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節(jié)
然而,碧瑩偶有醒來,看了看四周華麗的突厥陳設(shè)。珠無異色,我繪聲繪色地解說此乃撒魯爾親使人送來的賞賜。皆按照皇后儀制,滿是熱愛慰問之意。 可是,碧瑩只是目光慘淡,嘴角微牽,殊無異色。然后翻了個,繼續(xù)沉睡。 我們都非常失望。 臘月十八,于大哥和珍珠攜著女兒小雀和小兔前來,小兔的額上還點上了胭脂,說話已經(jīng)很溜了。小細胳膊小細腿的,力氣卻很大,一見到我便麻溜的爬到我身上,嚷嚷著皇姨抱,生氣勃勃的小雀嘰里呱啦地說個不停。 碧瑩聽到童聲,慢慢睜開了眼睛,看見小雀和小兔兩個女孩子正跪在榻前,瞪著四只明亮的眼珠子充滿好奇地看著她。我扶著她慢慢爬起,輕聲哄道:“這是大哥第四個和第五個女兒,小雀和小兔。小雀今年九歲,小兔今年四歲啦——你們兩個還不快來見禮。” “三meimei今天氣色好,這便是我同你提過的兩個丫頭,別看是女娃,可調(diào)皮哪!”于飛燕笑嘻嘻地對碧瑩說道,轉(zhuǎn)頭虎著臉對兩個女娃兒低喝道:“還不快給你們?nèi)棠锟念^?” 小雀和小兔帶著狐疑給征在床上的碧瑩見了禮,小雀起身后立馬說出一句戲語:“阿爹,阿娘,你們又誆我,這哪里是三姨娘?分明像是三奶奶?!?/br> 大人們當場一陣尷尬,碧瑩卻似不在意,眼神一下子聚了焦,慢慢溢滿了淚水,然后掙扎著過去,緊緊抱著小雀,口中痛呼不已,“阿芬、阿芬、我苦命的孩子。” 小雀給嚇哭了,大力掙扎著跑了出來。 碧瑩 看著小雀,靠著我滿面淚痕,嬌軀不停地打著戰(zhàn),喃喃道:“阿芬、阿芬,阿娜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啊?!?/br> 兩個孩子全嚇傻了,小兔也嚇哭了,可碧瑩直愣愣地看著兩個孩子,來來去去地說著對不起,然后便撕心裂肺地放聲哭起來,我們所有人都跟著流淚了。 于大哥那樣剛強的一個人,一下子紅了眼眶,大踏步地過去拽住小雀和小兔,把他們倆扔到碧瑩面前,沉聲道:“跪下,從今天起,這不僅是你們的三姨娘,還是你們的干娘,快叫干娘?!?/br> 珍珠怕于飛燕嚇壞孩子們,正欲上前,我第一次看到于飛燕對珍珠極具大丈夫氣概的一抬手,厲聲道:“你且閉嘴。” 珍珠一下子噤了聲,小兔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叩了頭,小雀也給怔住了。慢慢地靠近我們,輕輕地伸出了小手替碧瑩拭著淚,怯怯地說道:“干、干娘,求您抱得松些,昨天練武,屁股被小狼踢著了,到現(xiàn)在還痛著呢?!?/br> 我們都破涕為笑碧瑩也笑了,這回事怯怯地摟上了小雀,狠狠地親了一大口,阿黑娜等侍婢又幫碧瑩 清洗梳妝了一番,碧瑩 低聲對阿黑娜說了一句,阿黑娜便笑著把首飾盒取了過來,那是碧瑩第一次認認真真地挑起我從內(nèi)庫精心挑選的精美器物。她挑了一只八寶琉璃燕瓔珞金項圈,親自給小雀戴上,又選了一串紅寶石項鏈給小兔戴上,算是見面禮,兩個女娃娃歡天喜地的謝了賞。 碧瑩在突厥失去了兩個女兒,又得到了兩個女兒,也許人生便是喜劇套著悲劇,悲劇又連著喜劇,總是如此循環(huán)往復(fù)。 從那天起,于雀莫名其妙地成了大突厥熱伊汗古麗大妃的義女。同時有了一個西域霸主的義父,在歷史記載中,他是一個狂暴的戰(zhàn)爭狂人,對待后宮有情似無情,然而她的義兄,卻在西域歷史上相反,他的彪悍,仁慈和智慧天下共舉,偏偏這兩人水火不容。 諷刺的是,于雀本人從小不愛紅裝,長大后更是成了同其父兄一樣有名的武將,而她唯一有幸謁見她義兄的時刻,便是大塬與突厥偶有摩擦之時。 由于其貌美多智,極擅兵法,又是突厥可汗的義妹,從某種意義上說,聲名已然超過了她的幾個同為大塬名將兄弟。邊關(guān)諸人,無論敵我雙方,皆稱其為邊塞魔女,甚至她 的幾個親兄弟,連帶她那位萬人之上的義兄,提起她都咬牙切齒,“這個混賬丫頭?!?/br> 這于她而言,很難說是一件幸還是不幸的事情。 然而,自從小雀和小兔的陪伴,碧瑩的精神卻真的一天天地好起來,林畢延也感嘆這是醫(yī)學上的奇跡。眼看著除夕就要到了,她已經(jīng)可以自行下床,慢騰騰地靠著阿黑娜挪到窗欞前,看孩子們在當年我們一起浣衣 的冰溪地里打雪仗,同我和珍珠聊著家常。 我們都明智的選擇閉口不談在弓月宮中發(fā)生的事情,只聊一些以前發(fā)生的事情,碧瑩沒有提及二哥,直到那天微微忽然來報,初仁帶著世襲南嘉郡王重陽前來請安。 才一年光景,重陽長高了不少,自崇元殿那場變故后,重陽兩部癡纏笑鬧了,只是終日沉默不語,可能是初仁已經(jīng)講了碧瑩的淵源,不用我發(fā)話,小身子中規(guī)中矩地給碧瑩行了禮,便恭敬道:“見過三姨娘?!?/br> 碧瑩發(fā)了好一陣楞,賜下一對舞麒麟和田玉佩,重陽乖乖接過,跪下謝恩,每每碧瑩發(fā)問。他便歪著腦袋想半天,再緩緩答來,然后便沉默地坐在對面,馱著小身子,哀傷而呆滯地看著我們,再無多言,認親場面相當冷清,我便尋了個由頭,讓初仁帶著重陽到外邊同于家的孩子打雪仗,透過琉璃窗,只見“動物園”看到重陽便熱情地一擁而上,七嘴八舌地聊了幾句,重陽才微微有了一絲笑意,不一會兒,幾個孩子重又分組,開始玩雪仗。 碧瑩看了一會兒,低聲對我說:“這孩子和二哥少時一樣,心事重。”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碧瑩提到二哥,我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那年冬天,大哥和二哥從子弟兵營中下來,身后各帶了幾個人,那時他們已經(jīng)分別是東、西營子弟兵的小頭目了,見了面還沒開始說話,身后的那幾個人倒先cao家伙要干起來,把我和碧瑩嚇得夠嗆,后來大哥和二哥把自己的人拖開,然后想出了一個主意,這里是小五義的地盤。沒有敵手,只有對手,便各手,本來互相仇視的子弟兵都沒有了隔閡。后來那天錦繡也來了,我便從哥哥們手上取了些銀子,沾了幾兩好酒,又炒了幾個下酒菜,一起歡天喜地地吃喝起來。 那時候的歲月真是無憂無慮…… 如今望著孩子們嬉戲追逐,不由又在心中感慨一番,卻聽身邊的碧瑩忽然發(fā)話道:“那時候我真的好羨慕你?!?/br> 這是碧瑩第一次提起過去的事,我別過頭去,澀然道:“碧瑩,都過去了,咱們不是說好了不提了嗎?” 碧瑩扭頭對我平靜地笑了笑。 “我一直以為他們喜歡你,只是因為我是個病人?!北态搮s溫熱的看著窗外,笑道:“可是等我病好了,我才發(fā)現(xiàn)二哥的心里已經(jīng)容不下我了?!?/br> 我一時不知如何開口,琥珀瞳似是迷失在往事中,我沉默了下來,低頭靜靜地想著過去,直到猛然驚覺她臉上一行清淚緩緩滑下,我手忙腳亂地取著絲帕,替她拭著淚,卻聽到她輕聲道:“木槿,你看,阿芬還有二哥,在天上看著我,他們等著我快去呢?!?/br> “你又胡說什么!”我悚然一驚,卻板著臉教訓(xùn)道:“木尹皇子畢竟是可汗 的長子,現(xiàn)今不過是父子誤會,從未下過格殺令,想來本就只是宣皇子面圣釋由,還有你看看可汗給你的賞賜,吃穿用度一應(yīng)俱全,皆是皇后之儀,可汗還修書給陛下,請?zhí)斐蒙疹櫮?,我偷偷看過了,真的,那封信中措辭婉轉(zhuǎn),情真意切,見之落淚,碧瑩,陛下是真心愛護你的,想你身體好些后便能迎你回去?!?/br> 她滿面悲戚的看著我,栗瞳竟是無法言喻的悲涼哀泣。 這時,一陣大風飄過,孩子們大叫著捂住了眼睛,侍衛(wèi)們忙過去扶著孩子們進檐下,想等風雪停了再進去。有幾絲細風便沿著窗縫鉆入,輕揚起碧瑩幾絲微見灰白的鬢發(fā),拂到我的頰邊。遙想當年德馨居中的純真淺笑,不由悲傷難忍,我強自歡笑道:“現(xiàn)下木尹皇子在大理借住,大理武帝誓與我邦交好,又以好客聞名。盡管放心木尹的安危,我觀木尹淳良孝義,假以時日,可汗的氣消了。自然會赦免木尹,著人來接你回去的?!?/br> “你知道嗎?當我第一次感到我自己對你的嫉妒的時候,有多么害怕嗎?!彼瑴I輕笑出聲,不健康的紅暈浮現(xiàn)在她的面容上,“因為你對我恩義是這樣溫暖,我一面嫉妒你,一面離不開你,另一面又這樣反反復(fù)復(fù)的折磨了自己,所以后來我就默許了自己冒了你的名字變成了……”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她。 我急忙過去拍著她的后背,平復(fù)著她的痛苦,盡量柔聲道:“瞧你,別說了,別說了,怎么又來了呢?這早就是過去的事了,你還真要嘮叨到老了來的那個酒嗎?”我嗔道。 她好不容易平復(fù)了咳嗽,抬起頭細細地同我對望了好一陣,略帶羞澀地柔柔地笑了起來。 我也笑了,心情一下子輕松了。我們互相輕輕地擁抱了起來,就像小時候一樣溫暖,我輕拍她的后背,開心道:“一切都太平了,等你的身子再好一些,我想辦法讓木尹偷偷前來長安看你,可好?” 碧瑩哽咽著嗯了一聲,我感覺臉頰邊上一片濕冷,想是她流淚了,其實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我胡亂地擦著淚水,好一陣后,她復(fù)又出聲道:“他將我送回來,面對你,不過是想讓我再多受些良心上的煎熬。” 她慢慢地放開我,眼中漸漸凝聚起悲憤之色來,涕淚花了她的妝容,她凄然地看著我道:“一切皆是罪孽,皆是我的報應(yīng),就應(yīng)該讓我一個人來背,可是我們的孩子何其無辜?你知道嗎?”她忽然神經(jīng)質(zhì)的抓緊了我的手臂,那樣緊,灰白的指甲甚至摳進了我的肌膚,她的聲音一下子冷硬了起來,“他恨他們?!?/br> “莫怕、莫怕、軒轅皇后和那朵骨拉王妃都已經(jīng)死了,”我堅定的道:“碧瑩莫驚,只管好生養(yǎng)病,我一定會讓可汗接你回宮,沒有人再會來害你了、” “不是,不是她?!彼駚y的搖著頭,淚水滑落,無力哽咽道:“不是軒轅皇后,是他,是可汗,他恨我,他恨所有的人,他覺得這世上所有的人都騙了他?!?/br> 我大驚,回頭驚望小玉。小玉早已面不改色地屏退左右。 “他要怎樣折磨我都無所謂,可是……阿芬和木尹是撒魯爾可汗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啊,他玨四爺?shù)暮⒆影??!痹挳?,?nbsp;的臉色慘白如紙,猛然倒在我的臂彎中痛哭著,“為什么他要這樣任人欺凌自己的孩子?我可憐的阿芬那么小,死得那樣慘……” 那一天,碧瑩在我的臂彎中終于吐出了郁結(jié)于心的悲憤和痛苦。放聲痛哭,她哭了很久很久,我本來想對她柔聲細哄一番的,可是不知怎么 了,當時的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覺得無限悲痛,只是緊緊摟著她,一邊輕輕撫著她的灰發(fā),陪著她一起啜泣流淚。 小忠似乎也感受到了碧瑩的苦難,狗頭靠在碧瑩的腿上,嗚嗚低鳴。 等我們醒過來的時候,珍珠不知何時站在屋中一角,同小玉一樣,看著我們淚流滿面。 臘月轉(zhuǎn)眼將盡,非白為了安撫碧瑩 ,特御封碧瑩為安和公主,在舉國節(jié)儉的風尚下,破裂命內(nèi)務(wù)府專門做了一件奢華的倩素紅蜀錦公主吉服,希望她安心住下。至此,皇室對小五義的榮寵到了無以復(fù)加的地步,一時顯赫無比。 除夕夜,非白忙于新年大朝會的準備,我怕耽誤他的午休,自己也忙于年底封賬,而且大朝會以后,我也要接受內(nèi)外命婦的朝賀,我便起了個大早,一上午,與齊放一起成功封帳,午時便笑嘻嘻地到碧瑩處蹭了一頓中飯。阿黑娜她們做的西域烤rou就是好吃,我便央碧瑩在今日家宴上也準備一些,正好可以讓非白嘗嘗,碧瑩欣然應(yīng)允。 歇 了午覺起來,我拿出我玉人堂的鎮(zhèn)店之寶烏玉美發(fā)膏,讓薇薇和詭畫都我們倆染發(fā),到底是經(jīng)林神醫(yī)改良過的,加了多種名貴藥材,什么何首烏、雪蓮花的,我一下子年輕了五歲,碧瑩則一下子年輕了十歲。我同碧瑩又換上了蓮花的,我一下子年輕了五歲,碧瑩則一下子年輕了十歲。我同碧瑩換上了那件寶藍閃緞的吉服,過了一會兒,于飛燕下了朝直奔燕子樓來,看到我們,驚艷了好一陣子。 我們笑看說了一會兒話,珍珠帶著一大幫孩子和新年禮物過來了,也是一堆驚喜的歡呼。我記得很清楚,那一天,碧瑩 的容顏展露了久違的明艷和愉悅。 珍珠來的時候讓墜 兒捧著一具古琴,笑道:“你大哥是個大老粗,卻偏成天嚷著三meimei的琴藝如何冠 絕天下,孩子們從小聽到大在,剛聽說你回來那陣子,孩子們天天嚷著要聽,這是小雀和小免用壓歲錢買 了送給干娘的,說是要聽干娘的天籟之音?!?/br> 小狼多問了一句:“阿娘,啥叫天籟之音?” 碧瑩被珍珠 善意的謊言給逗笑了,便應(yīng)了下來。凈手焚香后,便彈起一首《戲蓮》 結(jié)果等一曲終了,眾人皆如癡如醉,只有于飛燕打起了呼嚕。 眾人趕緊狠狠搖他,于飛燕咂巴著嘴醒了過來,擦 著嘴角邊的口水,感嘆 道:“聽三meimei的琴聲,一準好睡?!?/br> 眾人一陣噓聲,然后哈哈大笑。 碧瑩溫笑道 :“大哥還是老樣子,一聽我的琴聲就想睡。” 小兔嗲嗲地說了聲:“干娘,小兔 要聽皇姨父上次彈的,那個那個?!?/br> 我和于飛燕當時就一呆。 好在碧瑩也不生氣,親了一下小兔子,疼愛道 :“小兔 子乖,干娘給你彈《長相守》啊。” “碧瑩,那個,”我咳了一下,“咱別勉強,還是彈‘喜羊羊’吧?!?/br> 小狼立刻舉手歡呼 ,可是碧瑩卻微微一笑,對我輕搖了搖頭,閉上眼后深深呼吸,再度睜眼時,她恢復(fù)了平靜,嘴角含著一絲輕笑,纖手維揚,一曲動人的《長相守》響了起來。 優(yōu)美 的音律盈盈流瀉在燕子樓中,我們從未聽過如此寧靜平和的《長相守》…… 琴瑟在御,莫不靜好…… 那是碧瑩心中的《長相守》。 我們正聽的感動,忽然不遠處又響起一陣琴音,也是一首《長相守》。卻是充滿了愛的熱情和幸福感,碧瑩停了下來,凝神細聽了一會兒復(fù)又抬手彈起,兩股音律的節(jié)奏漸漸交匯在一起,仿佛一冷一熱兩股泉水,漸漸交融,滋潤心田。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曲終了,碧瑩長長地舒了口氣,琥珀瞳中略有恍惚,而我們只聽得如癡如醉,差點沒回過神來。 倒是一陣掌聲響起,我們這才醒了過來。扭過一看,卻見是非白正含笑站在門口,碧瑩微訝。隨即隨眾人起身行禮,非白立刻宣免,他大步走到碧瑩面前,贊道:“猶記少時曾聽過安和公主的琴藝,不想如今已經(jīng)出神入化了,竟引得朕技癢,忍不住擺弄一番了?!?/br> “陛下實繆贊了,”碧瑩優(yōu)雅的垂首道:“陛下的琴藝天下冠絕,妾之薄技乃是螢火之光,如何堪與明月爭輝?!?/br> “安和公主過謙了。”非白淡笑如初,”著實好琴藝,最終竟能掙脫了朕的琴曲,朕最后倒是跟著大妃的曲調(diào)走了?!?/br> 非白同碧瑩寒喧了幾句,抱起了最小的小兔子,逗她玩了一陣。 小兔子甩這兩條沖天辮,兩只小胳膊抱著非白的脖頸,嘻嘻笑道:“小兔子最喜歡h皇姨夫了?!比缓螳I上香吻,引得眾人一陣大笑。 非白笑得合不攏嘴,鳳目中閃著無限憐愛,伏低身子也親了親小兔。身后的馮偉從早就端上一個大紫檀托盤,紅絲絨上齊齊地放著幾串水晶手鏈,非白便取最小的一串,給小兔戴上,然后招手讓其他孩子過來,含著溫暖的笑一一親手為他們戴上。 我看著這溫馨的一幕,心中微堵地低下了頭,暗嘆“:非白是真的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 周時,祭過天地先祖,我同非白,還有原氏宗親來吃過年夜飯,便擺著宴燕子樓一起守歲,小兔到處亂竄,不肯吃飯,惹得珍珠埋怨了幾句,非白便好脾氣地替珍珠抱起小兔,讓她坐在自己身邊,還親自喂了一口雞脯,小兔還真給皇帝面子,張大缺了門牙的小嘴巴一口吃了下去,然后賴在非白身邊,不肯回珍珠那里了,“陛下倒像是換了一個人,連琴音也溫暖了不少,方才竟是在勸我重新報作?!?/br> 我心中感懷,這時阿黑娜走了進來,為我和碧瑩鄭了一杯酒,我便接下來,同碧瑩對飲了起來、 阿黑娜今天戴了一對鎏金的耳環(huán),身邊的素麗塔也戴了一對一模一樣的,我心中激動,她們初到長安時,阿黑娜曾說遭過洗劫,而這對耳環(huán)不是從西域帶來的。也不是我送的,而且以素麗塔的身份,也不應(yīng)該同阿黑娜戴一樣的耳墜啊。 阿黑娜輕輕摸了一下耳環(huán),然后端起金樽,遞到非白面前,那時非白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喂小兔上,素麗塔正好走到于飛燕那里,于飛燕正同素輝談著什么快意之事,笑得前俯后仰,根本沒有注意素麗塔也快遞地輕摸了一下耳環(huán),然后倒了兩杯酒放到他們面前。 我一愣,屋子里的燭火不是很旺,但是她袖子里有光微微閃了一下,我立刻把桌上的盤子飛向素麗塔,大喝:“酒里有毒,有刺客。” 眾人皆驚。果然那個素麗塔一個翻身,躲過銀盤,她飛身晃到非白面前,摘下耳環(huán)扔向非白,非白抱住小兔把桌板翻過來,擋住了她的暗器,不想那耳環(huán)竟爆開了一道毒霧。 非白抱著小兔滾到一邊,場中立時大亂,于飛燕立刻飛起一腳,正中素麗塔的心窩,然后把懷中的毒酒灑到她的臉上,她臉部立刻焦黑了起來,痛的大聲嘶叫,不到五秒鐘便昏厥過去,臉上臭氣難聞。 于飛燕厲聲對著阿黑娜喝道:“你是何人,安敢行刺?” 突厥跟來的那些侍衛(wèi)一個個從四角取了刀劍圍住我們。 碧瑩嚇得花容失色,本能地要保護小雀,小虎先反應(yīng)過來,喝了一聲排陣,動物園手上戴著銀飾,變成了一把把護駕 的利器。擋在女眷席前對抗那些武功高強的刺客,保護我們。 幸得韓太傅及時帶人躍進來,素手微揚,阿黑娜仰頭避過,臉上的人皮面具掉了下來,露出一張美麗而瘋狂的臉來,我認出來了,竟是那個傾心,也就是明風卿。 韓先生大喝道:“大膽明風卿 ,陛下早就料到你會前來行刺,不想你竟然惡毒至此,連孩童也不放過,更何況安和公主是你唯一的親生女兒,她已被牽累了半生,你這做母親的竟如此狠毒?” 明風卿冷冷地看了一眼震驚的碧瑩,一句話也沒有跟碧瑩說,只是扭頭狠厲的看向非白,“原氏狗賊,一個不留?!?/br> 非白快速將小兔扔給齊放,明風卿 就乘這個機會,將兵刃直直地刺入非白的左胸,碧瑩和珍珠都瘋狂的大叫起來。 我的腦子一片空白,直沖了上去,根本沒注意那個突厥男殺手在我身后,小忠怒吼著,身體暴漲了近一倍,撲向那個男殺手,活生生的將他撕裂了,這時,毒霧開始蔓延,青媚護著珍珠等女眷抱著孩子一個個自燕子樓躍下,明風卿 和四個男侍衛(wèi)仍在企圖靠近非白,我同于飛燕沖上前去,護住非白。 韓先生飛身過來,一掌劈死一個殺手,明風卿的注意力忽然轉(zhuǎn)移到我身上,舉起兵刃向我連功,眼神瘋狂。小忠飛身過來,擋在我面前,可她卻冷著臉低聲道“沒用的畜生。”手起刀落,便將小忠攔腰斬斷,鮮血四溢。 于飛燕恨明風卿不顧婦孺,并不留情,接過于虎扔過來的九環(huán)刀,用盡全力刺向明風卿的后背。 這時搖雪狼和程東子也乘機消滅了其余的突厥侍衛(wèi),合力砍下了明風卿的頭顱、 仿佛是命運的惡作劇,明風卿的頭顱從二樓飛落,不偏不倚地滾到走在最后的碧瑩腳跟前,于大哥和我滿面血跡地飛身下樓時,已經(jīng)來不及了,宮人嚇得大叫,明風卿的琥珀瞳凄厲而絕望地看進碧瑩的眼里。 我想讓青媚去處理時,已經(jīng)晚了,也許是血緣的牽引,又許是這個血腥的場景刺激了碧瑩記憶深處悲傷而恐怖的往事,碧瑩定定地瞪著明風卿,慢慢地跪倒在血泊之中,顫抖著雙手捧起明風卿的頭顱。 “不要碰她,碧瑩,快放下!”我大聲叫著,“她已為仇恨失心瘋了,已經(jīng)不再是你的母親?!?/br> 可碧瑩卻恍若未聞,失魂落魄的捧著那血淋淋的頭顱站起來向外走去,青媚及時截住士兵,不讓人傷害她,只讓人將她團團圍住,燕子樓前不斷涌入聽聞圣上遇刺的消息而趕來的龍禁衛(wèi),燈火如晝。精神恍惚的碧瑩 步履蹣跚的來到潔白的雪地上,長長的紅色下擺沾滿了親生母親的鮮血。沿途拖曳了一路,映在雪白的大地上甚是觸目驚心。于飛燕和我只得施輕功慢慢靠近。于飛燕滿面緊繃,“碧瑩,快,快放下。” 碧瑩慢慢轉(zhuǎn)過身來,渾身都在打著戰(zhàn)。她看著我們,琥珀瞳中藏著無盡的恐懼和哀泣。 我明白了,碧瑩想親自安葬自己的娘親! 可是,上天為什么要對碧瑩這樣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