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躍望向正在和韓知秋交談的顧飛謙，微微一笑。

    “我以為洛萱是我難以忘懷的初戀，以為蔣旖旎是我愛情傷痛的良藥，還以為程靜是我的真命天女?？墒乾F(xiàn)在，我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不記得當(dāng)初為她們心動的感覺了。但是你一提起宋霜，我就心跳的厲害?！?/br>
    文靜南了然地點了點頭。

    “這世上總有一個人，會耗盡你所有的愛情?！?/br>
    半后第八十七屆奧斯卡頒獎典禮，全球電影愛好者矚目的焦點。

    國際名導(dǎo)白斯登格爾歷時一年零三個月遠(yuǎn)赴戰(zhàn)地前線拍攝的以反戰(zhàn)為主旨，描寫戰(zhàn)地記者在刀尖上行走的電影《隨風(fēng)而散》成為本屆奧斯卡最為熱門的電影。

    而更令全球華人矚目的是，飾演華裔記者冷宿秋的宋霜入圍最佳男主角提名，成為第一個被奧斯卡提名為最佳男主角的華人影星，全球刮起一陣宋霜熱潮。

    他有著俊朗的外形，令人過目難忘的氣質(zhì)，熒幕上一個眼神流轉(zhuǎn)就將觀眾的心緒抓緊，就連與斯登格爾共同競爭最佳導(dǎo)演獎的幾個國際名導(dǎo)，提起宋霜都不約而同贊譽有加。

    林躍和林小霧一大一小坐在電視機前。

    “小霧，去微波爐爆個爆米花?！?/br>
    “唉喲——都快開始了！等提名揭曉再爆啦！”林小霧盤坐在沙發(fā)上，蹭了蹭林躍撒嬌。

    “前面主持人還要講一堆廢話，還得采訪那些無關(guān)緊要的明星聽他們說場面話，還有什么最佳攝影最佳剪輯之類的，起碼一個多小時才會輪到最佳男主角！去拿啤酒來！”

    “老爸！啤酒就在你面前！我都給你拿了三罐了！到時候宋叔叔出來你就會憋不住要上廁所的！”

    “那你就去爆個爆米花！”

    “爸——”林小霧湊到林躍身旁，“你是不是特別緊張啊？其實能得到提名就已經(jīng)是華人電影界的驕傲了，根本不用那么在意最后能不能得獎。你看你手上都冒汗了！”

    “狗屁，滾一邊去。”

    “我可不能滾一邊去，要是你一個激動從沙發(fā)上摔下來了，我還得扶著你不是？”

    “你老爸我的腿還沒斷呢！”

    “誒——宋叔叔！”

    林躍趕緊轉(zhuǎn)頭望向屏幕，結(jié)果只是一個巨胖無比的導(dǎo)演在那里夸夸其談。

    “爸，你拿獎的時候都沒現(xiàn)在這么緊張?！?/br>
    “跟他相比，我拿的算什么？”林躍頷首自嘲地一笑。

    “可是我相信，在宋叔叔的心里，爸爸就像一座山?！?/br>
    “為什么是山？父愛才被形容成山吧？”林躍失笑問道。

    “對于演員來說，導(dǎo)演不也是一座山嗎？給他們方向為他們撐起天空?！?/br>
    “你還挺有文采的?！?/br>
    “那當(dāng)然，我以后要像韓叔叔一樣，做一個一流的編?。　?/br>
    終于，這一屆頒獎進入了正題?！峨S風(fēng)而散》的風(fēng)頭強勁，一舉摘下了最佳攝影、最佳電影剪輯和最佳導(dǎo)演幾項大獎。《隨風(fēng)而散》中三位記者里唯一女記者的扮演者琳娜艾恩華摘得了最佳女主角。

    她發(fā)表了一長串的獲獎感言。

    不耐煩的林小霧在一旁學(xué)著她激動的模樣，“感謝導(dǎo)演感謝攝影師感謝所有熱愛我的人……”

    就在最后的最后，琳娜握著話筒拉長了嗓音，“以及劇中的冷宿秋。我從沒有想過有任何一個劇中人物能讓我在現(xiàn)實中也迷戀不已，感謝這部電影讓我遇見我的夢中情人！”

    鏡頭轉(zhuǎn)向了席間的宋霜，純黑色的西裝，優(yōu)雅而富有神秘感的容姿。輕輕一個頷首，向女主角琳娜艾恩華致意。他變得比兩年前更有風(fēng)韻，眉宇間是時光沉淀之后的穩(wěn)重，唇角的微笑將塵埃滌蕩。

    就連頒獎現(xiàn)場的導(dǎo)演都忍不住為他停留了將近三秒的畫面。

    “什么??！這個女人！宋叔叔的夢中情人是我爸爸！你就別再想了！哼！”

    林小霧瞥向林躍，這才發(fā)覺林躍的表情卻很深長，好像無論有多少人愛上宋霜都沒有關(guān)系，和妒忌無關(guān)，他會放任他在群星拱繞的地方，只要靜靜觀望就好。

    終于到了即將揭曉最佳男主角的時刻了。

    屏幕上播放了幾段被提名電影的片段。包括宋霜飾演的冷宿秋。那也是林躍反復(fù)播放的畫面，細(xì)膩之處是宋霜演技最為精湛的體現(xiàn)。

    “你害怕了嗎？”屏幕上的冷宿秋點燃了口袋里最后的一支煙，閉上眼睛輕輕呼出一口氣。耳邊是炮彈炸裂樓宇崩塌的聲響。這是另外一個世界，殘忍而沒有任何規(guī)則。

    冷宿秋窩在一個半塌陷的廢墟下，他的身旁是已經(jīng)死去的負(fù)責(zé)保護他的維和部隊軍官。冷宿秋看著對方，低垂的眉眼間有一種魅力，讓人忍不住細(xì)細(xì)品味。

    因為爆炸的波及，塵土嘩啦啦落在他的頭頂他的肩膀，明明這么狼狽，冷宿秋卻依舊抽著那支煙，他珍愛地?fù)徇^掛在頸間的相機，仿佛面對自己不可割舍的情人。

    “會害怕，是因為還活著?！?/br>
    屏幕定格在冷宿秋那無奈卻又令人覺得充滿力量的微笑里。

    主持人還未念出獲獎名單，潮水般的掌聲已然響起。

    宋霜已然站上了那個榮耀之巔。

    當(dāng)所有人以為宋霜將會激動地感謝全球華人或者聲淚俱下地講述在戰(zhàn)地的那些遭遇時，他張了張嘴。

    除了那句字正腔圓的“thank you, everyone”，他說的是中文，沒有長篇大論，沒有滔滔不絕。

    “我希望你能看到我，我希望你一直只看著我，我希望你為我驕傲，我希望你仍然愛我?！?/br>
    然后他舉起小金人，非常紳士地行了一個禮。

    當(dāng)主持人將這段話翻譯成英語之后，全場響起了掌聲。

    也許他是對所有觀眾說的，也許是對某個人說的，這些都不重要了。

    知道了結(jié)果，林躍反而沒有頒獎前那么緊張，那四句話卻如同魔咒一般縈繞在他的耳邊。

    “小霧，你繼續(xù)看吧。爸爸去睡覺了?！?/br>
    “啊……哦！飛謙哥哥說了，早上八點來接爸爸去做復(fù)?。∥乙哺銈円黄鹑?。”

    “明天周末你不睡懶覺？”

    “不睡，我起來給你做早餐吃！”

    當(dāng)所有掌聲褪去，浮華如掠影倒退，宋霜坐在車?yán)铮瑩芡死嫌训碾娫挕?/br>
    “恭喜你，你得到了華人電影界最高的榮耀?！甭逍穆曇魝鱽?。

    “我……想知道他還好嗎？”執(zhí)著手機良久，宋霜才問出這個最想問的問題。

    “……他導(dǎo)的電影《風(fēng)起云涌》在威尼斯電影節(jié)得到了最佳導(dǎo)演、最佳影片，還有顧飛謙也因此拿到了最佳男主角，繼你之后成為了最年輕的影帝?！?/br>
    “他還好，就好?！?/br>
    宋霜輕輕漾起一抹笑。

    “宋霜……你現(xiàn)在取得了別人無法取得的成就，為什么還要對他念念不忘？”

    洛宣的聲音聽起來恨鐵不成鋼。

    “因為愛他是我的本性。你沒聽過一句話嗎，本性難移?！?/br>
    “那要不然你帶著你的頂級榮耀回來吧，看看他有什么反應(yīng)？相對無言，或者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就像《風(fēng)起云涌》的結(jié)局？”

    掛了電話，宋霜吸了一口氣，抵著車窗，人人趨之若鶩的小金人孤單地躺在車墊上。

    杜天仍舊是他的助理，他看著后視鏡中宋霜的表情，輕聲問：“宋先生，您累了嗎？”

    “我好想見他，可是我怕站自己一旦站在他的面前，就一眼戳破了我和他的結(jié)局?！?/br>
    半個月之后，紐約的街頭，宋霜正在一個咖啡廳里喝著咖啡，翻閱著經(jīng)紀(jì)人新送來的劇本。

    對于大多數(shù)人來說，宋霜是個站在成功頂點的人，不需要費任何力氣，就有無數(shù)優(yōu)秀的劇本和角色送到他的面前，但是他卻意外地沉默，就連經(jīng)紀(jì)人都有些著急問他為什么不給這些知名的制片商還有導(dǎo)演一個答復(fù)。

    宋霜的回答很簡單，他累了，想要休息一下。

    咖啡有些苦，回味卻很甘甜。

    宋霜抬起頭的剎那，看見一輛類似學(xué)校的校車載著一群中國小孩從他面前駛過。

    其中一個趴在車窗上的小女孩正朝他大力呼喊什么。

    那個剎那，沒有任何思考宋霜轟然扔下手中的劇本沖了出去。

    車子越開越遠(yuǎn)，小女孩的高喊聲模糊了起來。

    “你有沒有聽過爸爸給你的留言！宋叔叔——爸爸……”

    小女孩被拽回了車窗里，她的姿勢太危險。

    而宋霜最終還是沒能追上那輛車。

    他怔在原處，大口喘著氣。當(dāng)他明白過來什么時，驀地轉(zhuǎn)身奔回公寓，急躁地打開門，沖進臥室，拿出了那支將近兩年沒有使用過的手機。

    當(dāng)年，他上飛機的時候，手機就已經(jīng)沒電了，到了紐約還沒來得及換卡就跟著斯登格爾導(dǎo)演見劇組成員探討劇情，一天之后飛往阿富汗。而這個手機就一直被他扔在抽屜里。

    電池沒有反應(yīng)，宋霜不做二想帶著手機再度沖出門，這個手機款式已經(jīng)舊了，市面上要配一個電池都很難。

    “嘿，先生，這手機你還要繼續(xù)用嗎？”

    “我要聽里面的語音留言，請你幫幫我，多少錢都可以！”

    “可是語音留言的保存是有期限的，你確定我?guī)湍闩盟?，你能順利聽到那條留言？”

    宋霜怔住了。

    “朋友，如果想要知道對方說了什么，你可以打電話直接問他，再不然來到他的面前問他，除非……那家伙已經(jīng)不在世上了？”

    “他還在……謝謝你。”宋霜抓過手機，回到了公寓。

    半個小時之后，他的經(jīng)紀(jì)人敲開了他的門，看見他正在往行李箱里收拾東西。

    “我說宋先生，你在做什么？你告訴我你要回國？”

    “對，我要回國?！彼嗡獙⑿欣钕涞睦溊茫现呦蜷T口，經(jīng)紀(jì)人一把拽住他。

    “我給你約了一個大導(dǎo)演！你很有可能在他的電影里演出一個十分重要的配角！”

    “只是配角而已?！彼嗡堕_了對方的手。

    “宋霜！你能不能把話說明白再走？你要去多久！去干什么？”

    宋霜停下腳步，回頭一笑。

    “我不知道要多久，我要去見一個導(dǎo)演。”

    “??？什么導(dǎo)演？難道比斯登格爾還大牌？”

    “他從來不耍大牌。但我只想做他一個人的男主角。”

    經(jīng)紀(jì)人愣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