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霄說：“起初從我哥那里聽說你已經(jīng)離婚，你不知道那一刻我的心情，興奮之余又哀傷。章姐，我擔(dān)心，擔(dān)心你不會再去愛?！?/br>
    章瑾震驚，這個男孩心思，比她想的還要細膩和柔軟。

    “你把我介紹給你同學(xué)那一刻，我就明白你的意思。所以，你不要因我今天的告白有所負擔(dān)。我今天，只想跟過去做個告別。章姐，說實話，男人，就算和你過一輩子，在他心里，也會偶有生出對婚姻的不滿和對外界誘惑的掙扎。男人的世界，要比女人骯臟得多。”

    “林霄，你……”

    “好了，章姐，以后你還是我老板，我還是那個任你呼喚的林霄?！?/br>
    章瑾卻笑不出來，她沒林霄豁達。不過，如此也好。

    十二月中旬，下了一場雪。

    宋遲接章潔潔去他新居住了一周，韓素以照顧為名，也跟著過去。

    家里，一下子變得空蕩蕩的。年底了，沒業(yè)務(wù)，她基本不去公司。

    她起來，看著城市裹上白茫茫的銀絲，心也落得空蕩蕩的。中午，接到章瑜的電話，約她見面。

    章瑾不認(rèn)為她們有必要見面，當(dāng)下拒絕。

    章瑜說：“章瑾，我們也算姐妹一場，就當(dāng)見我最后一面吧。”

    章瑾不知她要玩什么花樣，警告嘲諷：“章瑜，你又想玩什么花樣。”

    章瑜笑：“我還能玩什么花樣，章瑾，我要走了，再不回來。走之前，我想見你一面，就這小小要求了?！?/br>
    他們在一家茶座見面。章瑜化著精致的妝，即便如此，仍掩蓋住眉宇間攜刻的滄桑。

    她說：“我以為你不會來?！?/br>
    章瑾說：“你極力相邀，如果我不賞臉，那不是我不知趣？。”

    章瑜嘲笑：“我知道你是來看我的下場的，如果我是你，我也會這樣做，甚至還會落井下石。你沒對我落井下石，但我也不會感激你，章瑾，如果我們的父親不姓章，我想我會很喜歡你。”

    章瑾皺眉，這都是沒得選的，如果不姓章，這世上也就沒有她，誰知道，那顆jingzi會造出怎天的胚胎。

    “我想，該知道的你都知道不該知道的也知道了吧。”

    章瑾打斷：“我不是來聽你們的故事。”

    章瑜挑釁地看著她，肯定說：“你在害怕，章瑾，你最喜歡掩耳盜鈴。宋遲對你如何，你比誰都清楚，可你選擇看不見。你是要報復(fù)嗎?！?/br>
    章瑾奇怪地看向章瑜，坦然道：“一開始我確實想報復(fù)，但現(xiàn)在，我不認(rèn)為有報復(fù)的必要?！?/br>
    “是嗎?！闭妈こ了迹恍耪妈p易放棄，也不相信，最后章瑾選擇離婚。她以為，章瑾會一路走到底。她看不到希望，反而不希望他們離婚，那樣，也算對宋遲最好的報復(fù)。如今，他們誰也得不到他。

    “章瑾，你根本沒那么愛他?！?/br>
    “我們彼此?！?/br>
    章瑜否認(rèn)：“不，我愛他，可……”他并不像他所想的那樣愛她，或許，只是習(xí)慣，習(xí)慣她的付出，加之對她的憐憫。

    “我不是來陪你追憶似水年華。”

    “是啊，你是來看我的笑話。章瑾，你知道宋遲娶你的原因嗎?！?/br>
    章瑾搖頭，她不想知道，大概不是什么美好的，或者又是新一輪的算計？如今，婚已離，沒有必要去追究。

    章瑜終究不肯放過她，這是她走前，最后的一枚重擊炸彈。

    她說：“你母親知道你喜歡宋遲，她用強權(quán)威脅，知道宋遲為什么那樣對你了吧，凡有血性的男人，怎么會乖乖就范。章瑾，你在自己的世界里，理所當(dāng)然的恨著他，你可知道他又怎么恨你的？所以，你們的結(jié)局是注定的。沒有我，你們照舊走不下去。”

    章瑾震驚，竭力壓制，壓抑地說：“我和他已經(jīng)沒關(guān)系，你何必對我說這些。這不是你的機會嗎，翻身做主人?！?/br>
    翻身做主人？章瑜想，如果能夠翻身，也不用等到今天，男人若鐵石心腸，要比女人狠千倍。

    章瑜想說，那些對她發(fā)出挑釁的日子，不過是一個人的不甘?？伤粫f，就讓章瑾永遠誤會去吧。

    章瑜說：“章瑾，你若不信我的話，可以去問問韓素?！?/br>
    章瑾預(yù)感到事情不簡單，若只因他誤會自己撞了他，依他的性子，雖然對她‘臨陣避責(zé)’不滿，也不至于待她如此刻薄。她也沒法忘記那夜他說的那句話，也許，追根究底，是她的婚姻得來不慎光彩。

    有時，她也怨過韓素，這位曾位高權(quán)重的母親，平日里對她像是不太注重，放生著養(yǎng)，背地里，手伸的可不是一般的長。再怨又能如何，她也是自己的生養(yǎng)父母。所以，只能把對她的不滿埋在心口，畢竟，她一天天老去，他們相處的時間也就一天天少去。

    然而，想這么些，又能彌補什么，她和宋遲走到這一步，覆水難收。

    章瑜與她說這一番話，不過是想她不痛快罷了。

    要說可憐，章瑜也算自作聰明自食苦果。

    她何嘗又不是？自以為聰明，自以為收放自如，不過是枯敗前的垂死掙扎罷了。

    或許，她應(yīng)該朝著前看。

    章瑜膈應(yīng)她之后，匆匆走了，她一個人在茶座坐到夜幕襲來。

    坐的也有些累了，便打算結(jié)賬離開，還不曾起身，身后就傳來一聲不確定的叫喚：“章瑾？”

    章瑾抬頭，看著前面立著的人，音容笑貌似曾相識，卻又記不起是誰。她只能笑著說：“是我?！?/br>
    來人有幾分興奮：“真是你，遠遠看著有幾分相似，但又不全然，還擔(dān)心叫錯人?！?/br>
    “你也變化挺大的。”她只能繞著話努力回憶，希望能記起他的姓名。

    “是啊，就連我媽也說去國外這三年變了不少?！彼灶櫺χ?/br>
    經(jīng)他這么一提，章瑾總算記起這人，不就是曾經(jīng)打算考慮交往后又因他出國不了了之的男主角么。時光一晃，竟已掠過三年，還真快啊。而他，杜毅，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懵懂少年。如今，看著他著裝，就知他意氣風(fēng)發(fā)。想起他曾邀請她一起出國，被她拒絕后的黯然，再看看如今的她，章瑾覺得物是人非。

    杜毅問：“你等人？”

    章瑾看了看時間，說：“不，散了。”

    杜毅也沒再說什么，也沒邀她敘舊的意思。

    這樣很好，章瑾想，揮一揮手，不帶走一片云彩。

    杜毅說：“方便留個聯(lián)系方式嗎。”

    章瑾點頭：“行?！?/br>
    從茶館出來，她也沒想過杜毅會再聯(lián)系她，而且就在這幾日。

    第十一章：不到天荒地不老（一）

    見過杜毅之后,轉(zhuǎn)眼就給忘了，不想第二天杜毅就給她電話。又過了兩天,他說校友小聚,邀請她一起。

    這兩年她和以前的同學(xué)斷了聯(lián)系，現(xiàn)在有這個機會也就答應(yīng)下來。

    聚會也無非吃吃喝喝，熟悉的同學(xué)還拿她和杜毅開玩笑,章瑾總不能說他們只是朋友關(guān)系，說了也沒人信,她也懶得去費口舌,只笑笑。也是在飯桌上她才知道杜毅至今單身,還有同學(xué)說要給他介紹。后來也不知為什么戰(zhàn)火燒到了章瑾身上。難道這就是那所謂的同學(xué)會,能拆散一對算一對？她無語。

    大家情緒都很高，直到散了,對撮合他們還意猶未盡，最后又慫恿杜毅開車送她回去。

    她在眾目睽睽之下，坐上他的車。她想，不出幾天，今天這事就傳開了，到時有她頭疼。

    聊起各自的生活，章瑾問：“國外好嗎。”

    杜毅說：“一半好一半壞?！闭f著，又想起當(dāng)年邀請她一起出國被她拒絕的黯然，笑了笑，問：“后來，聽說你結(jié)婚了，他對你好嗎?！?/br>
    章瑾說還好。實話自然不能說，面子是個問題，主要是不想看到他憐憫的眼神。

    杜毅眼神暗了暗。有次他和顧清雨聊天，問及章瑾近況，顧清雨雖沒說什么，但從她語氣中分析出章瑾婚姻并不是那么順利。

    杜毅說：“他對你好就行。”當(dāng)初她不跟他走，他很惋惜。他也知道，如果是她讓他留下，他也不會為了感情留下來，別說什么都是變數(shù)，就算定了也會走。

    章瑾問他回國發(fā)展情況，他一五一十說了。

    聊得頗為投機，杜毅送她到了小區(qū)樓下之后才調(diào)轉(zhuǎn)車頭。

    當(dāng)晚，顧清雨就聯(lián)系章瑾，告訴她說杜毅回來了，說他還單著。章瑾知道顧清雨的意思，沒當(dāng)回事。

    顧清雨罵她死心眼，章瑾說：“我現(xiàn)在不想考慮感情上的事，順其自然吧?！?/br>
    顧清雨咬牙罵道：“不要告訴我，你對宋遲沒死心?！?/br>
    “后來你不是挺看好他嗎?！?/br>
    “現(xiàn)在不一樣，杜毅多好，沒結(jié)過婚，又鍍過金，對你也念念不忘?！?/br>
    章瑾無奈，現(xiàn)實中不是念念不忘就是好，不是一別十年還記著你就是對你不能忘情。她說：“你不懂?！?/br>
    顧清雨心頭哼道，認(rèn)定了章瑾死心眼，要當(dāng)初跟了杜毅，也不至于有今天。這樣一來，她對宋遲越發(fā)看不順眼。

    章瑾問：“你沒在杜毅面前說什么吧?！?/br>
    顧清雨磨牙，恨道：“你以為我會說什么？”

    惹急她，章瑾道歉，又好話說了遍，顧清雨才哼著鼻子說：“要我說，現(xiàn)在他也單著，你們干脆搭伙過日子得了?！?/br>
    章瑾哭笑不得，她當(dāng)真以為結(jié)婚就是搭個伙？別說她現(xiàn)在離過婚，還有孩子，就算她也單著，那也得有親人的祝福。這些，她跟顧清雨說了也沒用，她現(xiàn)在自己都還單著。

    顧清雨想了想，嘆氣道：“你的顧慮也是有道理的，算了，我看你干脆和宋遲搭伙，反正他現(xiàn)在對你好?！?/br>
    章瑾笑：“沒想到你還是吃回頭草的人?！?/br>
    “不然呢，像是這樣折騰下去，合著就單著吧?！?/br>
    章瑾不覺得單著有什么不好，不是非要男人不可。

    顧清雨又和她聊了半天，才掛電話。

    她是在這個周末接到宋遲的電話，那天她去見朋友，宋遲說他送潔潔去他父母家。章瑾說知道了就掛了電話，然后喬楠就問：“宋遲的電話？”

    章瑾點頭，宋遲有一周沒聯(lián)系她，也不知在忙什么。

    喬楠說：“以為你們就這樣過了，沒想到最后……”

    她自己都沒想到，最后會因那一件事爆發(fā)，以為他會跟她耗著，不想他會‘爽快’答應(yīng)，當(dāng)解下枷鎖那一刻，她自己也不知是不是輕了一口氣。她苦笑：“我自己也沒想到，有過那個心思，后來覺得這樣糾纏不清也不是辦法?！?/br>
    喬楠想了想，同意她的看法。她說：“杜毅回來了，前些天見過，他還問起你?！?/br>
    “我有見過他?！闭妈f，那天同學(xué)聚會之后，他就沒再聯(lián)系過她，但顧清雨三天兩頭都會提醒她一次，她想忘記這個人都不行。

    喬楠也挺驚訝的，想起杜毅問章瑾情況的樣子又想笑，知道他對她還是有那份心思的。喬楠把杜毅的想法說了，章瑾問：“你當(dāng)真覺得杜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