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樓大帥哈哈一笑,摸了摸光頭,“夫人,被你這么一說,我想不管也不成了?!?/br> “就算我不說,大帥也不會不管啊?!睒欠蛉诵χ言掍h一轉,“光顧著說這個了,我來找大帥是為了另一件事。” “什么事還要夫人特地來跑一趟?讓丫頭帶話不就行了?!?/br> “這個月二十九是言兒的生辰?!睒欠蛉说溃骸半m說他小孩子家家的不適宜大cao大辦,也沒這個規(guī)矩,可我想著,他自從進了樓家也沒少受閑話,明面上沒人說,背地里說嘴的卻不少。他是個好孩子,為人處世我都喜歡,不如趁著這個機會給他好好辦辦,也把逍兒叫回來?!?/br> “7月29?” “對?!?/br> 樓大帥沉吟了一會,“我明天就要去京城,這南北和談也不知道要持續(xù)幾天,我不在家的確該把那混小子叫回來?!?/br> “大帥,我和你說言兒過生辰的事情,你怎么又扯到政事上去了?” “夫人莫怪,不是一時想起來了嗎?”樓大帥訕笑兩聲,“我等會就叫人給咱兒子拍電報,仗都不打了,就早點回來吧。有第十師和十一師在,山東那邊出不了什么亂子。” 樓大帥有句話沒告訴樓夫人,司馬大總統(tǒng)又往山東派去一個師,昨天開進了濟南。韓庵山氣得險些翻白眼,卻一點辦法沒有,他手里那些軍隊已經(jīng)不太聽調遣了,司馬大總統(tǒng)和樓大帥都在私底下活動,想把山東吃到自己嘴里,卻也都知道吃相不能太難看,在這個敏感時刻,北方內部絕不能再出亂子。 樓逍留在山東未免太顯眼,立在那就是個靶子。不如將他先叫回來,有北六省的兩個師在山東,南方的部隊也沒走,就算司馬君想動手也得掂量掂量。 至于宋武,雖然他是宋舟的繼承人,可比起樓逍,此時在國內并沒有太大的名聲,無論是司馬君還是樓盛豐都沒將他放在眼里。 只是讓樓大帥沒想到的是,樓少帥招呼都沒打一聲就把桂軍和粵軍的兩個師給吞了。樓大帥頭疼啊,這不明擺著招人忌諱嗎?不過事情都這樣了,怎么樣也不能把吃進嘴里的肥rou再吐出去。 招人忌諱就招人忌諱吧,他樓盛豐招人忌諱的時候還少了嗎?不過那個混小子能把唐玉璜和龐天逸給降服了,還真不簡單啊!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電報里沒說,等他回來得好好問問。 “大帥,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咱們這個兒子比我強啊。” “大帥,逍兒再強也是你的兒子。” “對,老子的兒子,我樓盛豐的種!”樓大帥摟住了樓夫人的肩膀,大手輕輕的放在了樓夫人的肚子上,“夫人,再給我生個兒子吧?!?/br> “恩?!睒欠蛉舜瓜卵酆煟吭跇谴髱浀募绨蛏蠜]有再說話。 李謹言剛從被服廠回到家,就被丫頭叫住,“言少爺,夫人請您過去。” “娘叫我?”李謹言剛抬腳,馬上又收了回去,“我在廠子里忙了一天,先去換身衣服,你回去告訴夫人說我一會就過去?!?/br> “是?!?/br> 李謹言回到房間,也沒讓丫頭送熱水,直接用涼水擦了擦,換上一身淡色的長衫,整個人都清爽了許多。樓夫人孕吐很厲害,哪怕一點汗味或者是油味都能讓她干嘔。雖然這幾天情況已經(jīng)漸漸好轉,李謹言還是不敢掉以輕心。聞聞身上沒了汗味,只有一股淡淡的香皂味,才放心的去見樓夫人。 “娘,你找我?” “恩?!睒欠蛉丝孔谏嘲l(fā)上,丫頭們捧著一些布料給她過目,見李謹言進來臉上露出了笑容,“言兒,快過來看看這料子好不好?!?/br> 李謹言坐到一旁,端起桌上的涼茶喝了一口,“娘,這個我不懂,你覺得好就成?!?/br> “這哪行?”樓夫人不清不重的拍了一下李謹言,“這是給你生辰做的衣服,你總要自己覺得好才行?!?/br> “生辰?”李謹言愣了一下。 “是啊,你這孩子忙糊涂了吧?”樓夫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這個月29,農(nóng)歷六月十六是你十七歲生辰。我和大帥說要給你好好辦辦,也讓逍兒回來。你們成親后在一起的日子十根手指頭都數(shù)得過來?!?/br> 過生日什么的李謹言倒不在意,但是把樓少帥叫回來……李謹言下意識的正襟危坐,他開始考慮,如果他和樓夫人說,他不過生日也別把樓少帥叫回來,成功的幾率有多高? 早知道打死他也不會為圖一時之快給樓少帥寫那封信…… “言兒,你覺得這個怎么樣?” “那個,娘,”李謹言語氣干巴巴的說道:“不用這么興師動眾的吧?再說少帥在外邊是忙正經(jīng)事,不能因為我過生辰就把他叫回來,這不好。” 一番話說完,李謹言自己都覺得牙酸。 “我知道你懂事。”樓夫人拍拍李謹言的手,“但這一碼歸一碼,大帥也同意了。這事就這么定了?!?/br> 李謹言:“……”話說死刑犯被緩期執(zhí)行的心情,估計就和他現(xiàn)在差不了多少吧? 山東,兗州 粵軍第五十六師和桂軍第六十一師整隊集結開出了兗州城,唐玉璜和龐天逸騎在馬上,都有些感慨。 “龐兄,沒想到此次來山東,會是這個結果?!?/br> “誰又能想到?”龐天逸笑道:“不過這樣也不錯,我給唐廣仁出生入死那么多年,到頭來又得著什么了?還不如改換門庭,至少能讓手下的弟兄吃上幾頓rou?!?/br> “說得也對,良禽擇木而棲。在薛定州手下,我也就是個師長到頭了,投了樓家怎么說也能更上一步?!?/br> “你是說?” “從龍之功啊,龐兄?!碧朴耔α艘幌埋R鞭,“想想之前那些游行的學生都舉著誰的畫像?一個督帥,卻與南北大總統(tǒng)并列,你還看不出什么?這如今又要組建聯(lián)合政府,這今后的日子,嘿,走著瞧吧?!?/br> 龐天逸點點頭,回頭望向兗州城的方向,粵軍和桂軍的駐地已經(jīng)空了,兗州城里只剩下南六省的第二十二師和宋武的一個團。 “老唐,你說這宋家?” “龐兄,別的我不敢說,只說這樓少帥和宋少帥,你覺得哪個更勝一籌?” 龐天逸沒說話,不過他和唐玉璜心中都早已有了答案,就目前而言,無論是聲望還是領兵方面,樓逍都更勝宋武一籌,只是這一點,樓盛豐就甩宋舟兩條街。 不過龐天逸一直看不透宋武,總覺得這個年輕人的心思很深,唐玉璜也和他有一樣的想法,因此,兩人從一開始就對宋武都采取一種敬而遠之的態(tài)度,這種情況或許連宋武本人也預料不到。 所以說,有的時候高深莫測未必是件好事,還不如擺一張冷臉更深得人心。 粵軍第五十六師和桂軍第六十一師開進了獨立旅的駐地,樓少帥也接到了樓少帥發(fā)來的電報,通篇只有六個字:媳婦生日,回家。 放下電報,樓少帥的手指擦過軍裝上衣左側的口袋,嘴角邊,一抹弧度轉瞬即逝。站在一旁的季副官從頭至尾看到了這一幕,生生打了個哆嗦,少帥竟然會笑,今天太陽肯定是從北邊升起來的! 青島 在總督府的晚宴上,展長青和德華銀行的行長勞魯士相談甚歡,加上總督瓦爾德克不停的敲邊鼓,兩人初步達成了借款的意向。 “展先生,其他都沒有問題?!眲隰斒枯p輕晃動著酒杯,“只是希望貴方能答應我一個條件?!?/br> “請講?!?/br> “若借款合同達成,我希望在合同上簽字的是樓盛豐先生或者是他的繼承人?!眲隰斒空f道:“這并不是表示我不信任您,只是為了更好的保證雙方的利益安全。” “我能理解您,勞魯士先生。”展長青臉上的笑容未變,背在身后的一只手卻越攥越緊,“我會向大帥轉達的?!?/br> “那很好,希望我們能合作愉快?!?/br> 勞魯士和展長青同時舉杯,將杯中的葡萄酒一飲而盡。 第六十八章 民國四年,公歷1912年7月25日,華夏南北政府代表在京城舉行了和平談判。雙方大總統(tǒng)及各省督帥同時列席,英法德等國駐華公使以旁聽的名義參與了和談。 日本公使伊集院也想摻和,卻被華夏以及各國公使聯(lián)合阻擋在了門外。之前日本對華夏南方政府提出的條約不只侵害了華夏的利益,還成功的引起英法等國的不滿。華夏是塊大蛋糕,目前占據(jù)最大一塊的是英國,大不列顛不會允許一個二流的國家挑戰(zhàn)自己的權威。即便日本先后戰(zhàn)勝了清國和俄國,但在世界一流強國眼中,仍和穿著人類衣服的猴子沒什么區(qū)別。如今這只猴子卻想從他們手里的蛋糕挖去一塊? 就連朱爾典爵士都說:“日本人的野心已經(jīng)膨脹到足以撐死他們的地步。” 日本需要得到一個教訓,哪怕日本是英國的盟國也一樣。 伊集院被阻擋在議政廳外,他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坐在馬車里看著議政廳的大門,目光陰沉。 上午十點,南北雙方代表列席,談判正式開始。雙方代表分別提出了己方觀點,主要集中在國名,國體,中央及地方政府構成,地方區(qū)域劃分等幾個方面。至于聯(lián)合政府成立后的大總統(tǒng)人選,則要在這些問題全部確定解決后再做討論。 雙方在一開始,便就國名與國體達成了一致,華夏民國,民主共和制政體,沒有人提出異議?;实垡呀?jīng)被推翻,哪怕仍有遺老遺少腦后垂著辮子,除了善耆和鐵良等滿清韃靼的鐵桿,也不會再有人想著復辟。 中央和地方政府構成以及政府職權等問題才是這次和談爭論的重點。連幾國公使都對此額外關注,當涉及到國家稅收,例如關稅等問題時,他們也會“臨時忘記”自己是來旁聽的,不時還要插上幾句。 “本國事,卻要洋人摻和進來……” 樓盛豐一身大帥禮服,帽子放在面前的長桌上,身旁坐著湖北督帥宋琦寧,另一邊卻是廣西的唐廣仁。 “國家貧弱,又能如何?”宋琦寧嘆了口氣,“說起來,長風在山東可是做了幾件不得了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能不知道嗎?”樓盛豐瞟了一眼坐在旁邊,一個勁朝自己運氣的唐廣仁,“瞅見沒?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宋琦寧暗暗發(fā)笑,“不怪他生氣,長風把桂軍和粵軍的兩個師整個吞了,擱誰都咽不下這口氣。薛定州病了沒來,要是他來了,恐怕得和你動家伙。” “這話不對。”樓盛豐說道:“是龐天逸和唐玉璜自己帶著手下的弟兄投奔過來的,我兒子可啥都沒干。” “你這話可騙不了我?!彼午鶎幮χ鴵u頭,“要是我兒子有長風的一半,我就知足了。” “你可拉倒吧?!睒鞘⒇S白了宋琦寧一眼,“誰不知道你那小子三歲就能寫詩,十歲就捧著孫子兵法讀?聽說年底也要送到德國去?” “恩,我是這么打算的……” 樓盛豐和宋琦寧的聲音壓得很低,可兩個督帥湊在一塊竊竊私語還是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實際上,房間里和兩人一樣的并不在少數(shù),雖然南北雙方的談判人員在談判桌前爭得起勁,口沫橫飛,就差擼胳膊挽袖子上演一出全武行,這些督帥卻仿佛置身事外一樣。 帶兵的人都有一個信念,嘴皮子上的輸贏沒什么,只要手里有槍有兵,自己占的地盤還有誰能硬搶去? 當然,山東的韓庵山有槍有兵還把地盤丟了,只能算他倒霉,誰讓他沒開打就跑去青島的?至于他所說的被人裝麻袋劫去,在場眾人不約而同的集體忽視了。把姓韓的排除在外,他們才有借口瓜分山東,否則打了一場卻一點油水沒撈到,算怎么回事? 事情的發(fā)展正如司馬君之前所預料的,即便這些土皇帝們都通電贊成組建聯(lián)合政府,卻各自打著小算盤,壓根沒打算把中央政府放在眼里。 聯(lián)合政府就算成立,恐怕也只是個圖章和橡皮擦罷了。 司馬君端起茶杯,隔著桌子向宋舟示意了一下,宋舟笑了笑,兩人好像都沒注意到談判代表激烈的爭吵,以及各省督帥的輕慢態(tài)度。 宋舟清楚司馬君在想什么,但他不是被架空的鄭懷恩,一旦聯(lián)合政府成立,他要爭奪的就是最上面的那個位置,不管有沒有實權,總要占著大義。 曹cao為何要挾天子以令諸侯?只因握有大義,一封討逆詔出,還不是想打誰就打誰? 敢反抗?那你就是逆賊!就算是編草鞋的皇叔也一樣! 第一天的和談會議進行到傍晚,對于一些“重要議題”根本就沒討論出個五四三來,各省督帥陸續(xù)走出議政廳,并沒有馬上離開,三三兩兩的站在一起說著話,此時誰和誰的關系密切,誰和誰不對付,誰是實權派,誰是騎墻派,誰在各處打醬油,全都一目了然。樓盛豐身邊站著的人最多,連英國公使朱爾典和德國公使哈克斯紹紳都來湊了把熱鬧。 宋舟和司馬君恰好看到了這一幕,兩人的目光都有些復雜。 樓盛豐也看到了司馬君和宋舟,朝著兩人的方向拱了拱手,哈哈一笑,始終是一副莽夫形象,在場眾人都清楚,他要是莽夫,世上可能就沒一個聰明人了。 民國四年7月26日,南北和談的第二天,一列由山東開至河北境內的火車停靠在了天津車站,站臺上的警衛(wèi)嚴陣以待,車門打開,一個個高大魁梧身著北六省軍裝的兵哥從車上走了下來。 “少帥,到天津了?!?/br> 季副官拉開車門,樓少帥出現(xiàn)在正列隊集合的兵哥們面前。 站臺上的警衛(wèi)隊長立刻上前敬禮,樓少帥回了禮。此時,又一列火車進站,從車上下來的人同樣穿著北六省軍裝,但從個頭和長相上來看,卻是徹頭徹尾的南方人。 唐玉璜和龐天逸從車廂中走出,分別和樓少帥敬禮打了招呼,車站的警衛(wèi)隊長并不清楚兩人的身份,只看到掛著中將軍銜的反而先和一個少將敬禮,覺得新鮮。 站臺上的大兵們一列列的集合整隊,短暫休整之后,他們將換乘京哈線進入北六省。 前幾天各省督帥及南北方談判代表紛紛抵達京城,不少是乘車抵達天津后轉道京城的,站臺上的人對這些大帥,政府要員已經(jīng)見怪不怪。但之前見到的都是四五十歲上下,今天冷不丁來一個年輕的,還真是惹人眼。 “少夫人,快走吧,五少爺正在前邊等著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