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柳岸這一手臉盲真是坑了隊友。

    她其實(shí)應(yīng)該是認(rèn)識溫歆的，畢竟當(dāng)初就是因?yàn)橐讒徍土L(fēng)清相熟，是值得信任的，所以易漣才會安排溫歆到了這個黑診所來做流產(chǎn)手術(shù)。

    柳岸也不是誰都放進(jìn)來的，溫珞都不知道柳岸這診所外面現(xiàn)在停了多少輛名跑軍車，一堆男人排著隊想來看溫珞，柳岸是一個都沒放進(jìn)來。但她肯定不能攔著溫珞的mama來看溫珞。但是她臉盲，也沒認(rèn)出來溫歆是當(dāng)初易漣安排進(jìn)來的人。

    這一下可把易漣的馬甲給扒下來了。

    剛剛還在因?yàn)槊~而理不直氣也壯的溫珞現(xiàn)在就是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溫歆拉著易漣的手跟溫珞介紹她們的關(guān)系多好，認(rèn)識了多久。

    “當(dāng)初在福利院的時候，安易來當(dāng)義工，后來我們就成為朋友了，一直到現(xiàn)在都還在聯(lián)系?！睖仂Ц鷾冂笳f一句，又跟易漣說一句，“沒想到珞珞出車禍還是你送她來的，真是太巧了?！?/br>
    “嗯嗯?！碧稍诓〈采蠝冂髮σ诐i露出了一個微妙的笑容，“真是太巧了?！?/br>
    “……”

    易漣不愧是見慣大風(fēng)大浪的易上將，現(xiàn)在還能保持淡然，“沒什么，我等會還有事，我先走了。”

    溫歆也沒挽留，但又插了易漣的馬甲一刀：“好哦，如果珞珞這邊沒事，那我們還是按約好的下周叁見吧。”

    “……嗯。”

    易漣無視了溫珞微妙的笑容，雖然還是一派冷然的氣度，但溫珞覺得對于冷酷的易漣上將來說，可以算得上是狼狽離開。

    但是溫歆有些誤會，等易漣走了才跟溫珞解釋：“安易是個很溫柔的人啦，只是……嗯，她可能不太喜歡小孩子?！?/br>
    “mama，我已經(jīng)十八歲了?！睖冂筇嵝阉?。

    “不管多少歲也是mama的寶寶啊?！睖仂罅四笏哪槪^續(xù)給易漣解釋，“她一直不太支持我的決定，所以都沒見過你，但是她真的是個好人哦，不要不喜歡她?！?/br>
    她說得很委婉，但是溫珞知道她的意思。溫珞還記得當(dāng)初溫歆說過，她的朋友讓她去流產(chǎn)，說沒生下來的孩子是沒有人權(quán)的。四舍五入差點(diǎn)把溫珞給殺了，結(jié)果溫歆還是生下了溫珞。按這個邏輯，易漣不喜歡溫珞也是正常的。

    但是……

    雖然溫珞剛才一直表現(xiàn)的有些嘲諷，但是她知道這代表了什么。易漣果然不是隨便選了一個人資助的，可能是先資助的溫歆后來認(rèn)識的，也可能是先認(rèn)識的溫歆，后來資助的。無論是哪種，易漣都遠(yuǎn)不止是溫歆的資助人這么簡單。

    易漣用一個普通的身份跟溫歆成為了朋友，又暗地里資助她不讓她被別有居心的人領(lǐng)養(yǎng)。結(jié)果因?yàn)橐馔鉁仂Ш颓蛄璋l(fā)生了那些事情，她以易漣的身份幫溫歆離開，又以朋友的身份想讓溫歆打掉孩子徹底脫離這件事。

    她之前跟溫珞說，她不可能為了溫歆放棄的計劃和目標(biāo)，也從沒用這件事跟溫珞要什么好處，像是完全不在意這件事。但是她真的像她自己說得那么無所謂嗎？如果她真的不在意，她為什么會不想用易漣的身份見溫歆呢。

    溫珞想起在她和易漣那次對話，易漣唯一一次暴露了自己的情緒。

    “——因?yàn)檩p信別人發(fā)生那么多事還要生下一個私生女，這么多年只能躲躲藏藏的，還被顧煊威脅。真是沒用?！?/br>
    *

    等溫歆去找柳岸了解溫珞的狀況了，一直沒說話的寧江南才開口。

    “溫珞，所以說……易上將是阿姨的朋友?。俊?/br>
    除了溫珞，寧江南和殷桃也一直保持沉默，也沒對于溫歆說的‘安易’產(chǎn)生質(zhì)疑，可以說是相當(dāng)配合了。

    不太了解狀況的殷桃皺眉：“什么情況？”

    寧江南在溫珞同意之后大概跟殷桃說了一下事情緣由，把殷桃也給整沉默了。

    她們兩人都知道溫珞跟易漣其實(shí)不怎么對付，跟寧江南還有殷桃的關(guān)系都不太一樣。

    不是當(dāng)事人，她們都沒辦法對這件事說什么。殷桃只能嘆一句：“易漣上將應(yīng)該不需要你因?yàn)檫@件事跟她交好?！?/br>
    易漣那么驕傲，她不是為了溫歆肚子里的溫珞才做出的一切，所以她跟溫歆之間的事情自然和溫珞沒有任何關(guān)系。

    溫珞低下頭，兩根手指交錯著撥弄了一會：“……嗯，我知道，反正我也沒有討厭她?！?/br>
    寧江南看著她，沒有說話。

    過了會，倒是柳岸又來了。表情看上去不太好，溫珞覺得她大概是因?yàn)榭雨犛驯灰诐i拷問了一番。

    “外面要看你的男人都要從我診所門口排到長安西街了?！彼卣f，“你……你們見不見？”

    看來她對于自己把溫歆放心來做出了反思，決定征詢每個人的意見。

    還沒等溫珞拒絕，寧江南先開口了：“別見他們?！?/br>
    “行?！睙嶂杂诳蒲械牧兑恢眮砘嘏芤呀?jīng)厭煩了，但是因?yàn)檫@里被軍隊把控住，她的助理不夠格單獨(dú)進(jìn)溫珞的病房。于是她決定從根源解決問題，“你們沒事不要打擾病人休息?！?/br>
    溫珞也不知道自己斷了條腿為什么需要休息，但是殷桃和寧江南都點(diǎn)了點(diǎn)頭。

    柳岸走的時候，殷桃直接跟在了她后面，但寧江南沒動。

    殷桃回頭看了一會寧江南，最后沒說什么，把門給關(guān)上了。

    溫珞有些疑惑：“寧江南？”

    “溫珞，你想見他們嗎？”

    寧江南問了她一個有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不想?！睖冂笳\實(shí)地回答，她腿都斷了，再sao的男人也用不了。

    “但是?！睂幗献叩剿策?，坐了下來，認(rèn)真地看著她，“你之后總是有一天會見的?！?/br>
    寧江南其實(shí)一向都很游刃有余，說話落落大方。但現(xiàn)在卻像是在努力措辭，聲音也有些顫抖：“溫珞，你知道嗎？我被拷在車上的時候，我很擔(dān)心你，我也很擔(dān)心以后見不到你了?！?/br>
    她伸手抱住了溫珞，就像是在車?yán)锉粶冂缶瘸鰜淼臅r候那樣沒辦法放手。

    “明明只有我們這么熟悉彼此，那些男人分明比不上我們，但好像只要被你睡過了就跟你比我親密多了。寧江城遠(yuǎn)沒有我認(rèn)識你的那么久，但是他好像跟你是不一樣的……溫珞，我不想只有一個朋友的稱號，我很害怕你離開我?！?/br>
    “其實(shí)我一直不知道你到底為什么會選擇我，你沒有我也沒什么，除了我你可以找別人合作，也有別人會比我更仔細(xì)的照顧你。但是你對我真的很重要，沒有你我就沒辦法成為現(xiàn)在的寧江南。”寧江南難得有些語無倫次，話語中只有純粹的感情。

    “……我不想只有一個朋友的稱號。所以，如果我喜歡你呢？”被寧江南抱住的溫珞看不見她的表情，但能聽見她聲音里的執(zhí)拗，“我們可不可以在一起嗎？溫珞，我比任何人都要喜歡你?！?/br>
    “……”

    “寧江南?！睖冂鬀]有推開她，而是問她，“你是在跟我表白嗎？”

    “……嗯。”

    “那可不行。”溫珞回手抱住了她，“寧江南，我知道你喜歡我，但我不知道你是哪種喜歡。我也不可能因?yàn)槲业南矚g就擅自答應(yīng)你這種事情。”

    寧江南之前也總是問她喜不喜歡女生，她從來沒有回應(yīng)過，她也不可能答應(yīng)寧江南的告白。

    她為什么會選擇寧江南呢？因?yàn)閷幗虾芟袼?/br>
    像上輩子的她。

    她知道寧江南為什么會跟她表白，因?yàn)閷幗蠈?shí)在是太沒有安全感了。

    而寧江南比溫珞的處境甚至還要差，她有一對不愛她的父母，有一個不在乎她的弟弟，還有一個讓她厭惡卻被迫接受的未婚夫。

    在溫珞之前，她甚至沒有能夠交心的朋友。沒有人能理解她，也沒人會幫助她。

    對她來說，親情和友情都是不值得信任的，她同樣不信任愛情，但她卻相信性緣關(guān)系帶來的聯(lián)系。

    ‘情侶’聽起來總是比‘朋友’更親密，而‘婚約’是她需要花費(fèi)二十多年才擺脫的東西——甚至如果沒有溫珞的出現(xiàn)，她或許一輩子都沒辦法擺脫。

    而溫歆和易漣的狀況讓她更加害怕了，她害怕溫珞跟別人成為情侶，害怕溫珞跟別人有了婚約，害怕溫珞跟別人結(jié)婚生子。而到那個時候，溫珞跟她就只是沒有任何依靠可言的‘朋友’而已。

    就像殷桃說的，寧江南太缺愛了。

    溫珞輕輕地摸著她有些卷曲的長發(fā)，同樣認(rèn)真地告訴她：“女人之間怎么能用愛情來衡量呢？愛情是虛無縹緲的，如果有一天愛情消失了，那這段感情也就沒辦法再繼續(xù)了。所以愛情才需要情侶關(guān)系和婚姻關(guān)系?！?/br>
    婚姻對于女人來說沒有任何用處，溫珞已經(jīng)開始考慮等她稱霸世界之后廢除婚姻制度了。

    “情侶可以分手，結(jié)婚了還可以離婚。但我們是朋友，是伙伴，我們不會因?yàn)閻矍橄Ф珠_，只要我們一直沒有改變當(dāng)初約定的目標(biāo)，我們就永遠(yuǎn)會并肩前行?！?/br>
    “寧江南，我不是跟你說過嗎？你已經(jīng)做的夠好了。就算沒有我你也是最棒的寧江南?！睖冂筝p輕笑了，“因?yàn)槲覀冎g遠(yuǎn)比任何人都要親密，所以我們才不需要這種東西來證明?！?/br>
    “你不相信我嗎？我可是溫珞。”

    原本在啜泣的寧江南因?yàn)樗詈笠痪湓捚怀陕?，埋在她的肩頭放聲大哭了起來。

    靠在病房門口的殷桃跟柳岸說：“你這房間隔音真差?！?/br>
    “這是個套房?！绷独淅涞卣f，“隔音好一點(diǎn)讓叫護(hù)工的人喊到死嗎？”

    殷桃輕輕笑了一聲，沒跟她嗆。

    聽著房間里的哭聲，她有些疲倦地垂下了眼睫。

    “……很累吧?！?/br>
    其實(shí)她一直以來也很累，但是她相信溫珞，同樣也相信自己。

    她們以后都會有不被束縛的、更加光輝燦爛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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