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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春色難馴在線閱讀 - 第54節(jié)

第54節(jié)

    江馴這句“時間還早,我就不陪你了”,說得就像是?“天還亮著,我就不送你回家?了”那么?普通。她卻清楚明白地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少年的掌心還覆在她肩上,隔著厚厚的一層衣料,她也?感覺不到溫度。

    他們倆人之間的第一步,毫無疑問是?她先踏出來的,椿歲也?不在意所謂的矜持。喜歡的她會去爭取,但前提是?——能感知到對?方也?同樣在意的情緒。

    就當?她是?腦補也?好,是?盲目自信也?好,她能清楚地察覺到江馴的難過、壓抑、言不由衷。

    剛剛讓他明確地說一句到底喜不喜歡她,江馴都沒有猶疑踟躕地選擇了不說,而不是?隨意地編一句“不喜歡”。

    可她也?是?會有情緒的啊,她也?會不開心,她……也?會覺得委屈啊。

    有什?么?事情是?不能拿出來和她說,偏要用?這種方式單方面說再見的呢?

    “江馴,”椿歲沒回頭,搭著包帶的指節(jié)捏緊,盡量控制著音調(diào),不帶多少情緒地問他,“我再問你一遍,你到底是?怎么?了?”

    冬日午后的小院子很安靜,椿歲能聽見樓上鄰居放著他最?愛歌手的成名曲,隱隱約約的歌詞裹在樟樹葉的窸窣聲里,乘著陽光一道斑斑點點地鋪在院子里。就是?聽不見身?后的人給她任何答案。

    直到那點虛浮似的壓在她肩上的力道,也?在一曲結(jié)尾時挪開消失。

    嗓子像哽了團東西,鼻腔泛酸,眼眶也?脹得難受。一時卻分不清是?失望難過多,還是?生?氣和委屈更多。

    但她也?有自己的驕傲。

    椿歲闔睫,鼓著臉短促地深呼吸了一口。再睜開眼,椿歲頭也?沒回,對?他說:“膽小鬼?!?/br>
    -

    一路走出來,椿歲沒有刻意放慢腳步,也?沒有像落荒而逃似的用?跑。她沒有聽見身?后有關(guān)門的聲音,卻也?讓自己不要轉(zhuǎn)身?。

    像是?潛意識里篤定,這份關(guān)系不會因為江馴簡單的幾句話就結(jié)束。更像是?明白,此?刻自己轉(zhuǎn)身?回去找他,胡攪蠻纏撒嬌耍賴,或者是?裝裝可憐對?他示弱,江馴肯定會心軟動?搖。

    只是?她不愿意??傄Z愿意面對?愿意告訴她,到底是?什?么?原因,以后的路才能長久地走下去。

    就讓他自己難過去吧!

    出了江馴家?小區(qū),椿歲扁了扁嘴,委委屈屈地想。

    她出門的時候還和時年說了不回去吃飯的,結(jié)果?搞半天,連頓晚飯都沒混到就無處可去了。

    回家?是?不可能回家?的,回去了時年肯定問東問西。她這會兒啥也?不想說,看誰都不順眼。誰叫時年和江馴一樣,都是?性別男呢。

    椿歲拐到商業(yè)街,鬼使神差地走進她和江馴喬佑三個一塊兒吃火鍋的店。

    店里人還很少,最?熱鬧的晚飯時間還沒到。

    服務(wù)生?小哥以為她是?先來排隊的,問她要幾人桌,椿歲吸了吸鼻子,一點沒尷尬地說:“一個人?!?/br>
    “呃……”服務(wù)生?小哥眨眨眼,“好的小姐,您這邊請?!?/br>
    等領(lǐng)著椿歲到了兩人位,服務(wù)生?小哥又問:“要給您拿個小熊嗎?”

    椿歲邊解背包放進桌子旁邊的竹筐里,邊抬睫對?著他說:“不用?了,我怕忍不住把鍋底扣他腦袋上?!?/br>
    那個小熊她見過,穿西裝打領(lǐng)結(jié)的,一本正經(jīng),一看就像個渣男!

    “……”這么?兇殘呢。

    椿歲勾了個重麻重辣的紅油鍋底,一點沒想虧待自己地點了好幾樣愛吃的菜等著上桌。

    熱氣騰騰的火鍋架起來,椿歲一個人吃得風(fēng)生?水起。直到吃著吃著,就忍不住開始思維發(fā)散。

    她能確認自己這會兒是?難過委屈的,這感覺又和當?年知道自己不是?爸媽親生?的不一樣。畢竟就算不是?親生?的,就算爸媽以后會有自己的孩子,他們一家?人之間的羈絆總還在。

    可是?江馴不一樣?;蛟S今天之后,他倆要是?真就這么?賭氣似的誰也?不理誰,他們就再也?沒有半毛錢關(guān)系。畢業(yè)之后,兩個人唯一的交集,就是?那張全年級ps在一起的集體大?合照。

    那好久以后,兩個人的關(guān)系就真的僅限于“我們曾經(jīng)是?同學(xué)”了。椿歲一想到,萬一真的以后倆人僅有的同框,就是?年級大?合照上面相隔十萬八千里,在大?幾百人里各自占了綠豆大?小面積的“同學(xué)”,鼻子就猛地一酸,筷子上涮了幾秒的毛肚瞬間不香了。

    椿歲越想越難過。她一點也?不想這樣啊。

    不蘸香油的涮rou片,辣得嗓子疼。她再也?不想忍了,邊往嘴里不停塞吃的,邊低著腦袋哭得稀里嘩啦。

    “同、同學(xué),你這是?怎么?了?”過來看看椿歲這桌要不要加湯的服務(wù)小哥慌得一頭汗,“要、要不給你加點湯?”

    椿歲眨巴了兩下眼睛,伸手扯了兩張抽紙胡亂給自己抹了下鼻子,甕聲甕氣地說:“你們家?火鍋,為啥子恁個辣嘛?!倍及盐依笨蘖耍?/br>
    “……”你這口音標準得我都不敢懷疑你不是?川渝人民,怎么?還能嫌辣呢?

    椿歲跟小孩子一下子哭狠了似的,借著余勁抽了兩下肩,抬睫看了他一眼:“謝謝啊,那加點湯吧?!毖a充點剛剛流失的水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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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你倆干嘛呢?”時年接到江馴的電話,趕緊趕過來,看見站在火鍋店門口的江馴,一臉嫌棄卻不忘嘴損,“前兩天還好得跟穿一條褲子的親兄弟是?的。怎么?,今天吵架了?”

    江馴笑了笑,把手里拎著的紙袋遞給他。

    時年瞥了眼,是?歲歲最?愛的那家?甜品店的包裝。時年沒接,還有點煩躁。煩躁江馴臉上那種又跟沒了人味兒是?的漠然的笑。

    “要給自己給,我是?你倆傭人呢?”時年不客氣地說。

    江馴看著他,并沒有瞞時年的念頭:“阿姨來找過我。”

    時年愣了下。江馴的意思不用?多解釋,時年也?明白了。就是?不知道先前并不反對?的季知夏怎么?突然變了調(diào)性。

    接過江馴手里的紙袋,時年覷著他,故意說:“這么?容易就放棄了?你也?不過如此?么??!?/br>
    時年從沒懷疑過椿歲對?江馴來說是?怎樣特殊的存在。畢竟江馴這樣的性子,他不放在眼里的人,你硬拿鐵鏈子給他綁上再墜塊石頭,他都能懶洋洋地不給你半點眼神。

    “你去陪著她吧,”江馴沒接他話,對?他說,“我走了。”

    -

    “哥,”椿歲看著朝她這桌走過來的時年,甕聲甕氣地問,“你怎么?來了?”

    “發(fā)你消息打你電話都沒回,”時年看著她明顯已經(jīng)哭過了的樣子,又不想在她面前提江訓(xùn),只好硬是?當?眼瞎,“就到你一直念叨好吃的火鍋店來找找。”

    “啊?!贝粴q迷迷瞪瞪啊了一聲,才發(fā)現(xiàn)手機被她塞進包里一塊兒扔竹筐了,趕緊伸手去撈小包包。

    “行了別看了,”時年把手里提溜著的礙眼小蛋糕塞到了她眼皮子底下,“吃吧。”

    椿歲看見熟悉的包裝,腦子里的第一反應(yīng)是?:“你怎么?不買兩塊?。康诙?塊半價啊。”

    時年:“……?”都這時候了,你滿腦子居然還是?吃的?到底是?你倆有問題還是?我有問題?

    “哦不對?,”椿歲立馬反應(yīng)過來,邊拆包裝邊挖起蛋糕往嘴里塞了一口,情緒卻rou眼可見地低落下去,嘀嘀咕咕道,“你又沒有女朋友?!?/br>
    時年:“…………”那我可真是?謝謝你提醒我了。

    -

    江馴沒再多待,確認時年進去了就回了家?。

    進了臥室,站到書架前,卻忍不住抬手,把攢來攢去,都只鋪了薄薄一層的透明糖果?罐子拿了下來。

    小姑娘信誓旦旦每天都要給他一顆,結(jié)果?卻是?明目張膽地三天打魚。

    臺燈暈黃的光打進玻璃罐子里,半透的糖紙被照著,像淋了雨折出不規(guī)則光的江面,很漂亮。

    像那段他漫無目的地等待,不知道小姑娘會不會遵守諾言出現(xiàn),看著被雨淋得七零八落的江面,也?告訴自己很漂亮的畫面。

    其實他的這條路,本來就落著滂沱大?雨,他也?早就習(xí)慣獨自在泥濘里前行。

    只是?突然有一天,那個替他撐傘都要努力踮起腳尖的小姑娘出現(xiàn),總是?笑著同他玩鬧一般,卻做了真正替他擋風(fēng)遮雨的事情。

    原來,他也?會貪戀這點溫暖,舍不得放手。

    原來,他不是?習(xí)慣了淋雨,只是?……害怕那個愿意為他撐傘的人,會突然消失在期冀里。

    江馴旋開玻璃罐,取出一顆糖,剝了糖紙,小心翼翼放進嘴里。

    不知道是?運氣不好,還是?本就如此?,舌尖卷過玻璃利刃一樣的糖心空隙,甜味混著血腥氣蔓延在口腔里,裹住喉間哽痛咽下。

    原來,他一直舍不得嘗的甜,是?這樣的味道啊。

    視線微茫,江馴輕聲笑了笑。

    -

    一整晚,椿歲都在思考怎么?才能防止倆人變成年級照上的兩顆綠豆。

    周日一大?早頂著亂糟糟的頭發(fā)迷迷糊糊醒過來之后,小姑娘決定做一件事確認一下自己的想法?。即便睡眠不足昏昏沉沉,椿歲也?不想再等了,撐著眼皮爬起來洗漱出門。

    一月的天陰陰冷冷,云層積得像是?隨時都能落一場雪,卻又很少讓人如愿。又是?臨近年底的時候,松鳴山登頂?shù)纳铰飞细@冷清。

    完全沒了那天和江馴一道爬山的閑適心情,椿歲也?不想管。像是?執(zhí)拗地就想找個理由找個借口,找個能讓自己堅定的方式。

    像是?潛意識也?在同自己說:如果?江馴那天執(zhí)意要給錢,說許的愿才能靈驗的事情和自己有關(guān),那她也?不介意再主動?一點,勇敢一點,堅定一點。

    反正喜歡這種事情,要是?一個人退了一步,另一個也?站著不動?,那可能就真的再也?夠不到對?方的指尖了。

    如果?江馴一早就在意自己,那他一定是?碰上了什?么?不好說的事情。

    畢竟像她這么?討人喜歡的,怎么?會被無緣無故討厭!椿歲不要臉地想。

    反正她沒臉沒皮也?習(xí)慣了,無所謂。勒了勒背包帶子,里面還剩半瓶水,怕自己餓帶的幾個即食小蛋糕,并不重,椿歲卻像給自己打氣一樣鼓著腮幫子吁了口氣。

    山上的晨霧還沒散,吐出的白煙裹進濕濕冷冷的霧氣里,椿歲踏進寺門,走到古樹下。

    極盡所能地踮起腳尖,等著風(fēng)吹過祈愿牌的時候,能讓她看見江馴的木牌上寫?的是?什?么?。

    木質(zhì)祈愿牌上系著的紅繩依舊鮮亮,字跡也?還沒褪色。即便這點冷風(fēng)沒有把云層吹開,椿歲卻終于在木質(zhì)特有的悶脆撞擊聲里看清,那天前一刻還嗤笑她迷信,下一秒?yún)s虔誠祈福的少年,寫?的到底是?什?么?。

    江馴的字很漂亮,和他的人一樣,端著傲氣的飛龍舞鳳的筆畫,寫?的愿詞卻有點幼稚。他說——

    愿:

    歲歲安愉。

    -

    椿歲是?真沒想到江馴這家?伙如此?“說話算話”,下午的走班課愣是?沒見到他來。課桌底下悄咪咪塞著手機問了下時年,才知道江馴一整天都沒來上課。大?概真跟他說的那樣,連期末考都不會來了吧。

    時語姝當?然也?看見了椿歲旁邊的空位,還有椿歲一臉郁悶和這事兒沒完的表情。如果?是?以往,她一定會覺得爽快,但現(xiàn)在只有更多的怨恨。

    季知夏是?去找江馴了,江馴和椿歲這狀態(tài)也?的確是?出問題了。她沒想到的是?,季知夏找完江馴,沒對?她說任何緣由,就替她安排搬離了時家?老宅。還冠冕堂皇地找了個“離學(xué)校近方便學(xué)習(xí)”的理由。

    即便如今的住處和吃穿用?度和之前無異,她也?明白季知夏的心思了。

    呵,不是?親生?的果?然不是?親生?的。她裝了那么?久忍了那么?久,就因為一點懷疑,連季知夏都想放棄她。

    她不是?沒有感知到季知夏對?她偶爾流露出本性的心驚。

    她也?想忘記,她也?希望自己真的和椿歲一樣,被椿浚川夫婦收養(yǎng)的時候才三歲不到,小時候的事情一點都不記得,完完全全把自己當?成了那對?夫婦的親生?小孩。

    她也?想收起本性,好好做時家?的女兒。她也?不是?不知道,偶然間流露的惡意,季知夏是?看在眼里的,只是?沒有戳穿她。

    可是?沒辦法?,誰叫她去時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能清楚記得很多事情的年紀。更記得那一張張干凈單純——卻讓她厭惡至極的小孩子的臉,在她面前從信任地笑到恐懼地嚎哭。像是?永遠有只無形的手拽著她,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她現(xiàn)在的一切都是?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