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節(jié)
“是蕭先生。”蕭有德經(jīng)常進出樓家,丫頭們對他都不陌生,“還帶了幾個年輕人?!?/br> 年輕人? 李謹言蹙了一下眉,轉(zhuǎn)頭去看樓夫人,“娘,您看?” “你有事情就先去忙吧?!睒欠蛉顺瘶嵌偈渤鍪?,“睿兒,到娘這邊來,你言哥有事,回來再陪你玩啊?!?/br> 樓二少貌似不樂意,樓夫人干脆直接把他拔蘿卜似的從李謹言懷里給“拔”了出來。 “行了,你去吧。” “……”李謹言瞅瞅一臉委屈的樓二少,不知為何,又有了捂臉的沖動。 等到李謹言起身離開,樓夫人把樓二少放到沙發(fā)上,一邊拿著玩具逗他,一邊貌似不經(jīng)意的問道:“小七,你想和你言哥說什么?” “我……” 樓七咬著嘴唇,手卻被樓六握住了,樓六朝她搖搖頭,樓七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女婿正忙著在關(guān)北開廠吧?”樓夫人繼續(xù)說道:“我聽說好像也是家罐頭廠?” “是?!?/br> “他是個能干的。你四姐夫也打算在關(guān)北開廠,前兒你四姐還發(fā)電報說是請你言哥幫幫忙,我就說,這做生意還是各憑本事,要是靠著別人把生意做起來,總是不如自己努力來得踏實,你說是不是這么回事?” “夫人,我……” “行了,我知道你們都在想什么,謹言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能幫的他肯定不會撒手不管,不能幫的你開口也沒用。還有,你開口請謹言幫忙,是你自己的打算,還是七女婿開口的?” “是我自己?!?/br> “小七,下次開口前,最好先和七女婿商量一下,別好心辦了錯事。” “是?!?/br> 樓七小姐低下頭,不說話了,樓六無聲的嘆了口氣,五姨太卻笑著拍了拍她的胳膊,示意她什么都別說。 客廳里,蕭有德和五個年輕人正坐在沙發(fā)上,幾個年輕人都是一身洋服,其中一人臉上架著一副圓框眼鏡,隨身帶著一只黑色的公文包。 李謹言走進客廳,蕭有德起身和他問好,幾個年輕人都愣了一下。 這就是,樓……少夫人?李家三少? “諸位好,在下李謹言。” 簡答寒暄之后,李謹言才從蕭有德嘴里得知這五個年輕人的身份,他們都是華僑,其中四人是南洋來的,帶著黑色皮包的來自美國,他還有另一個身份,美國致公堂派回國內(nèi)的聯(lián)絡(luò)人。 “久聞三少大名,”自稱司徒竟的年輕人打開文件包,從里面取出一張信封,“這是總堂大佬和堂里弟兄的一點心意,還請三少笑納?!?/br> 看著文質(zhì)彬彬的司徒竟,張嘴就是一口江湖話,李謹言忍不住抽了一下嘴角,告訴自己,這就是“時代特色”,越是不像黑社會的,往往在黑社會中混得越好。 司徒竟沒有避諱蕭有德和另外四個人,證明信封里的東西應(yīng)該很平常。李謹言當著司徒竟的面拆開信封,取出幾張匯豐銀行的匯票,看清上面的數(shù)字,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出手就是幾十萬大洋,還只是小意思? “在下同赴美留學的學子也多有接觸,對國內(nèi)近兩年的變化也有所了解,對樓少帥及三少都是萬分佩服?!彼就骄苟苏四樕?,“在下回國之前,大佬曾有言,致公堂一干上下,要錢出錢,要人出人,但有驅(qū)策,在所不辭?!?/br> “司徒先生,貴堂的心意李某知道了,這錢絕對會用到該用的地方?!?/br> “有三少這番話就夠了,另外在下還有一個不情之請?!?/br> “請講。” “在下畢業(yè)自弗吉尼亞大學,獲法學學士學位,之前曾是致公堂的法律顧問,此次回國,除了給大佬帶話,還想請三少賞碗飯吃?!?/br> 李謹言:“……” 海龜學士加黑社會,這是一個何等“奇葩”的人才。 既然蕭有德能親自帶他來,說明他的身份沒有問題。把他安排到政府部門是不可能的,李謹言沒那權(quán)力,就算有權(quán)也不會這么做,倒是成立不久的樓氏商業(yè)集團還缺少一個法律顧問,既然能給致公堂做法律顧問,水平絕對不會差到哪里去。別看致公堂是黑社會,美國總統(tǒng)富蘭克林羅斯福都曾經(jīng)做過這個華人幫派組織的法律顧問,足見其能量之大。 安排好司徒竟的事,李謹言轉(zhuǎn)向另外四個年輕人,比起司徒竟,他們明顯“嫩”得多,說話間還略有些拘謹。 “我們是得知招收飛行員的消息才回國的?!?/br> 飛行員? 李謹言仔細想想,好像是有這么回事,在飛機廠建成之后,他曾在改版后的《名人》刊末登過一則廣告,不過他們身在南洋是怎么知道的? 李三少正疑惑,一個戴著眼鏡的年輕人已經(jīng)開口說道:“回國做生意的堂叔給我們發(fā)的電報,也告訴了我們許多國內(nèi)的事情,我們才下定決心回來的。還有很多人和我們的想法一樣,只是落后一步?!?/br> 年輕人的華夏語算不上流利,說話間也時常摻雜英文,李謹言要一邊聽一邊猜,才能明白他在說什么。 “家里的太公太婆教導我們,我們身在南洋,卻是不折不扣的炎黃子孫。我們是華夏人,黃皮膚,黑頭發(fā)黑眼睛的華夏人。我太公不久前剛?cè)ナ溃R死前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夠葬回故土?!闭f到這里,年輕人沉默了,“我這次回來,原本想將太公的骨灰一起帶回來的,但是家人不同意。太公的愿望恐怕無法實現(xiàn)了。“ 聽到這席話,李謹言的喉嚨有些發(fā)堵,他不是眼前這個華僑青年,無法明白他所有的想法,但有一點,他們都是黃皮膚黑眼睛的炎黃子孫,他們都是華夏人,腳下這片土地,是他們的祖國。 四名華僑青年都被安排進北六省航空學校學習,教官是從京城南苑航空學校抽調(diào)來臨時執(zhí)教的。雖然法國人經(jīng)常辦事不靠譜,但這所成立在京城的南苑航空學校,從師資力量到教學用具卻都含金量十足。 北六省航空學校從南苑航空學校抽調(diào)教官實屬無奈之舉,目前歐洲正開打,各國都將在外的軍人和飛行員陸續(xù)召回國內(nèi),想要在這個時候找到合格的教官和飛行訓練員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所以說,凡事有利有弊,歐洲戰(zhàn)爭給了李謹言發(fā)財?shù)臋C會,卻也在其他方面給他造成不少的麻煩。 想要事事順心,萬事如意,恐怕連神仙都做不到。 等到事情談妥,李謹言送幾人離開時,司徒竟又從皮包里取出一封信,交給了李謹言,“受人之托,這封信早該交給三少。” 給他的?不會又是幾張匯票? 信封上沒有署名,等到司徒竟幾人離開,李謹言拆開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紙,總覺得上面的字跡有些眼熟,再看落款,愣住了。 李慶隆? 他的……父親? 難不成,李二老爺也是黑社會,還是跨出國門的黑社會? 八月六日,奧匈帝國對俄宣戰(zhàn),塞爾維亞在戰(zhàn)場上對奧匈帝國宣戰(zhàn)。 同日,華夏民主共和國經(jīng)國會討論,宣布對歐戰(zhàn)保持中立。 八月七日,德國公使辛慈秘密乘火車抵達大連,同樓逍進行了一次私下會晤,沒人知道他們到底談了什么,只是在辛慈離開時,臉上的表情十分輕松。隨后,樓少帥就宣布在大連建造臨時戰(zhàn)俘營,將第五師團的官兵,旅順都督府官員,以及在大連的日僑和朝鮮僑民全都關(guān)押了進去。 日本領(lǐng)事矢田向北六省提出交涉,任午初再次被迫“披掛上陣”,他多余的話一句沒說,只是把一張價格表交給了矢田,上面明確列出贖回一個戰(zhàn)俘多少錢,一個日僑多少錢,軍官和都督府官員價格另算,至于朝鮮僑民,他們可以大方的買一送一,買二送三。 矢田氣得渾身發(fā)抖,任午初面無表情,心里卻在盤算,下一次他絕對不再接手這樣的事,他和展長青不一樣,對“外交”沒興趣,他只對財政感興趣。 由于前任日本駐華公使山座圓次郎暴斃,新任駐華公使還沒到任,公使館一等參贊松平恒雄暫代公使職責。對于山座的死,日本駐華公使館私下里存在一種說話,山座公使是被氣死的。 至于氣死他的是誰……除了華夏外交部長展長青,不做他想。 只是死人無法說話,他又是死在日本公使館里,日本人也沒法為他討回公道,加上當時大連和朝鮮的局勢緊張,日本政府不想節(jié)外生枝,只能匆匆把山座圓次郎的尸體運回國內(nèi),草草下葬。至于山座家人的抗議,也被日本政府無視了。 一等參贊松平暫時頂替山座的職責,和展長青打過兩次交道后,徹底明白了山座圓次郎的無奈,他開始盼望下一任日本駐華公使盡快到任,和華夏外交部長打交道,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勝任的“輕松”事。 至于那些在大連的日本俘虜,松平干脆撩開手不管了,等到新任駐華公使到了再說吧。 八月十日,處理完大連的一干戰(zhàn)后事宜,下令新編第十七師開進大連,重新組建政府,任命官員之后,樓逍啟程返回關(guān)北。 當夜,李謹言在睡夢中被熟悉的氣息包圍,他還以為是在做夢,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炙熱的吻已然堵住了他的嘴唇。 當對方的唇轉(zhuǎn)移到他的頸項時,李謹言才勉強能發(fā)出聲音,“少帥?”不是說明天才能到嗎?他還想去接站來著。 “恩?!蹦:膽?yīng)了一聲,樓逍拉開了李謹言里衣的領(lǐng)口,啃咬一般的吻,落在他的鎖骨和肩頭。 李謹言仰起頭,手指插進了的樓逍的發(fā)中,感受著不斷落在身上的酥癢和酸麻,今夜他百分百別想睡了…… 八月十一日,李三少和樓少帥在房間里消磨了一天。 八月十二日,軍政府的慶功宴,李三少強打起精神,卻仍在眾人不注意時打上幾個哈欠。等到慶功宴結(jié)束,他整個人都快站不穩(wěn)了。 當夜,樓少帥被勒令睡在書房。 李三少沒那膽子給樓少帥下令,讓老虎睡書房的是還沒回京的樓夫人。 隔日,李謹言神清氣爽,樓少帥卻渾身冒冷氣。吃過早餐之后,季副官小跑著給樓少帥送來一封電報,德國正式照會華夏聯(lián)合政府,愿將膠州灣租借地歸還華夏。 李謹言抱著樓二少的手頓了一下,抬頭看向墻上的日歷,今天是民國六年,公歷1914年8月13日。 “不過德國人也有幾個條件?!奔靖惫僖娎钪斞钥催^來,接著說道:“德國想要噴火器的技術(shù),并且要求華夏確保山東境內(nèi)的德國僑民及奧匈帝國僑民的安全。” 李謹言眨眨眼,這貌似和歷史上有些不同了。日本還會不會如歷史上所發(fā)生的那樣,派出第二艦隊和英國人一起來攻打青島? 恫嚇聯(lián)合政府他們是絕對不敢的,畢竟大連的戰(zhàn)俘營還在那擺著呢。不過如果英國人在中間動動手腳,八成青島應(yīng)該還會打上一場。 李謹言捏了捏樓二少的小胖爪,管他呢,有樓少帥在,來了通通揍回去!正好德國遠東艦隊還沒走,說不準還能順便再撈點好處。就算不能把德國這幾艘軍艦留下,能把奧匈帝國那艘巡洋艦伊麗莎白號弄到手也不錯。 雖說舊了點,技術(shù)落后了點,可至少是艘巡洋艦啊…… 第一百五十四章 尼德發(fā)來消息,在歐洲開設(shè)的貿(mào)易點終于做成了第一筆生意,意大利軍隊向尼德商行訂購了三百頂鋼盔。訂購量不大,卻讓尼德大松了一口氣,畢竟從到歐洲至今,商行一直在花錢,卻沒有任何進賬,這讓他感到不安。 意大利? 接到電報,李謹言十分詫異。不是德法英,更不是奧匈帝國和沙俄,而是意大利?就算是塞爾維亞或者是保加利亞,都不會讓他這么吃驚。 要是他沒記錯,到1916年之前,意大利都是保持中立的吧?既然不打仗,訂購軍需物品干嘛? 這個念頭只是在李謹言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便被拋到一邊,反正他的目的是賺錢,賣給誰不一樣。有了意大利的“廣告”效應(yīng),他的生意肯定會越來越好?,F(xiàn)在各國都還在進行運動戰(zhàn),等到塹壕戰(zhàn),那些被高爆彈和迫擊炮炸得叫苦不迭的歐洲大兵,就會知道鋼盔的好處了。 到時訂單絕對會自己找上門,尼德也不必總是擺出一張苦瓜臉了。從許二姐發(fā)回的電報來看,尼德這段時間的確過得不太如意,畢竟雄心勃勃的到了歐洲,卻發(fā)現(xiàn)自己打不開局面,那個滋味一點也不好受。 鋼盔只是個開始,德軍已經(jīng)占領(lǐng)了比利時全境,尼德和許二姐打著葡萄牙商人的名義,不只免于被戰(zhàn)爭波及,反而在德軍法軍以及比利時人身上發(fā)了一筆意外之財。 餅干,罐頭,帶有過濾嘴的香煙,成了這些歐洲大兵的心頭好。比利時人雖然被德軍打敗,但在這個時代的歐洲,“騎士精神”尚未全部消失,德軍只是不斷驅(qū)逐比利時境內(nèi)的法軍,并未對比利時人太過惡劣。 比利時難民被迫離開家園,兜里卻還有鈔票。尼德商行的餅干和罐頭還有瓶裝飲料,在這些難民中間很有市場。 短短兩個星期,光是出售罐頭和餅干,再加上香煙,尼德商行就賺了不下七千英鎊,這可不是筆小數(shù)目,尼德看著賬本,做夢都會笑醒。 許二姐,現(xiàn)在應(yīng)該稱為尼德夫人,她的美貌和談吐無不讓人折服,尤其是她的氣質(zhì),還引來了一名德軍上尉的瘋狂追求。如果不是身負追擊法軍進攻法國的命令,恐怕這名上尉會不顧一切的向許二姐求婚。 她的追求者中還不乏法國人,即便在逃命途中,這些高盧人也不會拋棄他們的浪漫和愛情。 許二姐覺得很有趣,看著這些對她念情詩的洋人就像在看猴戲,只是在經(jīng)過啞叔和蕭有德言傳身教之后,沒人能從她帶著得體微笑的臉上,看出她此刻在想些什么。 某些男人一旦被美色沖昏頭就會短暫的失去理智,他會想方設(shè)法的表現(xiàn)自己,此時就是從他嘴里套取情報的最佳時機。許二姐只需要一個微笑,就能得到她想要知道的東西。 這與她在西伯利亞做的事情完全不一樣,相比之下,她更喜歡真刀真槍的搏殺。但這是她的任務(wù),無論如何都必須完成。 尼德能猜到許二姐在做什么,他聰明的選擇保持沉默。事實上,他也在為這個女王一般的東方女人著迷。可在許二姐眼中,尼德同其他人沒多大區(qū)別,他只是她名義上的丈夫,身份上的掩護,幫李謹言賺錢的幌子,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