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兩個人一前一后走下樓來，此時此刻，一輪彎彎的蛾眉月掛在高空，夜晚的微風(fēng)輕輕吹著，不遠(yuǎn)處的櫻花開得正盛，像一片粉紅色的云彩，正是春風(fēng)沉醉的晚上。

    兩個人并肩走著，有一只杜鵑，不知在哪棵樹上，唱著春天的歌，歌聲動聽極了，聽多了簡直讓人心醉。

    何宜家對文商祺問道：“我媽送你什么禮物？”

    她有一種不好的感覺。剛才吃飯的時候，一家人陪著文商祺有說有笑，他那么溫和有禮，像極了謙謙君子，又會哄老人開心，有那么一剎那間，她真的以為他和她會成為一家人，她心想，那樣的話，她會多么開心，爸媽又會多么快樂，一個家，又會多么的溫暖熱鬧。

    可是兩個人走出何家，回到外面的世界去，頭腦被夜晚的風(fēng)一吹，她又恢復(fù)了理智和冷靜，兩個人好像又在老同學(xué)這層關(guān)系上止步不前了。

    文商祺微笑著看了何宜家一眼，對她說道：“我不知道啊，她叫我出門再看，還挺神秘的。阿姨真可愛?！?/br>
    何宜家還是很擔(dān)心，因此，她催促說道：“不如現(xiàn)在拿出來看看?！?/br>
    文商祺說道：“好啊?！彼麖囊路诖锩瞿莻€禮物，才發(fā)現(xiàn)是一個信封，他又摸了摸，感覺里面yingying的，薄薄的，像是照片，他愣了一下，拿了出來，但是出于一種保護(hù)何宜家自尊的本能，他拿得高高的，自己從信封里抽出里面的東西，是一張照片和一封信，信紙皺皺巴巴的，上面的字跡一看便知是他當(dāng)年寫給何宜家的情書，照片黃黃的，是一張老照片，是讀大學(xué)時，他和何宜家的合影！

    在那一個剎那間，文商祺震驚又感動，這兩件東西，七年過去了，歲月如流，他都快忘記了，她居然還小心翼翼地保存著，這說明什么，說明她的心里是有他的，這個傻丫頭，這個笨丫頭！

    他的心被狂大的歡喜充塞著，他想高聲大喊，他想一蹦三尺高，讓世界上每個人都知道他的快樂！

    此時此刻，他無比的感激阿姨，也明白了她話里的意思，阿姨是告訴他，何宜家心里有他，但是她絕對不會主動，阿姨要他主動，沒錯，他一定要主動，表白是男人的義務(wù)。

    這個時候，看到文商祺高高舉起她媽送他的禮物，臉上滿面笑容，何宜家更加好奇了，她對他問道：“我媽送你什么了，給我看看？”

    此時此刻，繁星滿天，星星如同鉆石似的，鑲嵌在天鵝絨一般的淡藍(lán)天幕下，何宜家在這樣的背景下看到文商祺英俊的臉，不由有些呆了。

    文商祺才清醒過來，快速地看了何宜家一眼，他心想，她女孩子臉皮薄，要是知道她媽將他們兩個人曾經(jīng)的情書和照片送給他了，不知作何感想，她肯定會難堪到想大哭的吧，因此，文商祺快速地將禮物塞回了信封。

    何宜家看到文商祺古怪的神情，更加好奇了，她的心里有些焦急，心里總是往一個不好的方向想去，她想看看到底是什么禮物，但是文商祺太高了，他有一米八，她才一米六五，她只好在他面前跳起腳來，試圖看清楚是什么禮物。

    可是跳一次夠不著，跳第二次也夠不著，文商祺將信封舉得高高的，將禮物快速藏好，對她頑皮笑著，孩子氣地說道：“喂，你再跳，就跳進(jìn)我懷里來啦！”

    何宜家立馬滿面通紅，停止跳躍，并且逃一樣的退后開來，哈哈哈，哈哈哈，文商祺大笑著，將信封放回了口袋。

    何宜家不說話，飛快地轉(zhuǎn)身，低著頭往他停車的地方走，文商祺將手插在褲子口袋，嘴角噙著笑，快步追上她。

    這個時候，已經(jīng)到了他停車的地方，何宜家松了一口氣，對他說道：“好啦，你回去吧?！?/br>
    文商祺點點頭，對她說道：“今天很高興，宜家，我明天早上來接你上班?！?/br>
    他心想著她的車還停在公司呢，再說，接送她，兩個人又多了親密接觸的機(jī)會。

    “不不，不需要！”何宜家想起那些同事，立馬搖手，她對他說道：“影響不好，我自己開車去?！?/br>
    辦公室八卦是可以把芝麻大的事搞成天大，小職員和總裁談戀愛，那是天大的事，所以結(jié)果可想而知——

    “你的車不是停在公司嗎，就這樣定了，我明天來接你?！蔽纳天魈嫠龥Q定下來。

    這個時候，一只虎斑貓走到他們面前，對著他們抬起頭“喵喵”的叫著，文商祺和宜家蹲下身去。

    何宜家發(fā)現(xiàn)這只貓很瘦，雖然貓愛干凈，但是身上還是有點臟，神情憔悴，一看就是流浪貓。

    文商祺說道：“它是一只流浪貓，跟我們要吃的呢，我去給它拿點吃的?！闭f著站起來，往汽車后備廂走去。

    何宜家愣住了，想著他的后備廂難道是一個百寶箱，什么都有嗎，一會，文商祺拿了一袋貓糧出來，打開，掬了一大棒放在流浪貓面前，何宜家震驚又感動，對他說道：“原來你的汽車?yán)镆恢狈胖埣Z嗎？”

    文商祺笑道：“是啊?！?/br>
    他摸了摸流浪貓，小貓很聽話地任他撫摸著。

    何宜家也伸出手摸了摸貓的頭，小貓的毛十分溫暖綿軟，讓人心里一片溫暖，她看著文商祺，輕輕地說道：“原來你沒有變，還是像大學(xué)時一樣，心地好——”

    商祺呆了一呆，仿佛著了魔，他看到他放在貓背上的手，還有她放在貓身上的手，突然鼓起勇氣，將自己的手挪過去，閃電般地握住了她的手。

    握住了之后，一顆心怦怦狂跳，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何宜家臉一紅，一呆，突然縮回了自己的手，兩個人裝作沒事人似的繼續(xù)看貓吃食。

    這個時候，小貓吃飽了，它喵喵叫兩聲表示感謝，邁著梅花步走開了，兩個人原本視線都膠著在貓身上，貓走了他們的視線也跟著移動，腦袋跟著偏轉(zhuǎn)，原來都低著頭看貓的，這樣一抬頭一偏轉(zhuǎn)，何宜家的嘴唇擦過文商祺的臉頰，一種如同觸電感的快感襲遍兩個人的身體。

    兩個人都在顫抖，天上蛾眉般的新月仿佛也在顫抖。

    四周一片寂靜，空氣仿佛凝固了。

    兩個人仿佛被人用魔法施了定身術(shù)，呆呆地定在那里，文商祺傻傻地凝視著通紅了臉龐的何宜家。

    也不知怎么的，想起那封皺巴巴的情書，還有發(fā)黃的老照片，文商祺突然有了勇氣，一伸手，將何宜家攬進(jìn)懷里，嗓子因為緊張發(fā)干，他顫抖著說道：“我們在一起吧?！?/br>
    文商祺緊張地表白之后，看到何宜家像一只聽話的小動物，縮在他的懷里一動不動，不由釋然了。

    他在心里長長地松了口氣，抬起頭，看著天上的月亮，他追何宜家好像用了很短很短的時間。因為今天才是她來他爸公司上班的第三天，可是他追何宜家好像又用了很長很長的時間，從大學(xué)開始，花費(fèi)了將盡十年時光，他的單相思終于成了兩廂情愿！

    文商祺嘗盡相思之苦，自然明白，這也是他重逢三天就有了勇氣表白的原因，何mama送給他的神秘禮物，就像化學(xué)反應(yīng)的催化劑，沒有這份神秘大禮，他會在很短的時間表白的，因為尋覓和等待的時間太長了，人生短暫，又有幾個十年用來相思一個人。

    對于何宜家來說，文商祺突然表白，她意外震驚，與此同時，又覺得合情合理，她仿佛只認(rèn)識他三天，又仿佛認(rèn)識他十年了，她等他表白好像只等了三天，又好像等了十年。兩個人大學(xué)時沒在一起，畢業(yè)后人海中消失，再也找尋不著，在一個人的生活里，何宜家總是想像著她與文商祺重逢，然后解釋當(dāng)年的拒絕，再然后兩個人在一起，過快樂的沒羞沒躁的戀愛生活，在她的想象里，她已經(jīng)和文商祺談了快十年的戀愛了。

    因此，突然被他強(qiáng)行抱住，整個人僵僵地依在他溫暖的懷抱里，何宜家愣征了一下，卻并沒有掙扎拒絕，她放松地閉上眼睛，感受著他強(qiáng)壯的胸膛，傾聽著他有力的心跳，天，她好像等這一刻等了十年。

    文商祺看到何宜家那么溫馴，不由十分快樂，他現(xiàn)在不敢吻她的臉，但是此時此刻，月光如水，如此美麗，不做點什么好像對不住這沉醉的春夜，因此，他吻了吻她如同大理石一般潔白的額頭。

    何宜家意識到他在吻她，才回過神，睜開眼睛，通紅著臉從文商祺的懷抱里站起來，她退后一步，對文商祺說道：“天晚了，你回去吧。”

    文商祺卻仍舊凝視著她，滿面笑容，對她問道：“那你是答應(yīng)了?！彼斐鍪?，揉知了她一頭瀑布般的長發(fā)。

    何宜家只覺得兩只耳朵都燒紅到透明，唉，此時此刻，她真希望文商祺是像她一樣的窮人，甚至比她更窮一些都行，那么，她就可以沒有任何避忌地說實話了。

    她已經(jīng)滿了三十歲了，她沒有時間談太久的戀愛，她是奔著結(jié)婚去的，但是因為文家太有錢，她現(xiàn)在對著文商祺說出來她戀愛是為了結(jié)婚，在他的眼里，會不會覺得她是沖著他家錢去的，所以這樣猴急的想嫁人，事實上并不是那么回事。

    不過就算他誤會，她也必須說了，她只覺得自己的臉紅得在滴血，只好低下頭，輕聲說道：“商祺，我家的情況你也看到了，和你們家不能比，我擔(dān)心，我，我們——”她因為心慌結(jié)巴起來——

    文商祺明白過來，突然伸出手，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對她說道：“小傻瓜，我也三十了，我爸媽最擔(dān)心我一輩子不結(jié)婚，現(xiàn)在聽說我戀愛，有了女朋友，甭提有多高興了，他們怎么可能反對嘛?！?/br>
    聽到文商祺這么說，何宜家松了一口氣。

    文商祺緊緊地握著她的手，她的小手綿綿軟軟，在他的手心像一塊融蠟，他對她高興地問道：“那你是答應(yīng)了？”

    何宜家看他一眼，側(cè)過身去，看著遠(yuǎn)處的白色玉蘭花，對他輕聲說道：“傻瓜，我說不了嗎？”沒拒絕就是同意了呀，小笨蛋！

    “啊，太好了！”文商祺高興得像個大男孩，一蹦三尺高。春風(fēng)沉醉的夜里，清新的空氣，滿溢著花草的芬芳，文商祺感覺自己活到這么大，就屬這一天最高興。夢寐以求將近十年的女神，終于成了自己的女朋友！

    何宜家看到他的樣子也笑了，對他說道：“回去吧?！?/br>
    文商祺點點頭，對她說道：“那我明天一大早來接你上班?！?/br>
    何宜家點點頭。

    文商祺才依依不舍地開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