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文大老爺下值，聽到文老太爺都在哼其中的唱段！

    大家都在看，文老太爺也沒覺得有啥不好意思的，反而對文大老爺?shù)溃骸斑@戲情節(jié)太俗，但是這唱段真真是文采斐然。老大，你閑來無事也別在家里悶著了，可以去聽一聽。最好是能打聽出來是誰寫的，我覺得以這人的才華，肯定不是無名之輩。”

    文老太爺之前是因為知道這戲是顧茵為了宣傳食為天，請人寫的，所以才在得空的時候特地去捧了場。

    沒想到這一看，把他也給吸引住了。

    后頭他和顧茵打聽作者，顧茵只說是顧野一人負(fù)責(zé)的，細(xì)節(jié)她也不清楚。

    顧野人不大，嘴巴卻緊，說他請的那位先生不愿意透露姓名，就從來不對外說。

    文老太爺這話一出，文大老爺想笑又忍住，只道：“父親知道的，我不愛聽?wèi)??！?/br>
    然后就一頭扎進(jìn)自己的書房了——他還得趕緊走寫后頭的戲碼呢。

    后來的幾場戲，顧野還是先讓他娘把關(guān)，然后再拿去給小鳳哥看。

    這戲本一直都沒改過，就最后一本，顧野在聽她娘說了里頭的內(nèi)容后，把戲本子收起來，沒直接去送給小鳳哥。

    兩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極為熟絡(luò)了，這天顧野早早地提溜著食盒，等在茶攤。

    沒多會兒正元帝來了，笑著問他：“這是又帶什么好吃的了？”

    “是我娘做的蟹黃湯包，請叔吃的?！?/br>
    這蟹黃湯包是顧茵新推出的貴賓料理，要提前一夜把雞rou切塊焯水，再把豬rou皮剃毛、切掉肥rou，和蔥姜等一起熬成rou皮雞湯。

    第二天等rou皮雞湯凝成rou凍，再煮螃蟹，摘出蟹黃和蟹rou，調(diào)豬rou餡料。最后把豬rou餡、rou皮凍、蟹rou混合在一起，再加入調(diào)料攪拌，才算是做好了最終的餡料。

    包好之后，巴掌大的湯包放在小碟子上進(jìn)蒸屜，等水燒開后再蒸上十分鐘。

    剛出鍋，顧野就憑借少東家的身份插隊拿了三個出來，裝進(jìn)了食盒。

    那湯包白白胖胖，晶瑩剔透，從食盒里被拿出來的事，里頭的湯汁顫顫巍巍的，還冒著熱氣兒。

    盡管當(dāng)了快一年皇帝，正元帝還是新鮮道：“湯包我之前吃過，個頭也就一口大小，你家的倒是新鮮，這么大個兒，我都不知道從哪里下嘴?！?/br>
    顧野又拿出竹吸管分給他，讓他先用吸管把湯喝了。

    正元帝照著做了，吸管毫不費力地插進(jìn)了湯包，鮮香撲鼻的湯汁立馬被吸到了嘴里。

    等喝了湯汁，再咬破薄如蟬翼的包子皮，最后吃到鮮美多汁的餡料，真是鮮得恨不能把自己舌頭也吞了。

    正元帝一口氣吃了兩個，贊嘆道：“你家酒樓的吃食真是沒得挑，前頭的胡辣湯也比你帶我去的那家做的更好，加上這蟹黃湯包，也難怪生意越來越好。”

    看到顧野托著腮不吭聲，也沒碰剩下那個湯包，正元帝詢問道：“是有事要說？要在戲文里頭推薦你家的湯包？”

    顧野點頭道：“確實是要改戲，但稱贊湯包的能加就加，不能加就算了。主要是旁的?！?/br>
    戲本子的故事進(jìn)行到尾聲，皇帝和俏寡婦終于解除誤會，要把她和小皇子接回皇宮了。

    當(dāng)然這并不是一帆風(fēng)順的，里頭出來了個壞皇后。

    這個皇后嫁給皇帝多年無子，嫉妒俏寡婦既有皇帝的寵愛，又生了那么個聰明伶俐的兒子，幾次用計要除去他們母子。

    當(dāng)然肯定是不能得逞的，皇帝識破了她的真面目，然后廢了她的皇后之位，讓寡婦當(dāng)了皇后。

    “皇后娘娘是好人，我不想在自己的故事里寫這么個壞皇后?！鳖櫼叭缡钦f道。

    說到這個，正元帝也想起來，翰林學(xué)士寫到這段的時候詢問過他。

    他當(dāng)時不以為意道：“這故事本就是杜撰，愛卿隨便寫，歷來的皇后多了去了，又不是說本朝。真要對號入座，皇帝皇后的戲碼那么多，朕和皇后都要忙不過來?！?/br>
    沒想到他沒在意，顧野倒是在意上了。

    正元帝心頭一軟，“你見過皇后？”

    顧野搖頭說沒有，“不過我知道她是好的，只是生病了。”

    前頭顧茵和王氏從宮里赴宴回家，難免說起宮里的事兒。

    說的最多的，當(dāng)然是罵馮貴妃和秦氏兩個。然后就是周皇后了。

    王氏心腸軟，勸顧茵道：“皇后娘娘瞪你的時候我瞧見了，你別放在心上。我看她只是緊張孩子，緊張過了頭。”

    當(dāng)時顧茵就點頭道：“娘就是不說我也省的，皇后娘娘為咱家解了圍，只這一點我們就該念著她的好?！?/br>
    當(dāng)時顧野在旁邊聽了，不大高興地嘟囔：“她雖先幫了娘，可后頭娘就看了兩眼小皇子，她自己把皇子抱出來的，干啥瞪你呢？”

    他護(hù)短，反正誰瞪他娘都不行。

    后頭顧茵就給他解釋，說人不止身體會得病，心情也會得病。

    “皇后娘娘現(xiàn)在就像是心情上得了風(fēng)寒，所以表現(xiàn)得過于緊繃。這并不是她的本意，你會因為有人得了風(fēng)寒，不受控地在你面前打了噴嚏，就討厭這個人嗎？”

    顧野想了想說不會。

    之前還在寒山鎮(zhèn)的時候，他也得過風(fēng)寒。

    鎮(zhèn)日打噴嚏、流鼻涕的，別說家里人，就是他那些小伙伴，都沒有因為他病了就討厭他、疏遠(yuǎn)他，反而會更加照顧他。

    所以顧野道：“皇后娘娘是好人，我們不好拿她做消遣，萬一她更不高興了，她心上的‘風(fēng)寒’就更不會好了?！?/br>
    心上的風(fēng)寒嗎？正元帝凝眉沉吟。

    過去這些年，他只當(dāng)周皇后是因為對他心生怨懟，同他離了心，所以才移了性情，故意去做那些讓人不愉快的事兒。

    卻從沒想過，現(xiàn)在這樣并非她的本意，只是她情緒上、心理上得了病，不受控地表現(xiàn)出了病癥。

    “我知道了，最后一場的戲本我再改改?！?/br>
    “那就麻煩叔了！”顧野笑起來，“其實也不用大改，把壞皇后改成壞貴妃就行！”

    反正那馮貴妃不是好東西！

    分別之后，正元帝回到皇宮，直接奔著坤寧宮去了。

    這次周皇后還是沒讓他進(jìn)殿，正元帝也不同他爭吵，讓人搬來椅子，往門口一坐，隔著一道門就開始和周皇后聊天。

    不扯什么皇帝皇后的，也不提孩子的事兒，就說過去兩人相處時那些令人愉快、難以忘懷的點點滴滴。

    剛說了不到一刻鐘，正元帝正講到兩人剛剛成婚的時候。

    周皇后紅著臉出了來，讓他閉嘴！

    …………

    十二月初，《風(fēng)流記》一共三場戲全都排了出來。

    喜歡這戲的人實在多，吉祥戲園里所有的戲碼都給它讓步，早午晚三場，正好能演完一整遍。

    就這樣還一票難求呢，因為眼下不只是戲迷了——戲迷們聽說有這出好戲，早就來看過不止一遍了，現(xiàn)在是街知巷聞，沒看過的反而成了異類，都接不上旁人的聊天內(nèi)容，便是不怎么愛看的人也得買票來瞅瞅。

    食為天酒樓趁著這股東風(fēng)，在開業(yè)第二個月就聲名大噪，客似云來。

    顧茵再一盤上個月的賬，利潤就達(dá)到了五百多兩，抵得上過去在寒山鎮(zhèn)的時候一年的進(jìn)項了。

    這其中當(dāng)然還有顧野的功勞，他不止平價買來了質(zhì)量極其高的戲本，而且也確實很有交友眼光——后續(xù)顧茵和小鳳哥談廣告費，本以為對方會漲價，畢竟現(xiàn)在人家的戲那么賣座，漲價也在情理之中。沒想到小鳳哥非但不漲價，反而連事先說好的那十兩也不要，直言顧野能把那么好的本子給他們戲班唱，才有了他們聲名鵲起的今天，已經(jīng)是給他們最好的報酬了。

    那五百多兩的利潤，顧茵一開始是拿回家的。

    王氏根本不要，說家里的銀錢盡夠的，而且馬上就要發(fā)俸祿了，銀錢方面根本不用cao心。

    后頭等到武青意下值，顧茵又把這銀錢給他，說前頭店里留的流動資金還剩不少，這五百兩可以隨意處置。他之前把私房都掏空了給她開店，不放點銀錢在身邊總歸不好。

    武青意并不肯收，反而同她道：“我正要為這個找你，陛下說文二老爺已經(jīng)把欠款都收的差不多了，之前那三萬余兩要還給咱們，還詢問我要什么賞賜?！?/br>
    那日接顧茵下工，顧茵一句“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互惠互利”給了武青意莫大的啟發(fā)。

    他和正元帝之前都把撫恤傷兵這樁事當(dāng)成一項支出，卻沒想過傷兵也可為朝廷辦事。

    思路一變，他向正元帝進(jìn)言，不用直接給傷兵銀錢，而是把京城附近的田產(chǎn)分發(fā)給他們，再減一點他們的賦稅。

    這樣一來，傷兵們不用再付佃租，也不用擔(dān)心賦稅，只要踏實肯干，自然能養(yǎng)家糊口。

    他們都是義軍中人，沖鋒陷陣沒有退縮才受了重傷的，忠心毋庸置疑。

    雖然都身帶殘疾，但參過軍的人身上帶著血性和狠勁兒，非普通百姓可比。

    把這些人安置到附近的村子里，無形中等于大大加強(qiáng)了京城的守備。

    正元帝現(xiàn)在正缺現(xiàn)銀，田產(chǎn)倒是不缺，前頭他想著先把好出手的鋪子那些賣了，變成現(xiàn)銀，再來處置田產(chǎn)。

    現(xiàn)在省下了一到工序，田產(chǎn)不用再變賣，直接發(fā)給傷兵即可。

    從武青意進(jìn)言到現(xiàn)在，這事兒開展了月余，一直很順利。

    最早一批拿到田地的傷兵都對正元帝感恩戴德，也就是眼下京城附近是太平得不行，不然他們恨不能立刻再穿上甲胄，多殺幾個賊子霄小來表忠心。

    這舉動也確實仁義，連之前朝中一些覺得正元帝皇位來路不正，而不怎么服氣他的文官，都轉(zhuǎn)變了態(tài)度。

    這個功勞正元帝自己領(lǐng)了，武青意沒有心中不服氣的，他是真沒有不臣之心，收攏那么多民心做什么？

    君臣相處得這么合拍，正元帝自然要賞他，還不像從前是似的，賞賜宮中多不勝數(shù)的古董珍玩，而是詢問他的意思。

    擱以前，武青意大概也不會要求什么，這次其實是顧茵點了他，獎賞自然該歸她。

    所以他說回去和顧茵商量一番，正元帝忍無可忍，笑罵他一聲“妻奴”，把他趕了出去。

    聽他解釋完來龍去脈后，顧茵抿唇笑道：“我前兒個還聽衛(wèi)三娘他們說都分到了田地，沒想到這主意竟是你想的。賞賜什么的是真可以隨便要嗎？”

    武青意道：“陛下從前還未登基時就是一言九鼎，這次他說的‘盡管開口，朕無有不應(yīng)’，你盡管說。”

    以武青意對顧茵的了解，她肯定是不會提什么過分的要求。

    而且就算提了，反正是他去開口，至多被正元帝罵兩句，也不會損失什么。

    顧茵想了想，就道：“那我能要一條船嗎？就是那種能出海的大船！”

    店里的辣椒現(xiàn)在供不應(yīng)求，這東西從市面上買來就貴，要是能有自家的商船，自然能省下一大筆。而且如果能在海外找到適合中原種植的辣椒，能在本土種植，就再好不過。

    尤其海外的東西可太多了，只是時人還不知道分辨罷了。

    武青意點頭道：“這不難，不過我也不知道一條商船的具體價值，但是陛下說要還咱家前頭花出去的那三萬兩，若那船很貴，大不了咱們就不要那三萬兩銀子了。”

    商量好之后，隔天武青意就進(jìn)宮去說，顧茵照常去酒樓上工，下工就在家等消息。

    暮色四合之際，武青意下值回來，直接找到顧茵。

    看他回來得這樣晚，又神情復(fù)雜，若有所思的，顧茵猜著應(yīng)該是事情不順利。

    她先讓人給他送上一道熱茶，再詢問道：“可是陛下沒允？沒關(guān)系的，是我貪心了。”

    時下朝廷都施行海禁，除非官府允許，一般人是不能出海的。

    她所要的雖是一條商船，但給了船還得給出海的資格，海外的很多東西是朝廷未知的，正元帝不允也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