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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心機美人(重生)在線閱讀 - 第19節(jié)

第19節(jié)

    待燕攸寧坐入馬車中后,蔡抒回頭看了一眼草垛那邊,那里空曠無人,剛才阻攔車駕的馬奴并沒再出現(xiàn)。

    此時車夫揚鞭,馬車行進,遙遙朝長安而去。

    第29章 心機美人開啟模式

    “娘子, 到了。”

    蔡抒下車等候,請娘子邁足下來。

    國公府大門中開,在這之前已派人清掃過, 門前兩尊天長日久蹲坐的石獅依舊如記憶中那般威武不凡。時隔兩年重回故地, 看著熟悉的周邊精致,燕攸寧心中卻沒有半點眷戀感慨。

    她不是來加入這個家的。

    她是來拆散這個家的。

    之后管家蔡抒退了出去, 由李瑞家的與緋衣左右伴隨燕攸寧入內(nèi)宅,李瑞家的步步指引, “家主與夫人在偏廳為二娘子設(shè)下接風(fēng)宴, 請娘子速去沐浴洗塵一番, 好入宴了。”

    “夫人特意將從前的斗春院為娘子空著, 接娘子回來之前,又精心布置了一番, 娘子看看可還喜歡?!?/br>
    說話間李瑞家的將燕攸寧引入了斗春院,說實話,原來燕攸寧住這間院子時望著滿園蕭疏荒蕪的景象, 從來不覺得它和“斗春”二字有何聯(lián)系,但如今一進來, 但見丹桂枇杷樹樹油綠, 金絲桃鵝黃香綻, 一線清池邊, 杏花樹高低相掩蹀躞而上, 廊廡下, 摞著的是盆栽的牡丹芍藥, 花開富貴,盡態(tài)極妍。

    倒真有種“斗春”的熱鬧之感了。

    燕攸寧猜得到,這一切是為何。

    前世盧氏在認回她之前, 就有想令她當(dāng)燕夜紫陪嫁媵妾的想法?,F(xiàn)在依然有。

    只不過是要讓她體面點。她體面了,以后在夫家就更能抬高燕夜紫了。這想法倒是沒錯的。

    燕攸寧看破不說破,溫溫柔柔地道:“夫人費心了,阿胭實在難當(dāng)?!?/br>
    李瑞家的笑而不語,指引燕攸寧入里,服侍她梳洗。

    她在浴桶中浸泡了少頃,外頭便有消息傳了來,說是接風(fēng)宴已經(jīng)備下,請娘子梳洗之后,速到明錦堂赴宴。

    李瑞家的在外頭殷勤回復(fù)稱是,人一走,便開始催促燕攸寧。

    洗澡也洗不痛快。既然家人搭了唱臺要做這場戲,她不陪他們演上一遭怎么能行。

    燕攸寧從浴湯中出來,更上自己的素色的點綴零星銀色鵝羽的百褶襦裙,外罩著更無半點多余飾物的純雪色廣袖云衫,腰間絲絳隨步履而晃動,宛若月色下的流水波濤銀光閃現(xiàn)。

    她跟隨李瑞家的至明錦堂,停在門檻外頭,這時,國公府主人上下已經(jīng)落座在等候,中間為首的自是燕昇,左右是他的妻妾,衛(wèi)氏挨得遠些,兩個嫡出的兒女,燕夜紫與淳哥兒依著母親盧氏而坐,一家子人目光都不約而同地齊聚在她的面上。

    燕攸寧邁入廳堂,朝他們恭敬有禮地福了福身子,起身,便看到在衛(wèi)氏的身邊置了一張凳。

    燕昇道:“阿胭回了,入座吧?!?/br>
    “多謝父親?!?/br>
    盧氏命下人布菜。

    今日府里算是有喜事,菜肴布得多,共一十八道,上到飛禽下到走獸,時蔬與海味,花樣點心,應(yīng)有盡有。

    盧氏為表對燕攸寧的關(guān)懷,與她噓寒問暖起來。燕攸寧的聲音口氣都弱弱的,但還算是對答如流。

    燕夜紫眼神不善地盯著燕攸寧,雖然父親與母親都有自己的考量才將她接回來,但說實在的,她這個meimei和他們都不是一條心,何苦將她弄回來,而且嫁給東淄王,以她夏國公府嫡女的身份已經(jīng)足夠,不必要搭上一個妓子妾室所出的庶女。

    思來想去,燕夜紫都覺得燕攸寧回來對她不是好事,反是威脅。

    當(dāng)然,料想這個庶妹也翻不起什么大浪來,父親母親都心向著自己,連燕攸寧那個識時務(wù)的妓子娘都更偏心自己,她孤立無援,一個人在這國公府中,若是老實點,不再搞出華服事件來,她也不是不能容忍在國公府里更多一件花瓶。

    衛(wèi)氏留意到燕夜紫的不悅,也將目光放到了燕攸寧身上。

    上次會面時,燕攸寧遠不是現(xiàn)下這副嘴臉與口吻,又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在家主和主母面前的表演看似已經(jīng)天衣無縫。

    但衛(wèi)采蘋厭惡這種感覺,她感覺自己不明白燕攸寧了。

    布菜完畢,燕昇發(fā)話,令眾人開始用飯。

    所有人都作出其樂融融的樣子,盧氏與燕夜紫都照顧著最小的,還只能面前坐在凳上,小屁股不斷扭啊扭的淳哥兒,給他加了最大的雞腿與鵝掌。他吃得滿嘴油膩,頭頂上的辮子隨著咀嚼的動作一晃一晃的。

    燕攸寧一個人捧著小碗,坐的位置兩邊不靠,既不挨衛(wèi)氏,更不挨著燕夜紫那邊。

    她像是被獨立出去的一座孤島,在熱鬧哄哄的飯桌上顯得格格不入。

    燕昇留意到了燕攸寧的不同尋常,漆黑的劍眉聳動,“阿胭,可是飯菜不合胃口?”

    今日是家宴,更是給阿胭的接風(fēng)宴,燕昇心中還是顧念留意著她幾日。她今日如果高興了,便算是一個高兆頭,家和萬事興,若是有個不快傷了和氣,以后的日子便更難過了。

    家主這么一問,所有人停止了夾菜、哄著淳哥兒,連同淳哥兒一起,都疑惑萬分地看向燕攸寧。

    燕攸寧再一次成為了眾人目光所及,燕攸寧沉默地放下碗筷,半晌以后,才輕斂桃花眸,輕聲道:“阿胭在馬場,很久沒見過這些了。爹爹容諒,或許阿胭需要時間來習(xí)慣?!?/br>
    燕昇長呼了口氣,看著沉默懂事的女兒,比起兩年前那個刺猬似的阿胭,更加乖巧得令人心疼。他柔聲道:“無事,日后慢慢地便會習(xí)慣了。稍后我讓人給你房中送些你如今愛吃的?!?/br>
    燕攸寧再次低頭,表達了自己對父親恩賜的感謝。

    燕昇心里不是滋味,嘆氣,不由目光朝身旁的夫人看去,盧氏在他望過來時則避開了目光,轉(zhuǎn)向另一旁去了。燕昇心底愈發(fā)無奈,也不便說什么,畢竟當(dāng)初是自己狠心將阿胭罰去馬場的,阿胭確實在馬場吃了不少的苦,現(xiàn)今回來了,他或許應(yīng)該試著對這個從小就忽視了太多的女兒好些。

    家宴進入了尾聲,淳哥兒吃飽了,肚子撐得圓滾滾的,但因為爹娘還沒有用完膳,他不能下凳子,只好乖乖坐在上邊,百無聊賴地撥弄碗里的筷子。

    但撥著撥著,唰的一下,淳哥兒手中的筷子從湯碗里翹了起來,頓時帶起了一股油污飛濺而出,正正噴灑向?qū)γ孀难嘭鼘帯?/br>
    她今日本來是穿著雪白的裳服,被從胸口到腰間、衣袖上被生生地潑上了一層油污。

    淳哥兒自己方才啃了一只大雞腿,一只醬肘子,一塊鵝掌,一塊紅燒獅子頭,他的小湯碗里的油水層次豐富,一下子從黃到黑在燕攸寧的白衣上染開了。

    她受驚了般,“啊”地一聲,燕昇抬起頭看去,便發(fā)現(xiàn)了淳哥兒干的好事,拿黑沉沉的眼睛盯著淳哥兒,讓他向燕攸寧道歉。

    淳哥兒好奇地面前陌生的姊姊,兩年前燕攸寧被罰到馬場時,他還只有四歲,早就不記得自己還有這么個姊姊了,他姊姊只有身旁這一個。作為國公府唯一的小郎君,不過是弄污了對面的女人的衣裳,爹爹為何用這么兇惡的目光看自己?淳哥兒不懂,他朝一旁姊姊的懷里擠了過去。

    燕夜紫伸出兩臂緊緊箍住弟弟,死死不放,護犢子般蹙眉盯著燕攸寧。

    燕攸寧不能說什么,她的臉色雪白,慢慢吞吞地起身,對燕昇及盧氏道:“阿胭衣衫已污,想先回去更衣了?!?/br>
    燕昇對淳哥兒不滿,對護住淳哥兒的燕夜紫也有點不滿,雖然是小孩子做錯了事,但男子漢,應(yīng)該要向姊姊道歉。只是他欲開口提這件事,便想起了自己對夫人的虧欠,頓了一下,說不出口。

    燕攸寧退出了明錦堂,身姿怯弱,慢步消失在了抱廈后。

    宴罷,下人來收拾殘肴。

    這時,周密家的從外頭進來,面含喜色:“夫人,秦太妃答應(yīng)了為咱們大娘子主持及笄禮的事兒,今日派人送了兩支步搖過來,說是賞給娘子的。”

    原先盧氏請求秦太妃時將燕攸寧也一并算上了,太妃既然賞賜了兩支步搖,那便一人一支也好,盧氏道讓燕夜紫先挑。

    一聽說是太妃賞賜之物,燕夜紫緊緊摟著弟弟的手臂松開了,她起身,等那周密家的過來,定睛一看,只見一支釵是累金絲攢花牡丹垂金絡(luò)子步搖,一支是微雕花葉游環(huán)翡翠步搖,燕夜紫一眼相中了那支牡丹步搖,玉手一把拾了起來,攥在了手心里,另一支雖然也美,但只給她一支,燕夜紫免得自己遺憾故意不再去看,只伸手推了推,“拿走吧?!?/br>
    周密家的答道:“諾?!?/br>
    轉(zhuǎn)身便去了。

    燕昇目光示意淳哥兒,今日之事做得不對,回頭必然有罰。嚇得淳哥兒縮起了脖頸子要往姊姊懷里躲,卻見姊姊一心撲在新得的步搖上邊,兩眼癡迷,雙手把玩,理也不理自己了,淳哥兒自覺沒趣,從凳子上溜了下來,自己去尋乳母玩了。

    兒子的背影消失后,燕昇直搖頭。自己的淳哥兒和阿墨,也是讓他寵壞了的。

    過了不多久,那去送步搖的周密家的又回來了,她回來時,那支盛放著步搖的錦盒還在她手上,看樣子壓根沒動。

    燕昇問道:“怎了?”

    周密家的面露難色,忍了忍,道:“二娘子說,太妃本是看在夫人和大娘子面上賞賜的步搖,如此好物,她只是個庶女,并不配用,就還請大娘子一并都收下?!?/br>
    聞言燕夜紫眸泛清光,支起了眼瞼,柳眉初開,臉上掛滿瑩瑩歡喜。她雖然覺得這支牡丹步搖更好看,但那支被周密家的拿給燕攸寧的也有它清雅的美,魚與熊掌兼得誰人不想。

    燕昇道:“娘子真是這么說的?”

    周密家的點頭回:“娘子說,以前她貪心做錯了事,令得家主和夫人不喜,這樣的錯她以后再也不會犯了,如此才不枉費家主和夫人的大恩大量?!?/br>
    第30章 下賤東西,真以為娘子在……

    燕攸寧不喜盧氏在斗春院畫蛇添足置的牡丹名景, 尋了個借口,說自己已經(jīng)賞不了這般名貴的牡丹了,請李瑞家的將它們搬回夫人那處。她這里素凈些就是了。

    李瑞家的未有違命, 連勸阻也不曾, 便應(yīng)許了燕攸寧的吩咐。

    夫人重新?lián)芰艘粋€換做云栽的婢女給燕攸寧驅(qū)使。這個婢女同緋衣一般,樣子看上去呆呆的有股憨氣, 像是個老實人。但燕攸寧多留了心眼,畢竟前世秋雯那道覆轍, 讓她跌得過重。她不會再輕易地深信別的什么人。

    夜雨閉疏窗, 瀧瀧的細絲輕打芭蕉, 清韻泠然。

    屋內(nèi)燃起了燭火, 火光幽幽搖晃,將燈下少女明凈的臉龐染得如霞光映雪, 愈發(fā)唇紅而齒白。

    一天下來,燕攸寧瑩瑩將斗春院重新熟悉了一遍,到了這個時辰, 她歇了下來。在屋子里東游西逛的,居然找到一處絕佳的所在。她的拔步床側(cè)邊的墻上有一道橫桿, 高矮合適, 正適宜她攀上去。

    燕攸寧于是在上邊吊了一會兒, 直勒得雙手發(fā)疼, 幾乎磨破了皮rou才松手。

    這樣的訓(xùn)練應(yīng)該是卓有成效的, 她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有了一種身輕如燕的錯覺, 不知道這么堅持一兩個月, 能不能看到手里起厚厚的一層繭子。

    次日大早,夜雨初停,李瑞家的喚人過來搬走牡丹和芍藥, 一院子人忙進忙出,燕攸寧披了身外袍,掩唇咳嗽了幾聲,走到李瑞家的身后,輕聲地道:“姊姊喜歡牡丹,她院子里少不了牡丹和芍藥,夫人送給姊姊,她定然歡喜?!?/br>
    李瑞家的點頭道:“大娘子那邊的院子也確實清凈了些,夫人講這些花重新歸置了一番,給二娘子留兩盆擺在墻根底下,好看?!?/br>
    燕攸寧要的是全部搬走,豈知盧氏居然留了個心眼,故意不給她機會。

    但已經(jīng)推辭了一回,再第二回 推辭,就顯得自己不識抬舉了,反而引起盧氏的懷疑。

    屬實沒有必要。

    燕攸寧識時務(wù)地向夫人和李瑞家的道了謝,又道自己粗手苯腳的,養(yǎng)不好這么名貴的花,若是照顧不活,傷了這一盆十金的名貴花種,還請夫人不要怪罪。

    李瑞家的回復(fù)娘子見外了,這是必然不會的。

    送走了花以后,斗春院重新清凈了下來,燕攸寧在庭中走動,舒活筋骨,長發(fā)挽成輕松肆意的發(fā)髻,垂落了幾綹停在胸前。路過廊廡下時,驀然從一叢濃密的金絲桃灌木后鉆出了一道矮墩墩的人影來,嚇得燕攸寧一個不防倒退了兩三步,才穩(wěn)住身形,定睛一看,只見是個胖乎乎的娃娃。

    原來是淳哥兒。

    燕攸寧舒了口氣。但不曉得他一個人來這邊作甚么。

    “你怎么在這兒?”

    淳哥兒是和乳母完捉迷藏,不留神闖進斗春院的。

    以前這里沒有人,他也時常會溜進來,一躲就是半日,乳母他們絕找不到!

    萬萬沒想到,這里今天居然住了人。

    淳哥兒那好奇的大眼睛打量著面前的人,認出這是昨天在宴席上的那個“姊姊”,昨日夜里父親又來罵了他,他心不甘情不愿認下了這個“姊姊”。只是認歸認了,但要把她當(dāng)成和阿墨姊姊那樣的姊姊,是絕對不可能的。

    淳哥兒清澈的眼眸一閃一閃:“你去哪兒?”

    說完,他的肚子不合時宜地咕咕叫了兩聲。小孩子不會在滿足口腹之欲這件事上害羞,他特別理直氣壯地問:“你這里有東西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