狀似不經(jīng)意錯開。

    對他們來說七年，于她而言，似乎更久。久到有些事情，似乎已經(jīng)記不清。

    經(jīng)歷了那么多，再次見面，他還是記憶中的樣子。

    清冷孤傲、無欲無求，單手負于身后，目光幽遠，狀似漫無目的看著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

    察覺到盯著他的視線，顧風眠本已習慣不去在意這些，往她的方向看去一眼，微微怔愣。

    那是一個約莫十幾歲的少女，歲月姣好，手執(zhí)團扇，身邊少年似在與她說些什么。

    她湊過去聽，發(fā)髻上珠釵搖曳，唇角輕勾，目光說不出的歲月靜好、溫柔平和。

    兩人擦肩而過。

    他收回視線，心中一時感慨。

    “你方才不是說要吃那家的栗子糕，怎得后來又不吃了？可是覺得不對口味？我家小廚房也會做這些，改天要不來嘗嘗？”

    “不必了，謝謝……”

    他腳步倏然頓住。

    哪里不對……

    猛然間回過視線！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步伐慌張錯亂一瞬，引來路人側目也不管，隨之跟上去。

    人去哪了？

    隨后邁步來到風府門口停下，眉心微顰。

    風府？

    難道，方才是自己的錯覺？

    唇角略微上揚，帶著些苦澀。

    他這是怎么了？就憑著驚鴻一眼，竟跟著來到這。

    世間女子，身形氣質相像的，何止千千萬萬。

    轉過頭去，垂下眼睫，就要順著臺階一級一級向下邁步離開。

    倏然間又猛然轉身，邁步進去。

    無論如何，總要見見才能死心！

    門口小廝見到他詫異睜大眼睛：“顧相？您且等等，小的馬上便去通報小姐?！?/br>
    “小姐？”

    風眠眉心不曾收起：“風家主不曾在嗎？”

    “稟顧相，不曾在?！?/br>
    風眠點點頭，心下又升起退意，自己今日這是著了魔嗎？

    他不確定自己這一時沖動，是不是昨日沒睡好所致。

    “府中可曾還有其他客人？”

    “回稟顧相，還有路家那位剛回京的公子?！毙P不敢隱瞞。

    風眠眼中驟然劃過什么:“那便勞煩風小姐了。”

    “是?！?/br>
    小廝入門去通報，風眠便往邊上四處看看。

    不敢讓這位在門口靜待太久，就算他心里不曾介懷，也會引來路人側目。

    “顧相，往里邊請?！?/br>
    管家出來，迎他去里邊等候。

    風眠淡淡點頭，提起衣袍，邁步進去，目光沉靜。

    管家忍不住看他一眼，這是真神仙般的人物。

    顧家和風家雖同為京城四大世家，此前又同為皇上效力，可顧家還是于安家要走進些，與風家這交集著實甚少。

    也不知今日突然來訪，所謂何事。

    路上正好碰上前來通傳的小廝，也省了等候功夫，直接便迎他進去了。

    風眠進去里邊，心下無塵，視線往四周晃悠一圈，隨后注意到哪位散漫坐于位置上喝茶的男子。

    眉心顰起，心中不喜。

    十年時間，竟讓他回來了。

    怎就回來了。

    路家與顧家有過節(jié)，這還要牽扯到他上一輩與自個兒的恩怨。

    路家怨他見死不救，他看那路之恒是子個兒找死，誰救？

    上一輩的恩怨，不遷怒于這一輩，說說簡單，真的做起來，卻是高風亮節(jié)如顧風眠，也不曾做到的。

    或許，還有她的原因……

    所以他無法做到原諒路家。

    “顧相?！?/br>
    路知行噙著笑，客套地站起來，雙手握拳與他招呼。這心中所想，就未可知。

    “久仰大名?！?/br>
    風眠淡淡點頭，懶得計較猜測于他。

    視線幽然掠過他，觸及身后，那面并不透明的金沙色簾子。

    光線灑落進來，隱隱約約透出一個手執(zhí)團扇的纖細身形，還有柔和的側臉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