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石子小路本就偏僻,現(xiàn)在附近一個人也沒有,若是他起了歹念,出了什么事可怎么辦? 兩相權衡之下,蕭惋咬了咬牙,“多謝大人好意,只是你我非親非故,怎么好勞煩大人您,我還是在這兒等丫鬟來接我吧?!?/br> “我是好心?!睖仡櫤靡獗痪芙^,心中不快。 “我知道大人是好心,只是你我孤男寡女的,實在是不便?!?/br> “無妨,我不會計較姑娘占我便宜的。”溫顧十分認真地說。 “……”蕭惋原本只是懷疑此人用心,現(xiàn)在倒是篤定這男子不懷好意,她已經(jīng)明確拒絕,他卻還要糾纏。 “大人,我已有婚約在身,我未來的夫君,可是力大無窮,殺人不眨眼的,我勸大人還是自行離去吧,要是被我未來的夫君知道了,他定會砍了你的腦袋?!?/br> 溫顧挑了挑眉,說他殺人不眨眼? 他倒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風評這么差了。 “這樣啊?!?/br> 蕭惋以為那男子動搖了,剛要松口氣,忽然,手中舉著的傘被外力打歪,接著感覺頭頂有什么東西,下一瞬自己的頭就被那東西蓋住,什么都看不見了。 “既然姑娘未來的夫君這么厲害,那便只能暫且委屈姑娘一下了。” 原本在自己身后的男子,忽然說話的聲音就到了自己身邊,話音一落,蕭惋便被人扛在肩頭。 “你干什么?”蕭惋慌了,手中的傘落地,雙手被男子擒住手腕動彈不得,視線又被阻,被人扛起來的瞬間,蕭惋感覺自己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送你回客房?!?/br> 男子步子邁得大,腳下速度又快,蕭惋感覺到自己的衣角被風吹起來。 “大膽,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長安郡主,你怎能如此無禮!” 蕭惋好歹也是宮里長大的金枝玉葉,哪里被人這么粗魯?shù)膶Υ^。 她的肚子被男子肩膀頂著,十分不舒服,而且那男子另一只胳膊就攬住她的大腿處,她被衣物蒙住的臉已經(jīng)紅透,被氣的。 “哦,原來是長安郡主,我要是郡主你,就不會暴露自己的身份,萬一我是個壞人,以后拿這件事要挾郡主可怎么辦?”溫顧步伐輕快,肩上的人太輕,他都沒費多大力氣,而且這番對話,莫名讓他心情愉悅。 “你到底是誰?”蕭惋問完,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人放到個柔軟之處。 “我又不是傻子,告訴郡主之后,等著讓郡主未來的夫君砍掉我的腦袋嗎?” “……”蕭惋被氣得說不出話,雙手得到自由之后,立刻把蒙到腦袋上的東西拿開。 她坐在一個房間的床上,腳邊放著一把傘。 但是房間里只有她一人,那人去哪兒了? “喂!”蕭惋對著空氣喊了一聲,回應她的是一片寂靜。 * 溫顧出了房門,剛走出兩步便聽見房內(nèi)女子的喊聲,微微彎起唇角,待到走出一段路之后,對著空氣揚聲說:“清風,讓郡主的丫鬟直接回客房吧,再去請個大夫過來?!?/br> “是?!币粋€黑衣人忽然出現(xiàn)在溫顧身后,領命離去。 第7章 七枝 暗衛(wèi)領命而去,溫顧返程,去見了原本要見的人。 “丞相大人,路上有事耽擱,來遲了?!睖仡櫝┫喙笆?,微微躬下身子。 “無妨,溫將軍來了就好?!必┫嘀噶酥笇γ?,讓溫顧坐下。 “那些災民可安置好了?”丞相問。 “丞相放心,災民們已經(jīng)安置妥當,只是物資緊缺,尤其是糧食,若是朝廷遲遲不發(fā)放賑災糧,恐怕災民們難以捱過這個冬天?!睖仡櫝谅曊f。 這次他去南方剿匪,發(fā)現(xiàn)匪患事小,饑荒事大。 那些去做了山匪的,都是走投無路的災民,也沒什么戰(zhàn)斗力,剿匪對于他來說易如反掌,只是他不能看著那么多災民流連失所。 所以他找到朋友替他安置災民,直到大部分災民都有了容身之處,他才給朝廷發(fā)了捷報,隨后返京。 回京之后,他不止一次和皇上說了災民的事,希望皇上能往南方發(fā)賑災糧,只是皇上每次都是口上說,一定不會棄災民于不顧,但沒有一次允諾派發(fā)賑災糧的。 所以,溫顧才找到了丞相。 丞相是百官之首,也是一個為國為民的好官,若是丞相能說動皇上,或者能有什么別的辦法,讓災民平安度過這個冬天,那么等到了開春,百姓開墾種地,日子便會漸漸好起來。 “溫將軍愛護百姓,是百姓的福氣,只是溫將軍也知道,如今國庫空虛,皇上雖然憂心百姓,也實在是有心無力啊?!?/br> 溫顧冷冷一笑,“宮宴那日,滿桌山珍海味,這樣一頓飯,便夠養(yǎng)活平民一家?guī)啄甑牧?,國庫再怎么空虛,也不至于,連幾百石糧食都沒有吧?!?/br> 丞相臉上難看起來。 他確實憂心百姓,但是溫顧的話,對皇上是大不敬,臣子若是不敬皇家,嚴重者,當斬。 不過他看了一眼溫顧此刻眼底的怒意,便把心中的不滿壓了下來,“溫將軍,皇上是天子,衣食住行是有規(guī)章制度的,而且宮宴是皇上為了犒勞溫將軍所設,豈能馬虎?” 維護了皇家威嚴之后,丞相接著說:“至于賑災糧,我可以再向皇上進諫一二,若是國庫實在拿不出糧食,便募捐吧?!?/br> 溫顧聽后皺了皺眉頭。 其實,無論是他還是丞相,都知道募捐比讓皇上派發(fā)賑災糧還難,饑荒年代,凡是自己家中有糧的,都是富戶或者官宦人家,商人多趁此機會牟利,糧價瘋長,有錢的花錢囤糧,沒錢的只能餓著,畢竟現(xiàn)在,糧食比黃金都貴。 這樣情況下,誰家愿意無償將糧食拿出來,白白給那些災民呢。 且現(xiàn)在靖國早已經(jīng)不是當年鼎盛的靖國了,朝中官員上下沆瀣一氣,官官相護,就算皇上給災民撥了賑災糧,恐怕這糧食也到不了百姓手上。 百姓的日子已經(jīng)很艱難,更難的是,沒有一個好的朝廷,那百姓便成了無國無家之人,在自己國家的土地上流浪。 “既然如此,還望丞相體恤百姓,告辭?!?/br> * 蕭惋在客房中等了一會兒,畫扇便回來了,還帶著一位大夫。 “大夫,我家郡主的腳沒事吧?” “無妨,沒有傷到骨頭,只是郡主須得好好靜養(yǎng)幾日,敷些膏藥就好了?!蹦谴蠓蛄粝聜€方子,連診金都沒收就走了。 “畫扇,快去將診金給大夫送去?!笔捦锩φf。 待到畫扇回來,蕭惋問她怎么知道她在客房的,又怎么帶著大夫過來。 “郡主,寺中和尚都在誦經(jīng),奴婢進不去,今日寺內(nèi)又沒有其他香客,官員們也都離寺了,奴婢便想著去看看咱們的馬車到?jīng)]到,結(jié)果路上遇見了一個不認識的公子,說是自己身體不好,走到哪兒都帶著大夫,奴婢便說了郡主腳受傷之事,那位公子好心,便讓他的隨身大夫跟著奴婢過來了,可奴婢回到石子路發(fā)現(xiàn)郡主不在,那大夫便提議說直接去客房看看,結(jié)果郡主您真的在客房等著。” 蕭惋聽后點點頭,“這樣啊,那你可問清,那位公子是誰,日后好表達一下謝意?!?/br> “奴婢問了,只是那位公子不肯留名。” 對方不求回報,蕭惋只能在心里祝愿那位公子萬事順遂了。 在客房中休息了半個時辰,蕭惋的腳勉強能動,畫扇扶著蕭惋出了昭華寺,兩人回到了郡主府。 幾個丫鬟看蕭惋去的時候好好的,回來時卻傷了一只腳,都擔心不已。 “奴婢還是去宮里請?zhí)t(yī)來看看吧。”問雪看著那黑乎乎冒著臭氣的藥膏,認定那大夫定是位蹩腳的江湖郎中,不靠譜。 “不用了,傷得又不嚴重,且這藥膏,敷上感覺還不錯?!眰幟爸z絲涼意,連疼痛感都沒有了。 問雪聽蕭惋這么說,只能作罷。 “籮螢呢,我回來這么久,怎么不見她?” “她啊,又回家去了,說是她爹生了病,請了大夫去替他爹醫(yī)治?!眴栄┱f話時翻了個白眼。 “人家這是有孝心,這你也要針對她?”蕭惋不贊同地看著問雪搖了搖頭。 問雪是覺得,既然已經(jīng)成了別人家的丫鬟,就應該萬事以主子為先,如今蕭惋受傷動都動不了,籮螢身為丫鬟卻不在身邊伺候,忒不像話。 “郡主,你還向著她說話!她有父親了不起,連招呼都不打一個,說走就走,奴婢是去房間找她才看見她留的字條。一個丫鬟,忘了本分,就應該發(fā)賣了,趕出府去!”問雪脾氣大,說話也直。 “我平時是不是對你們太好了,現(xiàn)在都敢做我的主了?”蕭惋沉了臉,語氣也重了幾分。 這幾個丫鬟,是打小便在身邊伺候的,她們一起長大,感情親厚,蕭惋對下人也好,從不聲嚴厲色,極少有像今天這般發(fā)火的時候。 問雪被嚇了一下,渾身的氣勢滅了,低下頭說:“郡主,奴婢失言了。” “我再說一次,籮螢是我收在身邊的,她和你們一樣,是我身邊的大丫鬟,若是她犯了錯,理應受罰,那按照規(guī)矩,該怎么罰就怎么罰,只是這三年,她做事盡心,人又穩(wěn)妥,除了剛來府上那陣子,她不懂規(guī)矩犯過錯之外,熟悉府上事務之后再也沒出過錯,你們可以不喜歡她,但是不要動不動就說把她趕出府,再讓我聽見,打十下手掌心?!?/br> 問雪跟著蕭惋這么多年,從來沒被說過這么重的話,當即便濕了眼眶,一轉(zhuǎn)身跑出去了。 “這……”畫扇兩邊看了看,嘆了口氣,“郡主,問雪還是孩子心性,讓她冷靜冷靜,興許就想明白了?!?/br> 蕭惋冷哼一聲,“年紀最小的半香都比她穩(wěn)重許多,都怪我平時太縱著她,越來越無法無天了,讓她自己反思去?!?/br> “我累了,睡一會兒,你們出去吧?!笔捦锎虬l(fā)了眾人,在床上小憩。 傍晚,籮螢回到郡主府,見眾人看她的神色有些奇怪,她想上前問問,可是大家都避開她,不愿意和她說話。 等進了郡主院門,見了守在門口的畫扇,她才知道,原來郡主因為她,責罵了問雪。 父親受了風寒,本不嚴重,可是今日郡主離府后,相熟的朋友來告訴她,她父親咳血了,她嚇了一跳,想找人說明情況回家看看,卻處處找不到問雪和半香,其他的小丫鬟又做不了主,她便只能在房間留個字條說明,然后出府請了大夫回家。 現(xiàn)在一看,果然是自己的做法欠妥,籮螢和畫扇用手語說清楚發(fā)生的事,便進去給蕭惋請罪認罰。 畫扇仔細一想,去找問雪和半香,她去時,問雪哭得厲害,眼睛腫得像兩個核桃,半香正在安慰。 “畫扇jiejie?!眴栄┼ㄆ艘幌?,語氣滿是委屈。 “說吧,郡主不在的時候,你們干什么去了?”畫扇沒吃她這套,板著臉問話,倒是有三分像蕭惋。 問雪和半香一怔,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一絲慌亂。 半香年紀小,又見畫扇這么問,以為是她和問雪偷溜出去玩兒的事被發(fā)現(xiàn)了,直接就招了。 籮螢出府,并不是不想和人打個招呼,而是問雪和半香趁著郡主不在府上,出去玩兒沒告訴籮螢,所以籮螢才找不到人。 這么一想,這件事歸根究底,還是問雪和半香的錯。 “郡主沒罵錯人,問雪,這幾日你就好好閉門思過,不用到郡主面前伺候了,半香,罰你去掃前院,什么時候掃干凈,什么時候回郡主身邊?!碑嬌葰饧?,罰起人來也不手軟。 “畫扇jiejie,我知道錯了,讓我到郡主面前伺候吧,我也可以去掃院子,前院后院我都掃,甚至是倒夜香,刷恭桶我也愿意?!眴栄┗艔埰鹕恚е嬌纫滦淝笾?。 “現(xiàn)在說這些晚了,你好好反省吧?!碑嬌日f完轉(zhuǎn)身就走,半香急忙跟上,去領罰掃院子了。 畫扇回去時,蕭惋正和籮螢說著話,看起來心情還不錯,她上前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說了。 蕭惋嘆了口氣,“這下問雪定是要嚇壞了,以為我不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