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笑搖頭。

    “就是么，本就不該生氣。碰到事情，咱們兩個(gè)好說好商量，何必紅臉生氣呢。”

    “你明事理了。”她故意‘欣慰’的道。

    他嘟囔：“我本來就明事理……”摟著妻子靜了一會，想起姑姑來，便問：“對了，姑姑找你做什么，不是又有什么事情了吧。”

    寄眉總不好直接說母親在抱怨婆婆，只簡單的把事情說了。硯澤臉一苦：“別管她們了，你娘沒出嫁前，跟她嫂子關(guān)系可能就不好，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你夾在中間難做?！?/br>
    “……我也是這樣想的?！奔拿嫉溃骸奥犇愕??！?/br>
    “對嘛，就應(yīng)該聽我的?！苯鸫涞幕槭掠兄淞耍灰侔殉幊嫉幕槭罗k了，便能過一段清靜日子了。他伸了個(gè)懶腰，懶洋洋的道：“真希望快點(diǎn)到明年啊啊——”

    她明知故問：“為什么期待快點(diǎn)到明年？”

    他笑道：“因?yàn)槟愣亲有昧?，能再給毅兒生個(gè)弟弟做伴?！闭f罷，翻身壓住她，裝模作樣的輕聲問：“我能吻你么？”

    她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卷著，略帶羞澀的點(diǎn)點(diǎn)頭。

    —

    硯臣大喜之日。天空湛藍(lán)如洗，并且是個(gè)難得的暖日。人都說是個(gè)好兆頭，新娘子性子就像這天氣一樣溫和。

    前一日抬新娘子的嫁妝進(jìn)蕭家，比寄眉那會豐厚多了，可見真如常公子所說，老太太拿了自己的梯己給孫女，叫孫女嫁的風(fēng)光有排場。這對嫁給庶子的女子來說，很是了不起了。

    硯澤半說笑的叮囑弟弟：“你可要用功讀書，別辜負(fù)弟妹?！?/br>
    硯臣堅(jiān)定的點(diǎn)頭：“一定不負(fù)她?！?/br>
    弟弟小心翼翼的性子，從沒辜負(fù)過任何人，反倒怕他心腸太好，被人拿捏住了。

    迎親這日，硯澤負(fù)責(zé)招待客人，其中跟常銘豪飲了數(shù)杯。常銘拍著硯澤的肩膀笑道：“堂妹嫁了，了了老太太一樁心愿，我這做長孫的也跟高興啊?！?/br>
    “我何嘗不是?！睘榈艿躢ao辦婚事，做一個(gè)合格的兄長。

    寄眉這邊清閑多了，她偶爾探看下各廳的情況，剩下的便是坐在婆婆身邊，聽婆婆與妯娌們吹噓。

    “硯澤這孩子最仁義了，對弟弟meimei們那是沒得挑剔的。別看硯臣是庶出，他們自小就兄友弟恭，跟親兄弟沒兩樣?？刹幌駝e的人家，嫡出庶出斗個(gè)沒完，離間了兄弟骨rou情分?！敝苁相局献拥溃骸安粣圩o(hù)兄弟，以后如何擔(dān)起家業(yè)？！這都是老爺教的好，做了好榜樣。”

    寄眉明顯看到嬸子們的臉色有變。婆婆這番話的另一層意思是，老爺同樣照顧弟弟們，就像硯澤照顧他的弟弟一樣。以后硯臣要感恩他哥哥，所以你們也看著辦。

    大喜的日子，有些話，大家聽了笑笑，便過去了。

    傍晚時(shí)候，眾人移到禮堂去，等著新人拜堂。不一會，有人來報(bào)：“新娘子來了——”

    寄眉覺得很新鮮，哦，原來成婚是這個(gè)樣子的。當(dāng)初眼盲，由人扶著拜堂成親，接著就進(jìn)了新房。如今看著硯臣的婚事，有種豁然開朗之感。

    常小姐嬌小玲瓏，倒是襯托的硯臣高大挺拔了。

    拜過堂，新娘子進(jìn)了洞房。寄眉作為長嫂跟了過去，給妯娌端餃子吃。常小姐咬了口餃子，一皺眉：“呀，生的……”

    屋內(nèi)的眾人先笑，寄眉笑道：“你和硯臣早生貴子?！毕氘?dāng)初，她可沒這待遇，果然后來人就是有福氣。

    常小姐面上一羞，放下了蓋頭。

    寄眉見屋內(nèi)一切妥當(dāng)，沒有再需要填補(bǔ)的地方了，叫上丫鬟和婆子們一并走了?；氐狡牌拍抢锓A告了幾句，見時(shí)辰不早，也歸房了。她記得她新婚那日也沒人鬧洞房，今天洞房那邊也靜悄悄的，心里奇怪，回屋后問丈夫：“我記得我娘說過‘新婚三日沒大小的’，咱們都不鬧洞房嗎？”

    “哦，據(jù)說是老爺子當(dāng)年成婚鬧過頭了，老人家當(dāng)場翻臉，之后不管誰成婚都規(guī)規(guī)矩矩的?！背帩尚Φ溃骸安贿^今晚上，你若想去，你可以去，我在后面給你壯膽?！?/br>
    “壯膽？”她挑挑眉，‘不屑’的道：“就怕你又撇下我跑了，你一貫如此?！?/br>
    “我什么時(shí)候扔下你跑了？”話一出口，就記起來了：“哦，你是咱倆洞房那晚吧。真不能怪我，是你太嚇人了。”

    “嗯？”

    “原來你還不知道？！呃……也對，我沒跟你說過……”硯澤扳住她的肩膀，一臉痛苦的道：“你那晚濃妝艷抹，實(shí)在太難看了，特別丑，用‘鬼哭狼嚎’形容不為過?！?/br>
    “欺負(fù)我沒讀過書么，鬼哭狼嚎不是這么用的！”她不滿的道：“你不如直接說嫌棄我不好看?！?/br>
    “我就是這個(gè)意思啊，你太丑，把我嚇跑了。不僅是嫌棄那么簡單，我是受到了驚嚇?！闭f著，還拍了拍胸口，十分欠揍的道：“心有余悸，心有余悸?！?/br>
    “……”任寄眉好脾氣，見他這副樣子也是氣不打一處來：“那真是對不??！”把被子往身上一卷，滾到炕里睡去了。

    他笑嘻嘻推推她：“你這是干嘛？”

    nbsp;“躲著你，把臉藏起來，免得嚇壞你?！?/br>
    “我都說了是你妝容的問題，你本人清麗絕倫，是難得一見的大美人?！彼宓溃骸拔矣譀]說你本來面目丑，你生什么氣？”

    “……”

    “對了，后來某天我回到家中，看到你在燈下梳頭，一下子就迷上你了?！彼溃骸白阋娔闳蓊伋霰?，叫人一見鐘情?！?/br>
    不說還好，一說寄眉就更不是滋味了。把自己妻子錯(cuò)認(rèn)成丫鬟加以調(diào)戲的，古往今來估計(jì)也沒幾個(gè)人了。不知為何，她今夜就是看他不順眼，等他說完，冷冷的道：“哦，聽到了，我累了，睡罷?！?/br>
    回憶自己的新婚，不免有點(diǎn)落寞。她不希望這樣悲傷的落寞影響她的心情，想趁更加難過前入眠。

    他伸手摸她的額頭：“高熱么？怎么和平時(shí)不一樣？哎，并不熱?！?/br>
    “……都說我累了，討厭！”

    被‘討厭’二字打擊的蕭硯澤終于消停了，老老實(shí)實(shí)的睡了。第二天早上起身，妻子似乎不生氣了，心平氣和的與他去上房等候新人。

    到了上房，只見老爺蕭賦林，不見婆婆周氏，據(jù)說婆婆昨個(gè)累病了，今早無論如何也不能起身。蕭賦林表情尷尬，清了清嗓子，對寄眉道：“老大媳婦，你婆婆說新人的事，你先幫著照應(yīng)著?！?/br>
    “……是！”

    這時(shí)有婆子進(jìn)來，不見管家的周氏，便直接對寄眉耳語道：“大少奶奶，您請這邊來。老奴有話跟您說?！?/br>
    寄眉便和老仆出了門，在門外，那老仆取出白絹，看著寄眉搖搖頭。

    “……怎么了？”她不懂，白絹很白，婆子要她看什么？

    “二少爺和二少奶奶昨個(gè)沒圓房，沒有落紅……您瞧這白絹……”婆子暗示大少奶奶不成，只得明確說出來。

    落紅？好像在哪里聽過。她當(dāng)初跟丈夫圓房的時(shí)候，是個(gè)睜眼瞎，什么都不懂，稀里糊涂的就成了。哪里見過這等物件，此時(shí)聽婆子說，才猛地明白。

    “二少奶奶年紀(jì)還小，太太也知道他們不圓房的。好了，你下去吧。”寄眉把婆子打發(fā)下去了。

    轉(zhuǎn)身回到屋內(nèi)，硯澤好奇的問：“出什么事了么？”

    “沒有，新人一會就到?！?/br>
    這時(shí)舒茗急匆匆進(jìn)來：“我沒來晚吧，二嫂到了沒有？”

    蕭賦林壓住火氣，告訴自己一大早不要犯嗔戒，對身子不好。他冷聲道：“到你大嫂跟前站好?！?/br>
    舒茗瞧出父親不高興了，老老實(shí)實(shí)到大嫂身旁站好。

    一刻鐘后，硯臣攜著妻子來見公婆?？上В挥泄?，卻不見婆婆。

    心知肚明，昨天周氏的笑臉是擺給外人看的，等周圍都是自家人的時(shí)候，她便要給庶子的媳婦一個(gè)下馬威。

    不過婆婆不見了，總好過寄眉當(dāng)初丈夫不見的尷尬。

    常雯意識到婆婆對自己的敵意了，悄悄的看了眼丈夫。硯臣朝她無奈的笑笑，她便也平靜如初了。跪到墊子上給公公敬了茶，蕭賦林喝了茶，滿意的笑道：“你們以后好好過日子，待到明年，硯臣爭取過了秋試，然后再接再厲，跟你九叔一樣，金榜題名！”

    硯臣道：“兒子一定努力?！?/br>
    拜見完公公，常雯轉(zhuǎn)向寄眉，她認(rèn)得她，恭恭敬敬的喚了聲：“嫂子?！?/br>
    寄眉高興的應(yīng)了聲：“嗯，一會帶你去見嬸子們?！?/br>
    這時(shí)，舒茗瞅著常雯笑道：“一會你先去我那兒，把邱姨娘領(lǐng)走?！?/br>
    常雯一愣，笑著點(diǎn)頭：“嗯?！?/br>
    婆婆周氏不在，倒也少了刁難，常雯簡單的給公公遞了碗筷，便算是伺候了公婆用第一餐。吃了飯，蕭賦林去忙了，留下晚輩們相處。

    硯澤和弟弟用過飯，叫上兩個(gè)帳房，一起清點(diǎn)昨天收的禮品，攏出賬目給母親過目。

    “哥，我不求別的，只要我和雯兒，能有你和嫂子一半?yún)f(xié)和，我就心滿意足了。”硯臣道：“以后遇到難事，怕是還要問你?！?/br>
    哥嫂相處這么好，一定有秘訣。

    “唉——”硯澤攬住弟弟的肩膀，嘆道：“你想聽我的經(jīng)驗(yàn)之談？那我告訴一點(diǎn)，千萬不要說你媳婦長得丑?！?/br>
    “……她不丑呀?！?/br>
    “那就更不能說了，千萬記住?！弊蛲砩掀拮与U(xiǎn)些和他翻臉，心有余悸。

    ☆、第九十六章

    硯臣的婚事可謂歷經(jīng)波折,常雯是寄眉夫妻精挑細(xì)選出來的。她生得漂亮,舉止嫻靜，可能除了婆婆周氏外，旁人都很喜歡她，連舒茗也不例外。

    寄眉領(lǐng)著常雯先在府里簡單轉(zhuǎn)了一圈,挨個(gè)院子拜訪了長輩后，在舒茗的院子落腳。

    臨走前，舒茗又提起邱姨娘來:“哎，二嫂你不把邱姨娘帶走么？”

    哪有人家新婚第一日就提小妾的，寄眉只怪自己疏忽沒有提前叮囑舒茗不要亂說。

    常雯倒是沒什么反應(yīng),顰顰眉：“嗯？”

    “沒什么。這種事明日再說,你也累了罷,咱們先回去休息?！奔拿嫉溃骸败鴥焊鴭邒哂眯淖R字，乖?！?/br>
    舒茗一怔：“哎？今天我不能休息嗎？”

    當(dāng)然不能，又不是你成親。寄眉笑道：“太太沒吩咐，恐怕是不行的?！?/br>
    舒茗一撅嘴，嘟嘟囔囔的坐到炕上去了。

    寄眉便笑著和妯娌出了門。

    “咱們再去太太那兒看看吧?！眲偛湃ド戏拷o太太請安吃了閉門羹，現(xiàn)在轉(zhuǎn)了一圈回來，再去碰碰運(yùn)氣。

    常雯微笑頷首：“好，聽大嫂的?！?/br>
    冬日的天氣不討人喜歡，處處是落敗的景色，不過兩位佳人結(jié)伴行走，給無趣的景色增加了一抹艷麗耀眼的光彩。寄眉不時(shí)看常雯一眼，她皮膚極白，透明一般，小巧的鼻子，粉嫩的櫻桃小口，像是從畫里摘出來的一般。

    過了大半年，比上次見到她時(shí)貌似長高了些，不那么像小孩子了。

    寄眉不由不得想起早上的白絹來，猜也猜得出，硯臣和常雯沒圓房，難道是因?yàn)槌幊伎粗拮舆€小，不忍心下手？

    這當(dāng)然是最好的，若是……

    “嫂子，舒茗meimei口中的邱姨娘，一會能讓我見一見么？”

    常雯忽然開口打斷了寄眉的思考。

    寄眉一愣，隨即笑道：“你嫁進(jìn)來，邱家抵債送進(jìn)來兩個(gè)女子，一是庶出的四姑娘，另一位是陪嫁的丫鬟。庶女有名分，院里的人給臉，喚作邱姨娘。另外那個(gè)丫鬟，一直在老太太跟前做事，還沒名分，只看你的意思?！?/br>
    常雯面色沉靜：“我今日只看看，二少爺喜歡，我便把她們領(lǐng)回去伺候二少爺，只有丹兒一個(gè)人伺候，人手不夠用?！?/br>
    “話雖如此，二少爺?shù)纳碜右o?！?/br>
    常雯微微頷首：“您說的在理，他的身子骨確實(shí)需要好好養(yǎng)養(yǎng)。他說不能辜大哥和您的恩情，必須加倍用功讀書。就連昨晚也沒荒廢時(shí)辰呢，我見過讀書太用功以致咳血的，很怕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