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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謹言在線閱讀 - 第32節(jié)

第32節(jié)

    樓少帥走出實驗室,叫來了隨行的季副官,低聲吩咐了幾句,隨即回到室內(nèi)對喬樂山和李謹言說道:“問題很好解決?!?/br>
    不只是喬樂山,李謹言也頗感詫異,樓少帥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很快,季副官就帶著兩名軍醫(yī)來到了實驗室,李謹言似乎明白了,樓少帥找到的臨床試驗對象,是誰。

    在獨立團的駐地,有一間單獨的營房,這里安置著從滿洲里戰(zhàn)場上帶回來的傷兵。一部分傷勢較輕的已經(jīng)痊愈了,可仍有不下二十人,忍受著傷口感染的折磨。

    在二十世紀初,青霉素和磺胺類藥物沒有問世前,傷口感染,幾乎成了傷兵的催命符。

    雖然這里的傷員都得到了很好的照顧,可情況仍舊每況愈下,所有的人都清楚,他們,不過是拖日子罷了。

    喬樂山將裝有磺胺的盒子交給了軍醫(yī),并按照在小白鼠身上用藥的比例,建議軍醫(yī)該如何用藥。

    “我必須讓你們知道,這種藥物,之前從來沒有用在人的身上?!眴虡飞介_口道。

    傷兵們聽著喬樂山磕磕巴巴的話,都咧了咧嘴,其中一個腹部受傷,傷口已經(jīng)開始流膿的傷兵說道:“我們早晚是死路一條,用了,說不定還能活下去。能活著,誰愿意死啊?!?/br>
    喬樂山不再說話,軍醫(yī)按照喬樂山的叮囑,先給傷勢最重的幾個傷兵用了藥,接下來,就是觀察了。

    李謹言站在營房外,可以清楚聽到里面?zhèn)鞒龅穆曇?,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一只大手按在了他的發(fā)頂,微微用力,李謹言低下頭,用力搓了一把臉。

    喬樂山從營房走出來,看到兩個人的情形,咳嗽了一聲,忘記了自己正在努力練習國語,開口就是一串德文,還曖昧的擠了擠眼睛,李謹言聽不懂他說的話,卻也知道,肯定沒“好話”!

    接下來的工作,就要交給軍醫(yī)了。

    樓少帥下令,這件事要絕對保密,不能泄露給任何人知道。至于軍營里的其他官兵,不需要樓少帥特地下令,只要軍醫(yī)發(fā)話,這些兵哥是絕對不會自找麻煩的。

    畢竟,對當兵的來說,有兩種人絕對不能得罪,一個是自己的上峰,再一個,就是軍醫(yī)!

    磺胺的事情暫時告一段落,只需要等軍醫(yī)傳回消息就行了。喬樂山和他的幾個助手依舊整天呆在實驗室,他告訴李謹言,這次工作給了他靈感,讓他明白了自己究竟該做些什么。

    李謹言不太明白喬樂山的話,卻能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他很認真。

    樓少帥握拳用力捶了一下喬樂山的肩膀,李謹言差點下巴掉在地上。他很想說:少帥,您的拳頭,會給這位捶出內(nèi)傷,他還指著他的實驗室發(fā)財呢!

    沒想到,喬樂山卻閃電般的后退一步,單手接住了樓少帥的拳頭。

    李三少掉在地上的下巴短時間內(nèi)是撿不起來了。他突然有了一種比卡丘變身奧特曼的荒謬感。果然馬大爺說得對,必須要透過現(xiàn)象看本質(zhì)!堅決不能犯形式主義的錯誤……

    五天后,李秉送來消息,縫紉機已經(jīng)送到,洋人的技師正幫忙安裝,教給工人們使用的方法。原來布莊的掌柜走了兩個,留下來的,大都是有真本事的。老師傅和伙計也大多留下了,按照李謹言之前提出的,工錢都漲了一到兩個大洋。

    李謹言告訴李秉,第一批制作的軍被和軍服,只當是試手,讓大家習慣一下使用縫紉機,若是效果好,李謹言打算再從美國洋行買進二十臺。

    想起之前和樓少帥提過的傷兵安置,目前他手中的工廠肯定是不夠的。年后家化廠建成開工,可以再安置一批,余下的,就要另想辦法。

    現(xiàn)在北方還沒有出現(xiàn)移民潮,當真是地廣人稀,土地肥沃,最適合種植商品糧。土地價格也很便宜,李謹言打算多買些土地,種植大豆玉米,養(yǎng)殖禽畜。他清楚的記得,在九一八事變前,東北產(chǎn)的大豆,曾經(jīng)在國際市場上占到百分之八十的份額!

    可惜的是,后來日本侵華,再加上一系列別的原因,華夏失去了這個優(yōu)勢。

    不過,現(xiàn)在一切都沒有發(fā)生,他還有機會。

    發(fā)展農(nóng)場經(jīng)濟,僅憑人力明顯不夠,他和美國洋行的訂單,可以再加上兩臺拖拉機。最初的坦克,好像就是拖拉機改裝的?

    想到買地,李謹言就打算再去一趟城郊??纯磿r間,還早,晚飯前應該能趕回來。結(jié)果房門剛打開,卻和站在門口的樓少帥撞個正著。軍裝上的銅紐硬邦邦的戳在他的臉上,李謹言疼得呲牙,捂著腮幫子抬起頭:“少帥?”

    樓逍沒說話,一把抱住他,兩條鋼鑄似的手臂,勒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少帥,到底怎么了?”

    樓逍還是沒說話,一腳踹上房門,直接抱起他,幾步走到床邊,將他按倒在床上。察覺到樓逍的情緒有些不對勁,李謹言咂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能讓樓少帥激動成這樣?

    難道……腦中閃過一道靈光,李謹言開口問道:“磺胺……”

    話沒說完,唇就被堵住了,下巴被有力的手指鉗住,生疼,李謹言氣得直拍樓逍的肩膀,倒是讓他把話說完?。?/br>
    可是很快,他連抗議的表情都擺不出來了,布帛的撕裂聲再次響起,修長的腿,被架在了樓逍的肩上,金屬的肩章,劃破了肌膚,一道鮮紅蜿蜒而下……

    等到樓少帥終于肯讓李謹言說話時,李三少已經(jīng)累得連坐起身的力氣都沒用了。

    幾乎是強撐著問了一句:“是不是磺胺的事情成了?”

    “恩。”樓逍抱著他,“成了?!?/br>
    李謹言呼了口氣,不難理解,樓少帥為什么會激動成這樣了。迷迷糊糊的想要睡著,卻聽樓逍在他耳邊說:“謹言?!?/br>
    “?。俊?/br>
    “謹言?!?/br>
    “恩。”

    “謹言……”

    “哦。”

    “……”

    室內(nèi)的溫度陡然下降五度,樓少帥不說話了,李三少再一次被按倒在了床上……

    李謹言城郊沒去成,事實上,等他醒來,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中午。如果不是肚子餓,他恐怕會繼續(xù)睡下去。

    丫頭們端著熱水和洗漱用品走進室內(nèi),李謹言注意到,今天丫頭們身上都換上了桃紅色的棉襖,辮子上也系了紅繩,鬢邊簪了小朵的絨花,看起來,愈發(fā)的水靈。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嗎?”

    李謹言用水潑了兩下臉,清醒了許多。

    “言少爺,今天是除夕啊。您忘了,夫人前兒還說呢。”

    李謹言一愣,今天是除夕?來到這個陌生的年代,從李家到樓家,他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這段時間,更是忙得像個陀螺。除夕,新年……原來,已經(jīng)要過年了嗎?

    “言少爺?”

    “沒什么。”李謹言取過毛巾擦了臉,笑道:“既然過年了,我也湊個喜氣,等下午,我讓皂廠送些香皂花過來,一人一朵。”

    “謝言少爺!”

    丫頭們樂得眼睛都彎成了月牙,香皂花,可是個稀罕物,三朵加起來就一個大洋!就算大帥府給的工錢豐厚,也不是她們能輕易用得起的。

    樓夫人正和幾個姨太太說著晚上除夕宴的安排,見李謹言走進來,忙招招手:“言兒,過來?!?/br>
    自從樓逍讓下人改口之后,樓夫人漸漸不再把媳婦一類的詞掛在嘴上,一開始是叫謹言,更親近了,就叫言兒,和二夫人叫李謹言時一樣。只有樓大帥,樓夫人提醒了幾次,還一個勁的忘。

    “娘?!?/br>
    李謹言走到沙發(fā)旁坐下,笑著和幾個姨太太問好,六小姐和七小姐安靜的坐在一旁,樓夫人和姨太太們說話時,從不輕易插嘴。李謹言有些驚訝,七小姐的性子,好像改了不少?這段時間他一直在外邊跑,很少有機會見到樓家這兩個小姐,冷不丁的看到這么安靜的樓七小姐,臉上不自覺的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樓夫人笑了笑,拍拍李謹言的手,有些話,不好當面說。她已經(jīng)和杜夫人定下了樓七小姐的婚事,對方是杜夫人的外甥,家里有六七家商行,主要經(jīng)營豬鬃,桐油和茶葉一類的生意,每年的盈利,也有七八萬大洋。那孩子和小七年紀相當,長得不錯,性格也老實,是個知道上進的,樓夫人見了,就和樓大帥提起,把七小姐的親事定了下來。

    這樣的人家,不沾軍政,就算和杜夫人有親戚,也總是有限,就算樓七小姐今后故態(tài)復萌,也不會對樓家產(chǎn)生多大的影響。

    “今年除夕,是小六和小七在家的最后一年了?!睒欠蛉烁袊@一聲,轉(zhuǎn)了一下手腕上的翡翠鐲子:“總是要辦得熱鬧些。做姑娘的時候,在娘家是千好萬好,等進了婆家,可就不能再任性了?!?/br>
    五姨太聽得眼圈發(fā)紅,六小姐忙做過去安慰,七小姐自己坐在那里,低著頭,也不說話,看起來有幾分可憐。

    二姨太滿臉慈和,四姨太磕著瓜子,誰也沒想著和七小姐說兩句話,倒是樓夫人,拉過七小姐的手,對李謹言說道:“兩個妹子出門子了,今后能照顧的,總是要照顧些的?!?/br>
    李謹言點頭,樓七的眼圈開始發(fā)紅,叫了一聲:“夫人?!?/br>
    樓夫人拍拍她的胳膊,在樓七要靠進她懷里時,卻不著痕跡的躲開了。樓夫人做得十分自然,沒人察覺出不對,連樓七也以為只是湊巧。

    樓夫人繼續(xù)和姨太太們商量過年的事情,李謹言坐在一邊,覺得渾身不自在,借口有事想離開,卻被樓夫人一把拉住了:“這些事,以后都要你來忙的,老實的坐在一邊聽著,不許躲懶?!?/br>
    李謹言無奈,耷拉著腦袋坐回到沙發(fā)上,故意擺出一副苦臉,見樓夫人看過來,又趁機做了個鬼臉,逗得樓夫人和幾個姨太太都樂了。

    不過,就算李謹言把樓夫人逗得合不攏嘴,樓夫人卻異常堅決,不許走!

    李三少只得繼續(xù)苦著臉,坐在沙發(fā)上,老實的聽著。

    書房中,樓大帥聽到樓逍說的事情,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下碰到了茶杯,guntang的茶水濺到他的手背上,都一無所覺。

    “真的?”樓大帥虎目圓瞪,聲音都有些顫抖:“你說真的?!兒子,你可不能誆你老子!”

    “是真的?!睒清袑④娽t(yī)送來的報告放在樓大帥面前,“這是傷兵們用藥的詳細記錄?!?/br>
    樓大帥迫不及待的拿起報告,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的看著,樓少帥繼續(xù)說道:“我另外派人找到了幾個肺炎病人,用藥的情況,過些日子就能送來?!?/br>
    樓大帥一遍遍看著軍醫(yī)的報告,神色從激動,變得茫然,懊惱,然后又是一陣激動,最后,他抬起頭,“逍兒,這事,除了你和你媳婦,還有誰知道?”

    樓逍示意樓大帥翻到報告最后一頁,上面列出了所有知情人的名字。

    “父親,喬樂山絕對沒問題,這上面的人,也都信得過?!?/br>
    樓大帥點點頭,坐回到椅子上,想要喝口茶,卻發(fā)現(xiàn)茶水都沿著桌子流到了地上,也沒心思去管被茶水浸濕的文件,開口問道:“這事,你媳婦是不是早就告訴你了?”

    “是?!?/br>
    “多早?”

    “在去滿洲里之前。”樓少帥實話實說:“喬樂山,是我找來的?!?/br>
    “你媳婦……還真是向著你啊?!避娀鹪偌由衔魉?,樓大帥不知道自己該慶幸兒子娶了個好媳婦,還是該把那個小兔崽子也叫來,狠狠罵這兩個小王八蛋一頓!要是早上十年,不說罵,直接架下去抽一頓鞭子!

    瞞得這么緊,一點口風都沒漏,當他老子是什么人?

    樓逍面無表情,嘴里卻吐出了險些把樓大帥氣得吐血的話:“我媳婦,自然向著我?!?/br>
    過了一會,樓大帥堵到心口的郁氣總算散開了,他不停的告訴自己,不能和這小兔崽子生氣!

    將軍醫(yī)送來的資料小心收起來,樓大帥開口道:“潘廣興那件事,你知道了嗎?”

    “恩。”

    “知道我為什么沒弄死那個吃里爬外的嗎?”

    “父親有父親的考慮?!?/br>
    “少和我打馬虎眼。”樓大帥哼了一聲,“那幫小東洋不是第一次玩這手,不說北六省,只說關(guān)北城,去年的一家玻璃廠,前年的一家油漆廠和一家洋灰廠,都是被這些日本矬子玩手段弄垮的,如今還想依樣畫葫蘆?嘿!”樓盛豐的眼中閃過一抹陰狠:“早晚得讓他們知道,我姓樓的,可不是好惹的!”

    樓逍附在背后的雙手一握,目光沉冷,沒有說話。

    第三十七章

    民國四年,公歷1912年,注定是不尋常的一年。

    除夕,正是舉家團圓,合家歡慶之際,北方政府首府,京城的長安街上,傳來了一陣陣雜亂的腳步聲。一群腦后拖著鞭子,拿著火槍,或是刀劍棍棒的旗人,從四面八方涌上長安街,為首一人,年約而立,濃眉圓臉,手持俄制莫辛納甘步槍,正是和良弼,鐵良等人組成宗社黨的溥偉。

    雖然歷史在1908年轉(zhuǎn)了個彎,清朝提前了三年滅亡,旗人的命運,卻并未因此而改變。

    朝廷沒了,失去了鐵桿莊稼,這些沒有謀生能力,不事生產(chǎn)的旗人,大多生活貧困,男子淪為乞丐,女子多數(shù)淪為娼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