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夫后的滋潤日子 第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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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茵把武安支開,而后才勸道:“事急從權(quán),咱們是出去避難,哪里能帶這么些家伙事兒?” 王氏也知道帶這些上路不方便,但還是道:“你也不用cao心,用不著你,我收拾的都我自己扛。” 她也確實有那個力氣,顧茵也就沒再接著勸。 等到天蒙蒙亮的時候,三人便都收拾妥當(dāng)。 此時雨下的竟比半夜還大,天地間的一切景物都被蒙上一層霧氣。 但因為是逃難,王氏和顧茵也不敢停留,王氏把顧茵和武安手里的包袱都接過自己背,又把家里唯一的蓑衣給顧茵。 顧茵昨夜嚇出了一身熱汗,到了今晨身上的病氣已經(jīng)全消。 她正想推辭,卻又被王氏一通罵,最后不由分說讓她給穿上了。 顧茵推辭不過,就在蓑衣之下多背了個小武安。 小家伙初時還不樂意呢,絞著手說:“我長大了,可以自己走。嫂嫂的病剛剛好,不好再背我的?!?/br> 顧茵做不來王氏那樣雖是為了人好、卻非惡聲惡氣強(qiáng)迫人應(yīng)下的做派,便對著他找了眨眼道:“我就是病剛好,身上沒力氣,一會兒上路少不得走得慢。到時候娘肯定要罵我,要是背上你,到時候我不就有理由了?” 小武安這乖乖趴到了她背上,但還是不忘同她道:“嫂嫂要是覺得累了一定要立刻把我放下?!?/br> 顧茵站起身把他顛了顛,只覺得背上的小家伙還不如個大西瓜重。 一行三人就此出了壩頭村,一直走到天光大亮,風(fēng)雨大得把王氏手里的傘都掀翻了,最后沒辦法,王氏找了附近荒山上的破廟休息。 這時候王氏帶的那些家伙事兒就派上用場了,只見她先攏了破廟里的干草,而后掏出火折子點火,再折了樹枝搭成了個簡單的架子,最后在夾子上架上自家的陶鍋,從水囊里倒進(jìn)去干凈的水,最后掏出小布包里的姜片,竟就地煮起了姜湯來。 陶鍋里的水沒多會兒就開了,發(fā)出“咕嘟咕嘟”的聲響,伴隨著外間磅礴有力的雨滴聲,顧茵這才覺得放松了下來。 在就在這時,天邊突然傳來一聲“轟隆”巨響,就好在悶雷在耳邊炸開一般,嚇得三人俱是一個哆嗦。 “這雷也打的太可怕了!”王氏嘟囔道。 ………… 這場暴雨足足下了半月,最后衍生成了一場雨災(zāi)。 壩頭村上游的河壩年久失修,終于不堪重負(fù)悉數(shù)轟榻,一時間洪水肆虐,生靈涂炭。 義軍打出“昏君苛政,天理難容”的旗號,聲勢越發(fā)浩大,民間都在傳言改朝換代近在眼前。 而在顧茵他們離開的一個月后,一隊喬裝改扮的人馬悄悄來到了壩頭村附近。 第4章 他們一行十人,皆是一身玄色勁裝,動作整齊劃一,訓(xùn)練有素。 為首的男子約莫二十出頭,蜂腰猿臂,身形魁梧,容貌硬朗,側(cè)臉靠近耳蝸處一道拇指長的刀疤,不減他的俊氣,反而平添了一絲鋒芒。 他們一行人縱馬疾馳連夜而來,沿途已經(jīng)見過無數(shù)家破人亡的慘況,個個面色肅穆。 而為首的男人面色更是彷徨悲愴中帶著一絲灰敗。 他跳下馬來,撲進(jìn)去了已看不出本來面目的廢墟。 他惶惶然站在滿目瘡痍之地,開始先用佩劍挖地,后頭索性徒手挖掘。 鮮血順著他的指尖落進(jìn)污泥,他渾然不覺疼痛一般,挖了良久卻也是徒勞無功。 隨行之人,皆面露不忍之色,一個褐色頭發(fā),白皮深目的年輕小將開口道:“頭兒,不然我們?nèi)フ疫@里的縣官問問,看看統(tǒng)計的傷亡人數(shù)是多少……” 其實他們來的時候就打探過消息,河壩崩潰,壩頭村首當(dāng)其沖,無一活口幸存。 當(dāng)?shù)氐墓賳T早就出逃,這一方百姓的尸首早就讓洪水都卷走了,根本沒人來統(tǒng)計什么傷亡。 可是他也知道眼前這小村莊里有他們頭兒的家人。 人在面對這種境況的時候總是會想做點什么的,哪怕最后徒勞無功,心里也會好受一些。但不管怎么樣,也總比眼下這般瘋魔了一般好。 “或者您家人正好出遠(yuǎn)門去了,給躲開了?!?/br> 男人終于冷靜了下來,他緩緩地?fù)u了搖頭,動作滯緩得似扯線木偶。 又是良久,男人才聲音喑啞地開口道:“我母親是遠(yuǎn)嫁而來,因為長輩不睦,已經(jīng)許多年沒有來往。且內(nèi)子性子怯懦,弟弟更是年幼,她們并不會無事就去其他地方?!?/br> 他說到此處聲音越發(fā)低沉,如朽木摧枯拉朽,又似嗓子里氤氳著血團(tuán)一般。 隨行之人都不知道如何寬慰于他,只得偏過頭去。 “此行我們出來的目的是給義王尋子,因為我的緣故才讓你們隨我多奔波了路程。青意現(xiàn)在這里謝過諸位兄弟。”他痛苦地閉了閉眼,“如今既已……既已知道結(jié)果,便不在此處停留,別誤了義王的大事?!?/br> 這男人便是武家被強(qiáng)征入伍的大兒子武青意。 他從家離開的時候是冬天,尚未和大部隊匯合就遇到了大雪。 大雪封山,他們一行人凍死病死過半。 延誤了時機(jī),是要砍頭的罪過,那監(jiān)軍索性也不管這些新兵,兀自逃命去了。 本以為是沒了活路了,沒想到他們幸運地遇到了義王。 義王救了他們,也沒有強(qiáng)求他們追隨自己,只同他們道:“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昏君苛政,百姓何其無辜?” 本朝皇帝昏庸,只顧自己享樂,放任宦官當(dāng)權(quán),苛政猛于虎,民間早就怨恨沸騰。 若不是無奈,誰愿意為這樣的皇帝賣命? 武青意等人那時候已經(jīng)誤了軍機(jī),按軍法當(dāng)誅,就算回鄉(xiāng)那也是逃兵,不知道哪日朝廷就會發(fā)難,牽連家人,便順勢加入了義軍。 但到底干的是造反的事兒,武青意并不敢和家里通信,只等著局面穩(wěn)定之后再將家人接到身邊。 沒想到這一等就是五六年。 這些年武青意屢有建樹,還得了義王的賞識,從一個普通的士兵升到了將領(lǐng)之位。 這時候他就很想把家人接到身邊了,恰逢義王身邊也發(fā)生了一見到大事——他養(yǎng)在鄉(xiāng)下的孩子丟了。 其實也不是這會兒才丟,而是已經(jīng)丟了數(shù)年了。 但是義王和武青意一樣出身微末,發(fā)跡前不過是個小小伍長。 起義以后他將家人安置到偏遠(yuǎn)地方隱姓埋名,每過數(shù)年才敢歸家一次,唯恐牽連他們。 直到半年前義軍勝券在握,義王才親自回去接家里人了,這才知道兒子丟了。 義王克幾奉禮,行軍在外不近女色,又鮮少歸家和發(fā)妻團(tuán)聚,那孩子是他的獨苗,自然重視非凡。 武青意奉命尋找,但盡管一行人皆是精銳,但距離事發(fā)已經(jīng)經(jīng)年,尋的又是個幼童,便只有個大概的范圍,一路尋到了家鄉(xiāng)附近。 他本是打定主意這次就把家人接走的,沒成想天降暴雨,河岸決堤,又是一樁慘禍。 他心中悲痛萬分,但多年的自制力在這一刻發(fā)揮了作用。既然自己的家人沒了,他就更該幫著于他有恩的義王尋回兒子,讓他免遭自己如今所受的錐心之痛。 得了他的命令后,一行人翻身上馬。 武青意勒著韁繩調(diào)轉(zhuǎn)馬頭,暗沉如水的眼神在故土停留了片刻后,終是和下屬一道離開。 ………… 此時數(shù)百里之外的寒山鎮(zhèn)上,王氏正跟顧茵說著話,卻猛地一連打了十幾個噴嚏,怒罵道:“也不知道哪個龜兒子念叨老娘!” 隨即她又想到了自家男人和兒子,還有壩頭村那些舊識都沒了,除了眼前的顧茵和小武安,哪里還有人記得她呢? 當(dāng)日他們從壩頭村出了來后,一連好些天天降大雨,他們孤兒寡母也不方便夜間趕路,更大包小包地帶著不少行李,一路上走走停停的,行程剛過半就聽說了壩頭村遭災(zāi)的事。 這下便越發(fā)不敢停留,加快了腳程,終于在一日之前到了寒山鎮(zhèn)。 三人風(fēng)塵仆仆,舟車勞頓,到了鎮(zhèn)子上后王氏領(lǐng)著他們找了間便宜的客棧投宿,歇了一整夜才算緩了過來。 來的路上顧茵就問過王氏往后的打算,王氏一只不愿多言,但到了寒山鎮(zhèn),有些事情就不得不和她說了。 王氏心下戚戚然,接著和顧茵說從前的事。 原來王氏娘家在鎮(zhèn)子上算富戶,別看王氏眼下這般,當(dāng)年那也是個小富之家的小姐。 王家二老前頭生了兩個兒子,晚年才得了個女兒,如珠似寶地把她養(yǎng)大,把她看的比眼珠子還重要。 一直到王氏十五歲那年,二老都沒舍得把這寶貝女兒嫁出去。 也就在那一年,王氏遇到了來異地謀生的武爹。 武爹當(dāng)年可是個極為俊俏的后生,爹娘沒了以后,他跟同鄉(xiāng)來寒山鎮(zhèn)做買賣。 因為本錢有限,做的也就是一副扁擔(dān)、兩個小箱籠的貨郎買賣。 王氏那時候正是喜歡新鮮小玩意兒的年紀(jì),一來二去地兩人就認(rèn)識了。 后頭接觸多了,王氏更是主動表明了心跡。 武爹受寵若驚,又自覺配不上她,開始的時候還拒絕了她。 但王氏性子執(zhí)拗,發(fā)了狠說武爹要是不要她,她就剃了個頭發(fā)做姑子去,武爹本就心悅她,聽到自己心儀的姑娘都這般說了,自然也不再逃避,二人就此定情。 王氏打小性子就厲害,定情之后就和家里人說了非他不嫁。 這可把王家二老氣壞了。 倒也不是他們頑固不化——小鎮(zhèn)風(fēng)氣淳樸,住得近的家里都知根知底,王氏要是在鎮(zhèn)子上相中了差不多的也就算了。偏看中的是個外鄉(xiāng)人! 再仔細(xì)一問武家的情況,知道他是個父母雙亡,還沒有親族的,那更是氣的暴跳如雷。 可王氏鐵了心,家里人不松口她就絕食相要挾。 王家父母也是心疼女兒,最后想出了個折中的法子,讓武老爹入贅王家。他孤家寡人一個,入贅王家豈不是正好?這樣既全了王氏的心愿,他們也能長長久久地把女兒留在身邊。 可武爹不愿意。 倒也不是他不夠喜歡王氏,而是入贅之后就等于放棄了自己的姓氏,成了王家人。 他們武家早些年就人丁不興旺,當(dāng)年朝廷征重稅,爹娘為了延續(xù)自家香火,都把糧食省下來給他吃。可以說他爹娘是為了他活活餓死的。 他怎么做得出放棄自己姓氏,斷了自家傳承的事情呢? 后頭事情僵持不下,王氏又鬧了一次上吊。 那次是真的讓王家父母寒了心,當(dāng)即就把她趕出了家門,讓她往后再也不要回寒山鎮(zhèn)來。 王氏就那樣嫁進(jìn)了武家,武家后來的田地還是她當(dāng)時的首飾換的。 武爹踏實肯苦,王氏也學(xué)著做活掌家,婚后的日子可謂是和和美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