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宵從未見過這樣的林東宴，蒼白得像一陣風(fēng)就能將他吹倒。

    “聯(lián)系季深。”他的聲音沙啞,  是從牙縫里硬生生擠出來的。

    聞宵聽后,  眉頭猛地一皺，不贊同地說：“現(xiàn)在聯(lián)系季深,  楊姐怎么辦？”

    這兩天,  因為楊木被抓這件事,  事務(wù)所和季深一直在暗中周旋,  打著拉扯。林先生一直沒有表態(tài)，季深自然暫時不會對楊木做什么。

    如果現(xiàn)在林先生主動聯(lián)系季深,  季深認(rèn)為自己的把柄有了作用，就會把楊木推到更危險的境地。

    更何況，別說是楊木，若江吟的失蹤也與季深有關(guān),  對江吟來說這也是一件很不利的事。

    林先生一聽到風(fēng)聲就打算和季深談條件,  意思不就是可以妥協(xié)嗎？

    聞宵此前真的沒有想到,  關(guān)于江吟的一點風(fēng)吹草動,  都能讓林東宴方寸大亂。

    想到這里，聞宵神情不由沉了下來,  江吟的存在對林先生影響實在太深了。

    他只好勸道：“如果江吟失蹤和他有關(guān)系，你這么做只會把江吟逼上死路。林先生，我們不能主動聯(lián)系他。”

    被聞宵提醒后，林東宴眼神恍惚了一下。

    他渾身如同墜入冰天雪地，后背滲出一片冷汗。他眼眶充血，眼尾發(fā)紅,  在聞宵的視線中漸漸把頭低了下去。

    可他放在桌上的手，卻緊緊捏成拳頭，力氣大到手背青筋暴起。

    現(xiàn)在的林東宴，在瘋狂壓抑著自己內(nèi)心的情緒。

    聞宵只看了一眼，他便知道，林東宴平靜外表下隱藏著什么兇猛的野獸。

    數(shù)秒鐘之后，林東宴合了合眼睛，將眼中深沉的情緒掩藏得一干二凈，再睜開時，臉上已然風(fēng)平浪靜。

    ——他不能慌亂。

    季深是什么樣的人，他知道。

    這件事一旦除了差錯，江吟將性命不保。

    “咚——”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林東宴緩緩彎腰，撿起地上的鋼筆，頭也不抬地說：“進(jìn)?！?/br>
    隨著，他對聞宵說：“你回東川大學(xué)，有任何江吟的消息，立刻告訴我?！?/br>
    話音剛落，一個戴著方框眼鏡的男人推門而入。

    他手里抱著文件夾，神情嚴(yán)肅，語氣鄭重地說：“林老師，季深那邊來消息了，今晚想和你視頻會面談一談條件。”

    聞宵斜著眼睛看了男人一眼，心里有點不爽。

    王辭前不久進(jìn)入事務(wù)所，家室不錯，家中幾輩都是地方法官，在事務(wù)所里，他幾乎對除林東宴以外的所有人都視而不見。

    林東宴眸光一斂，低頭看著面前的資料，他一個字都看不進(jìn)去，努力握住筆的手指，依舊在輕微的顫抖。

    沉默半晌，他緩慢又十分艱難地?fù)u了搖頭，從喉嚨里發(fā)出沙啞的聲音：“回絕他?！?/br>
    “林先生？”聽到他拒絕，聞宵整個人都呆住了。

    季深在這時候聯(lián)系林先生，幾乎可以確定江吟的失蹤跟他有關(guān)系。

    林先生明明心急如焚，為什么要拒絕季深主動拋出的橄欖枝？

    王辭似乎對這些事不感興趣，他不在乎林東宴怎么做，只知道服從林東宴的安排，他公事公辦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老師。”

    聞宵探究地看著林東宴，忽然覺得心驚rou跳。和季深聯(lián)系，無疑是確定江吟和楊木安危的好機(jī)會，林先生這時候回絕，是為了盡可能的保全江吟兩人，在摸不透他態(tài)度的時間里，季深不會輕易對他們兩人動手。

    只要能查到季深如今身在何處，就能把兩個人救回來，只是，季深藏匿得太深，還需要花費一些時間。

    想必林先生這些天不對外表態(tài)，就是在為此拖延時間。

    可是，這樣一直提心吊膽，似乎對林先生太殘忍了。

    “林先生，還是先確定江吟是不是在季深手里……”聞宵勸說道。

    話未說完，已被林東宴斬釘截鐵打斷：“不用?！?/br>
    王辭似笑非笑看了聞宵一眼，說：“江吟在不在季深手里，和老師有什么關(guān)系嗎？”

    聞宵被他氣笑了，一個小屁孩而已，在事務(wù)所里目中無人慣了，林先生沒時間搭理他，他倒是自顧自地叫上了“老師”，分明什么都不知道，還敢在這里大放厥詞。

    “你知道個屁！”聞宵罵道，他可是見識過林東宴為了江吟差點開槍殺人的畫面！

    除非親眼所見，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王辭不以為意，轉(zhuǎn)過身，一邊向外走，一邊說：“被抓也是他自己沒本事，和事務(wù)所、和林老師都沒有關(guān)系?！?/br>
    “傻逼?！甭勏鼘χ谋秤傲R了一句。

    林東宴對他們的話沒什么反應(yīng)，只是看著面前的資料，眼神濃郁陰沉。

    “出去吧?！?/br>
    等兩人離開辦公室，林東宴才把頭抬起來，他握著筆桿，手指的力度幾乎能把鋼筆捏斷，那雙瞳孔像黑墨一般，仿佛是深邃的黑洞，要把人吸食進(jìn)去。

    季深……

    ——這種刻骨的恨意，他第一次體會。

    *

    江吟被帶進(jìn)一間隱蔽的別墅里。

    季深讓人帶他去洗漱，等他收拾完回到客廳時，看到季深低頭在看一份報紙。

    從江吟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完好的半張側(cè)臉。

    他眉眼好看，卻有種天生自帶的攻擊力，此時安靜地垂下，窩在沙發(fā)里，手里拿著一張報紙，認(rèn)真地查閱著，從這個角度看，似乎和正常人沒什么區(qū)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