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作死前奏,夢寐夢寐!
這是夢翼竹林被占據(jù)的第七日,距離那神秘青年口中的半月之期將近過了一半。 而就在今天,一批訓(xùn)練有素的人馬駕臨竺霖島,一行十多人衣衫簡樸,骨子里的傲氣卻掩蓋不住,眼高于頂,走在最前頭的是一個中年人,一身火紅色蟒袍,留著八字胡,面龐蠟黃,眼窩深邃,氣息卻是內(nèi)斂,頗有一股俠士風(fēng)范。 “少宗主呢?”元燧是這中年人的名字,此刻他步伐沉穩(wěn),目視前方,低聲問著身側(cè)一個隨從。 “稟元卿,少宗主就在大陣外前方等候?!?/br> 江承風(fēng)乃善水宗宗主之子,更是數(shù)日前那個出聲質(zhì)問寧輕狂的那個善水宗之人,他于半月之前已至半步妖王之境,恰逢夢寐獸的消息,心花怒放之余,暗感自己乃是天運眷顧之人,因此帶了幾個侍從便萬里迢迢地趕來了這座善水宗都無暇多管的孤島。 不料,碰上霸道如斯的寧輕狂,被拒之于大陣之外。 江承風(fēng)忌憚于寧輕狂的手段,更加惜命,外加懷疑寧輕狂那套忽悠世人的說辭,因此數(shù)日皆是徘徊在夢翼竹林之外,讓隨身侍從回去通風(fēng)報信,找來了善水宗一位常年閉關(guān)的卿,四階陣師元燧。 江承風(fēng)智商很正常,知曉寧輕狂有著通天背景,明面上他不可能與其對著干,那絕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 所以,這一次他找來了聲名不顯的元燧,并叮囑這一行人切不可暴露身份,否則極有可能給善水宗招來不可挽救的災(zāi)禍。 元燧素來低調(diào),外界鮮有人知道他是善水宗卿,其常年閉關(guān),陣道造詣不俗,心府卻不深,這也是江承風(fēng)想要利用他的關(guān)鍵點。 陡然間,一行人如一柄切入臟腑的利斧,將圍在夢翼竹林外的人群似浪潮般被劈開,元燧兩眼陰鷙,見到遠處含笑的江承風(fēng)后微微頷首,隨后環(huán)視四周之后凝望著面前的黑色夜空,喝道:“吾乃四階陣師,偶然經(jīng)過此島,卻見如此給天下陣師蒙羞之舉!何方狂徒,仗著精通一點陣法玄奧,便占地為王,豈有此理?還不收起你那鬼蜮伎倆!” 至于那具星辰陣傀,元燧是真的沒見過。 倘若見過,或知其來源,再給他一萬個膽,他都不敢放一個屁。 南荒很小,離中洲很遠,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超群的見識的。 只是,元燧的話卻像一陣吹起燎原之火的大風(fēng),頓時引爆積怨已久的數(shù)萬修煉者,群情憤懣,咆哮如獸吼,少數(shù)人依舊心有余悸,不敢開口,而大多數(shù)人已經(jīng)不長記性,憤恨地咒罵著。 “縮頭烏龜!出來啊!四階陣師大人來了,還容得你放肆?” “那人是個傻子吧?兩天前那青年一句屏退妖宗的那一幕他沒看到?真以為自己惹得起那神秘青年?” 然而,外面這幫人喊破喉嚨都得不到一點兒回應(yīng),黑色夜空像是一道天幕,黑霧繚繞,波瀾不興,靜謐得詭異,但這種沉默更是助長了外邊等人的氣焰,下意識地以為寧輕狂慫了,一道道色厲內(nèi)荏的罵喊聲此起彼伏,愈演愈盛。 他們不知道,寧輕狂雖無法回應(yīng),但通過星辰陣傀,這一幕他看得清清楚楚。 “又要開殺戒了?。∵@些愚昧的世人,無法教化?!本窈V?,寧輕狂幽幽一嘆,似是惋惜,但那股彌漫著陰森和冷冽的刀鋒般殺意卻凝如實質(zhì),卷蕩如狂風(fēng)。 這時,元燧已是民心所向,江承風(fēng)雖隱于暗處,卻也是笑吟吟的姿態(tài),還托人煽風(fēng)點火,高喊道:“大師,看來那人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br> “無妨。區(qū)區(qū)一道四階困陣,即便品階高,卻無魂主陣,不出一炷香我便可破去?!?/br> 說罷,在萬眾矚目下,元燧玄袍一揮,拿出幾方陣旗,命人前往各陣腳插上,而他則是斂下雙眸,神念如蛛絲般探出,開始尋找陣眼,找了半天,他的嘴角莫名有了微不可查的抽搐,因為他發(fā)現(xiàn)自己剛剛做了那么多好像都是在浪費時間。 陣眼,赫然是那具高高在上的尸傀。 攢動的人頭里,有的人目露疑色,他心中有一句話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那個青年借用尸傀瞬息布陣,動輒覆蓋十余里,威勢驚人,范圍大到夸張,遠非四階之流可比擬,可你這……破個陣都弄得這么麻煩?我咋覺得你在作死呢?” 當(dāng)然,這句話萬萬是不能講出來的。 萬一站錯了隊,他鐵定要涼,還是默默地看戲好了。 “我已找到陣眼,爾等耐心等候,不出數(shù)息,我立馬讓那宵小原形畢露?!?/br> 豁然間,元燧那猶如火海般的神念遙遙掠出,似是一條條火蟒蜿蜒爬行在夜空之上,迤邐而上,旋即蟒身纏繞,灼熱的火焰擁有著將海水都蒸干的威能,噴薄侵掠,試圖將星辰陣傀焚燒殆盡。 “匹夫,你這是在玩火!”神念里,寧輕狂咬牙切齒的聲音響起,他是真的陷入了暴怒。 寧輕狂的神念并不是很強,但他身上擁有許多重寶可抵擋下神念攻擊的侵蝕,只是夢魘來得毫無預(yù)兆,連他都大意失荊州,根本來不及催動身上的異寶,直接被轟入昏迷之中,現(xiàn)在的神念只能堪堪抵擋已達四階的夢魘保持自己的清醒,想再去cao縱星辰陣傀已沒有可能。 而在元燧這等攻勢下,星辰陣傀內(nèi)的那枚寧輕狂的神念種子正在遭受著毀滅性的打擊,不出片刻,那神念種子就會被徹底焚燒成虛無,屆時,星辰陣傀勢必會脫離他的掌控,而且元燧現(xiàn)在不光是在侵吞那枚神念種子,他還趁機摧毀著星辰陣傀體內(nèi)的一些簡易構(gòu)造。 這具尸傀乃天機院的陣道巔峰之作,紋路復(fù)雜,雖不會被元燧這等微末之輩摧毀,但是給星辰陣傀造成一點小毛病還是可以的,畢竟人家也是一介四階陣師,算是勉強躋身陣道的中流陣營了。 而在另一邊,蘇賢全然不知外面發(fā)生了什么,他還在耐心引導(dǎo)著紫氣流入,將近一天時間過去了,夢寐獸和夢魘獸的大戰(zhàn)似乎還沒有歇止,這也便宜了蘇賢,可以一直借用紫氣。 呼! 這一刻,玄天龜伸出粗壯如蟒的脖子,仰天長吼,雙瞳內(nèi)掠過一道紫芒,全身氣勢暴漲了一截,這是一種精神層面的蛻變。 四階神念,成! 甚至,玄天龜?shù)纳衲钸€有隱隱進入四階中期之象,馬上就要比肩蘇賢了。 見狀,蘇賢舒緩了一口氣,可惜他喚不出妖宮,整個人都像是溺在深海里,幫助玄天龜修行已是極致,本還想召出玄天龜或血鯤鵬讓它們托自己前往兩獸相斗的戰(zhàn)場,這時候這念頭只好無奈作罷。 只能等待青師的消息了。 …… 竹林內(nèi),紫光氤氳,而屬于某些神念體的交戰(zhàn),只有神念才看得真切,常人的rou眼根本無法捕捉,只會看到一片朦朧的紫霧,云里霧里。 歷經(jīng)一日的激斗,夢寐獸身上盛放的紫光明顯黯淡,那對稀世碧玉般的犄角呈殘損狀,右邊半角像是被掰斷,留下一道光華流轉(zhuǎn)的整齊截面,它原本四條綢緞般修長順滑的鳳尾如孔雀開屏般翹起,現(xiàn)在卻無精打采地耷拉著,那雙靈動的眸子里遍布著冰冷,紫光忽明忽暗,代表著它的氣喘吁吁。 “四尾齊全,果然這一次之后你就要生出夢翼了。不過,我還真沒料到,你居然舍棄了大名鼎鼎的盜夢術(shù),而是去覺醒雞肋的斬夢牙,你這是早就想好置我于死地了嗎?” 對面,夢魘獸通體閃爍著一種陰晦的紫芒,它那第三目吃力地開闔,那圓月般的眸子中央有一道猙獰的裂口,像是被尖銳之物劃破一般,雖不如尋常妖獸那般血涌如注,卻也稍顯萎靡,四尾甩若虎鞭,威風(fēng)凜凜,它此刻的姿態(tài)卻是比夢寐獸強上了數(shù)籌。 面對夢魘獸那勝利者的姿態(tài),夢寐獸冷冷一哼,似是根本不屑與眼前這個賤妖對話,哪怕重傷也不失清傲,她尚有一絲逃跑的空間。 “你今日若生出夢翼,我還真留不住你??上В@一次你在劫難逃!不枉我為你蟄伏五年。你早我出生數(shù)十年,卻依舊是這副不敵我的模樣,你憑什么被天地稱道,尊為寶獸?我,才該是寶獸!” 夢魘獸嘴角咧開,展露出一抹惡狼般的微笑,身形凌空,盛氣凌人,仿似女巫,尤其是在說到寶獸之位的歸屬之時,她的面目更加猙獰,第三目陡然睜大,不顧傷口開裂,綻放著詭異的紫芒,如同毒蛇一樣緊盯著狼狽的夢寐獸。 “寶獸不主攻伐。你心腸歹毒,害人不淺,位列邪獸榜,實至名歸。賤妖!”死亡的鐮刀架在夢寐獸的脖子上,但她渾然不懼,世世代代的夢寐獸近乎全部隕落在夢魘獸的追殺下,它自初臨天地間就早有準(zhǔn)備,在宿命降臨前,它自當(dāng)泰然處之,還不忘冷嘲夢魘獸一番。 夢魘獸火冒三丈,仿佛被戳到了痛處,厲聲吼道:“你才是賤妖!別整天跟我擺你那冰清玉潔的模樣,你明明為寶獸,終日游蕩于世卻對任何妖獸和人類都不假以辭色,裝什么清高,你才是最賤的那個!” “惱羞成怒,狗急跳墻?”夢寐獸游歷大陸數(shù)十年,還是會幾句冷嘲熱諷的詞匯的,此言一出,更讓夢魘獸氣得暴跳如雷。 “賤妖,受死吧!我的夢魘牙,才是最正宗的斬夢之牙!” 猝然間,夢魘獸不想再與其逞口舌之利,渾身陰幽的光芒綻放,如毛發(fā)乍豎,虛空一塊紫金色的牙狀獸骨驟然浮現(xiàn),骨尖鋒銳,光華流溢,裹挾著一股森冷的氣息,落在夢寐獸那高傲的眸子里,那獸牙卻是象征著湮滅。 哪怕它已擋住了數(shù)次這樣的攻勢,另辟蹊徑覺醒斬夢牙,與精通攻伐的夢魘獸鏖戰(zhàn)一日,最終還是要敗給它。只因,自己是主輔的寶獸。 夢寐獸已沒有一戰(zhàn)之力,生命衰敗的最后關(guān)頭,它不悔地閉上了眼眸,等待著夢魘牙如魔神般降臨。 然而,夢魘牙沒有降下,它的光芒才綻放到一半,就被一抹青光吞噬,淪為虛無。 “是誰!”夢魘獸尖叫。 可是,一道古樸蒼老的聲音仿佛身懷著悠悠蒼莽歲月的氣息,一開口似有歷史塵埃鋪天蓋地而來,鎮(zhèn)壓全場。 只聽其回憶道:“十萬年前,我遇見太乙青蓮,折服其入我妖宮。我曾有一位故人,故而有幸見悟道古椿。一年前,我見到了百步牽線獸,我那乖張之徒倒是極端,直接毀了它,令我大開眼界。數(shù)月前,我又見到了歲月獸,歲月之息浩浩湯湯,淵亭岳峙,高山仰止。如今,又見夢寐,寥寥一生,已晤五只寶獸,倒是大幸哉!” 青芒匯聚之處,只有一團如**攏聚的神念,尚未衍形,但他出場之時,一種可怖至極的帝王之威覆蓋全場,浩然至不可撼動的青色神念令兩獸駭然,身形都難以動彈。 帝念在前,兩獸就如螻蟻,不堪一擊。 十萬年的老怪物! 兩獸震撼,卻也心思如潮涌,泛濫無邊。 夢魘獸膽戰(zhàn)心驚,不知道為何一道遠古帝念會出現(xiàn)在此,雖知眼前這道帝念如殘月,但其威如君臨,碾死自己如碾死一只螞蟻,易如反掌,想逃遁都是癡人說夢,因此夢魘獸不敢有一絲不敬,低聲低語道:“前輩,不知您何意?” 不過,那道帝念直接把夢魘獸晾在了一邊,哪怕它是百大邪獸榜第八,哪怕它也算是一些居心叵測之輩趨之若鶩的擁有驚世潛力的妖獸,哪怕它攻伐無雙,但這些在青羽眼中皆是不值一提。 青羽來到夢寐獸面前,淡笑著問道:“夢寐,可愿入主我那徒兒的第四妖宮?他已尋你千百度?!?/br> “我……” 夢寐獸不禁猶豫,臣服于人,等同于限制了自由寄人籬下,它并不想過那種囚籠般的生活。 可是,若它不愿,那它毫不懷疑這道帝念會放任必死之局的發(fā)生,屆時它身隕,更無自由可言。 “相信我,他不會讓你失望的?!鼻嘤鸬穆曇艉苋岷停粡?fù)滄桑,卻有一種莫名的力量,似乎是來自于太乙青蓮那生命恒久跳動的勃勃生機一般,讓夢寐獸情不自禁地衍生出一絲好感。 此人,的確曾是太乙青蓮的擁有者。 “好?!?/br> 夢寐獸擁有智慧,它聲音清冷如泉,濯而不妖,姿態(tài)不媚,終是答應(yīng)了下來。 就一字,簡單干脆,哪怕心理活動再多,終究還是匯成這一字珠璣。 “甚好。那么,它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br> 青羽開懷大笑,旋即一抹青光一閃而逝,夢魘獸竟連一絲掙扎都來不及做出,目眥欲裂,魔焰般燃燒的魂體卻瞬間如一面鏡子般支離破碎,盈盈紫光如螢火散落,湮滅于虛空。 縱使是百大邪獸榜上威名赫赫的神念體,大帝屠它如屠狗。 “走吧。歡迎你來到他的大家庭?!?/br> 隨后,夢寐獸沒有矯揉造作,緊跟著青紅兩道神念之光掠去。 夢魘和夢寐已經(jīng)落幕,除了深度沉睡的那三人外,蘇賢等人已倏然睜目。 “蘇小子,你朝思暮想的夢寐來了,還不打開第四妖宮!” 嗯? 什么情況? 這就完事了? 蘇賢感覺自己像打了一場醬油,沉睡著幫助玄天龜突破后,夢寐獸就找上門了? 還有這種好事! 這不勞而獲的感覺…… 好生愜意! 聞言,蘇賢大喜若狂,卻依舊作出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背后第四妖宮轟然升起,門戶初啟,一道熒熒紫芒便一閃而逝,蘇賢頓時感覺第四妖宮里多出了一點東西,那是一只惹人憐的寶獸,只是渾身氣息有點微弱,需要靜養(yǎng)。 蘇賢深深地望了夢寐獸一眼,那一眼中飽含了太多太多難以言訴的情愫。 旋即蘇賢收起了妖宮,畢竟這第四妖宮已是夢寐獸的居處,那它自然會衍化出適合夢寐獸的環(huán)境,在其內(nèi)修養(yǎng),夢寐獸也會很快就恢復(fù)如初。 附近,寧輕狂那高大的身上綻放著凜冽的殺機,但是在蘇賢收起第四妖宮的那一刻,他還是渾身一滯,煞氣微微一弱,忍不住問道:“你成功了?” “嗯?!?/br> 蘇賢露出了一道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歡欣應(yīng)道,一時竟還沒注意到,黑蒙蒙的天竟已放晴,而星辰陣傀也消失不見了。 只因,寤寐思服的夙愿,這一刻終于了結(jié)。 天地間,或許沒有比這更美好的事了。 “恭喜?!?/br> 寧輕狂眼中閃過一抹羨艷,但很快這抹羨煞就被冷硬的殺意取代,他對夢寐獸不存在任何貪念,不是他的就不是他的。但是,屬于他的東西,誰也拿不走。 外面,那個蠢貨居然敢在太歲頭上動土,那寧輕狂當(dāng)然有義務(wù)讓他知道,死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