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現(xiàn)在是初秋時節(jié),對于北地人類的王國來說卻像是已經(jīng)進入了弗爾格羅的冬季。 寒冷的夜晚已經(jīng)在街道的石質(zhì)路面上蒙了一層厚厚的霜。 時間也還不算太晚,午夜的一些酒館剛剛打烊,路邊時不時流竄著喝醉了冒著熱氣正晃晃悠悠回家的路人。 城中心的一處旅館內(nèi)。 旅店老板看向被打開的店門,打量半夜光臨旅店的客人。 他在這種時候一向比較警惕,因為有的站街娼妓會勾搭路邊的醉漢,騙他們進入暖和的旅館,占著便宜白住一晚,再搜刮那些倒霉男人身上所有的錢財。 進來的一對男女似乎是這種嫖客和妓女的關(guān)系,但他并不能對他們下定論。 看起來像是騎士的男子抱著一個只裹著一床被子的女孩。 北地崇尚奧術(shù),王都的軍隊里有很多以奧術(shù)派系劃分的軍部和巡邏隊,這種騎士在北地還真是非常少見。 他的鎧甲光潔且锃亮,金色的長發(fā)爽利地高束著,并不是一個落魄的騎士。 而被他抱著,坐在他手肘處的少女只是沉默地倚靠著他的肩,她的臉盡數(shù)被她的黑色長發(fā)遮擋。 也許穿著單薄的她感到非常瑟冷,露出來的一點點腳背已經(jīng)凍得通紅。 總之,旅店老板從這名騎士沉靜的目光和他得體的舉動里得出了初步的結(jié)論——他最好不要干涉他們的事情。 于是按照客人的要求,他交出了一間房間的鑰匙,以及稍后需要為他們的房間送去沐浴用的熱水。 但同時他也提醒了那名騎士,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很多房客的熟睡時段,旅店里的很多小工也已歇班。 而且北地寒冷的天氣總是讓熱氣騰騰的東西供不應(yīng)求,所以只能給他們一桶熱水。 …… 從烏恩諾的法師塔離開后,蘿妮爾沒有鼓起勇氣和契沙圖搭話。 而他也沒有任何想要和她說話的意思。 蘿妮爾還記得契沙圖把她強行從烏恩諾面前拉走時的駭人表情。 很久沒有見過契沙圖的她,并不知道如何才能和現(xiàn)在很明顯心情不佳的他好好地說上一句話。 她不知道他們在哪里,也不知道什么時候他會帶她回弗爾格羅。 其實蘿妮爾只是不敢問而已。 契沙圖總是時刻有著能夠震懾她的威嚴和魄力。 現(xiàn)在他抱著她進入了房間,用圣光點亮了油燈。 把她放在暖和厚實的床上之后,契沙圖背對著她坐在了這個房間唯一一張床的床尾。 蘿妮爾渾身冰涼,早已凍得麻木。 幸好旅店里有著時刻燃燒柴木的壁爐,因此而帶來的燥熱空氣讓她在此刻慢慢恢復了知覺。 她把腳伸入毛茸茸的被芯里,看著他在暖黃燈光下折著微光的美麗長發(fā)。 看著他非常冷漠的背影。 這樣其實再正常不過了,撇開他們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那點曖昧的事情,他們之間的距離就應(yīng)該是如此疏離而遙遠。 而蘿妮爾也知道自己在烏恩諾那里是個怎樣的荒唐模樣。 她早已經(jīng)丟掉了一個端雅的公主和潔靜的圣女所應(yīng)有的一切。 契沙圖現(xiàn)在的冰冷態(tài)度甚至讓她感到安寧,這才是她所認識的契沙圖大人。 事事以神殿為重,一切以神明為先。 這次回到弗爾格羅之后,大概光明神會為光明神殿重新甄選一位能代表神殿形象的圣女吧。 而她,或許應(yīng)該接受命運。 從魔癮的狀態(tài)醒來后,一直沉默的蘿妮爾思考了許多。 她也會告訴奧德瑞格一切,會提醒他,她并不是一個適合做主教妻子的人選。 由他來為他們的訂婚關(guān)系作出最后的決定。 她身為公主,總會有一個聯(lián)姻的利益對象,她在此刻無比清楚地明白嫁給誰都是一樣的。 以前任性堅持的一些情愛觀念在現(xiàn)在的她看來毫無意義。 蘿妮爾是真的感覺累了。 貝特的事情,烏恩諾的事情。 她的身體可以為任何男人綻放,她的眼淚可以為任何一個人而流,她不忍看到、也不忍聽到他們之中的誰再遭遇不幸了。 所以孑然一身對她而言是最好的結(jié)局。 聯(lián)姻的對象是弗爾格羅的貴族也好,是別國的王子領(lǐng)主也罷,都是她的職責所在。 至于契沙圖大人…… yin亂放蕩的她本來就不配得到他的愛情。 他應(yīng)該早就對她失望至極了。 但他永遠都是她心底最崇敬的那個人,也是她永遠不該再去觸碰的人。 只要她不那么貪心和自利,所有人都會好好的,她也不用再去傷害誰,也不用再為什么事情而愧疚了。 或許這就是那個她一直無法坦然接受的夢境的意義。 這是一種懦弱,她知道的。 但這是她能想出來的,處理所有凌亂關(guān)系的最好方式。 徹底平靜下來的蘿妮爾終于試著和契沙圖說話。 “契沙圖大人,蘿妮爾非常感謝您?!?/br> “……” 蘿妮爾默然等了一會兒,契沙圖并沒有任何回應(yīng)她的跡象。 她也不再向他提起任何話題。 直到房門外有人敲門,契沙圖起身將門打開,旅店的小工將熱水送至房內(nèi)的小隔間之后便離開了。 然后契沙圖才主動對她說話:“殿下,北地氣候惡劣,沐浴可以讓您的身體快速暖起來?!?/br> 他站在床邊,遮住了蘿妮爾眼前的一大片光。 她仰頭看向他,看著他一如往常的平靜表情,看著他清澈的金色眼底裝著的不堪的自己。 蘿妮爾明白,他此時的提議并不代表他想和她說多余的話。 于是她只是點點頭,她的四肢的確還沒能暖和起來,外面真的太冷了。 蘿妮爾仍然披著那床薄毯,準備起身。 可是契沙圖卻再次將她抱了起來。 “……契沙圖大人?” “您不應(yīng)該光腳踩在這樣骯臟的地面上,這不符合王室的儀準。” 他簡短地解釋了一句,然后抱著她去了已經(jīng)氤氳些許霧氣的沐浴洗漱用的小隔間。 蘿妮爾也只是乖乖地隨他抱著,沒說多余的話,也沒有掙扎。 他把她放在了踩踏用的矮凳上,來方便她踏入浴桶。 “我就在外面,殿下?!?/br> “您需要我的時候喚我就好?!?/br> 他說完,沒有絲毫遲疑地轉(zhuǎn)身離開了。 蘿妮爾想著,也許他還是坐在那處床尾的地方。 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終究還是對他們之間如此陌離的關(guān)系而感到有些失落。 大概她再也做不出那種趴到他處理公務(wù)的桌面上,好奇地看他在寫些什么的舉動了吧? 只是習慣被人擁抱的蘿妮爾大抵忘記了,她和契沙圖之間什么都沒發(fā)生、是最疏遠的師生關(guān)系的時候,他是絕對不會主動抱她,也是絕對不會觸碰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