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真是個很特別的人呢,明明不懂殺戮,明明博愛蒼生,明明是個那么溫柔善良的孩子,雙手卻緊緊握著世上最鋒利的劍刃,以鮮血鋪就蹬及高位的長長地毯,滿含悲憫的無情。 比起那些為了一己之欲而戕害蒼生的野心家,這個孩子的作為還真是叫人討厭不起來,如果是為了保護在乎的人而舉起手中長劍的話,實在是有點兒無可厚非。 看著山道上一小隊兵馬疾馳而去,淮南王負手一揮,即刻下令:“左右包抄皇城,連一只鳥都不許給本王放走。若遇叛軍,無需追究身份地位,一律格殺勿論!” “是!” 一列七位虎將齊齊應聲,轉(zhuǎn)眼便又迅然消失草坡之上,唯余細風輕卷綠草,蝶翼翩躚。 大殿之內(nèi),冷風蕭殺,兩軍執(zhí)槍對峙朝堂,若嚴冬之江面,雖有半尺寒冰遮掩其上,卻無法藏匿底下的狂潮巨流,一旦打破平衡,整個局勢就會像十里冰層驟然破裂一般,將整個皇宮在瞬間摧毀。 “鏡月閔哲!身為一屆儲君,論禮你身為人臣,論親你身為人子,如今竟然罔顧綱常,為免大權落入他人之手而做出弒君之舉,實是罪不可赦,”素來沉默寡言的太后橫眉冷立,久居深宮而聲威不減,一眼之下叫人望而生畏,字字句句鏗鏘有力,在整個朝堂上震出一聲聲的回音,“還不速來認罪?!” “認罪?哼!”鏡月閔哲冷冷嗤笑了一聲,提指朝鏡月閔徹的鼻尖狠狠一掃,“父皇一出事,這個狼子野心的男人就帶兵包圍了整個皇城,動作之快令人不及掩耳,可見一早就已準備妥當,只等今日這一刻。呵呵……太后也說了,本太子乃是父皇欽定的儲君,又怎么會蠢到做出弒父之舉,這顯然是這個狗賊一手策劃的圈套!” “什么陛下欽定的儲君?大皇子怎么這么快就忘了,陛下已經(jīng)把您的太子之位給廢了么?若非如此,太子又怎會一氣之下做出這般過激之舉呢?” 從大殿門口冷然傳進一個聲音,話音一起,即刻驚起朝堂上一片此起彼伏的吸氣聲。 鏡月閔哲臉色猛然一變,側(cè)頭狠狠剜向來人:“你胡說!父皇如何會廢本殿?!” 一直沉然立于鏡月閔哲身后的端妃此刻也按捺不住上前邁了一步:“空口無憑,縱然你是楚將軍之愛子,如此擾亂朝堂亦是死罪一條,你可有什么證據(jù)?” “鳴兒,你是怎么進來的?別胡鬧……” 見到楚鶴鳴跨步走了進來,楚將軍亦是臉色一白,完全沒有想到他會插手此事。 “鶴鳴若沒有十足的證據(jù),自然不敢口出妄言?!睕]有理會楚將軍的制止,楚鶴鳴快步走到大堂正中,雙手恭敬地舉起手中皇榜,肅然開口,“陛下遺詔在此,眾卿叩拜?!?/br> “這……”鏡月閔哲見狀一驚,回眸與端妃對了一眼,恨然斥道,“大膽佞賊!竟敢枉造圣旨!” “唰!” 楚鶴鳴轉(zhuǎn)手一松,卷起來的圣旨嘩地就落了下來,蓋在右下角的帝璽印章赫然在目。 眾人見狀不由齊齊屈膝,俯身跪拜在地:“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鏡月閔哲還是不甘心,但禁不住壓力只得緩緩屈身。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承太祖弘業(yè)二十八年,于茲兢兢業(yè)業(yè),體恤臣工,惠養(yǎng)百姓,維以治安天下,為務令觀。然太子閔哲不法祖德,不遵朕訓,惟肆惡暴戾yin一亂,難出諸口。朕包容二十年矣,乃其惡愈張專擅威權,鳩聚黨羽,種種惡端不可枚舉。今恣取國帑,干預政事,必致敗壤我國家,戕賊我萬民而后已。世祖之締造勤勞與朕治平之天下,斷不可以付此人矣,特將閔哲廢斥?!?/br> “自古帝王繼天立極,撫御還區(qū),必建立元儲,懋隆國本,以綿宗社無僵之休。二子閔徹,日表英奇,天資粹美,茲恪遵太皇太后慈命,載稽典禮,授以冊寶,立為皇太子,正位東宮,俯順輿情,以重萬年之統(tǒng),以繁四海之心……布告中外,咸使聞知?!?/br> 將詔書完完整整讀完一遍,楚鶴鳴的聲音不如太監(jiān)響亮,然而卻又一種令人不得不信服的凜然正氣,一瞬間朝堂上屏息靜氣,尚且沒有從廢立太子的變故中回過神來。 鏡月閔徹垂眸,冷薄的唇角在暗處微微勾起。 沒有人馬上跳出來質(zhì)問,就說明他們信的程度比懷疑的要多出那么幾分。 “這不可能……這、這不可能!” 鏡月閔哲喃喃念了兩句,忽然猛的抬頭,目光狷狂瘋魔,沖上去就要搶楚鶴鳴手里的圣旨撕毀:“父皇不可能會廢了我!都是你們……一定是你們在搞鬼!我不信!我不信!” “嗖!” 一支冷箭破空而來,在空中卷起一道漩渦寒風,眨眼之間掠過眼前筆直射穿鏡月閔哲的喉舌,速度之快令人猝不及防,徑直將鏡月閔哲整個人釘死在了臺階邊角,伴隨著宮女的凄厲尖叫,端妃的臉色頓然變得死灰一片。 “弒君乃誅九族之大罪,鏡月閔哲罪不可恕,當……斬立決!” 慕容晏架著長弓款步走近,青白的指節(jié)上殘留著深深血色勒痕,足見他適才下手之狠辣,一擊必殺絕無放生之嫌。 這個變故來得太快太突然,直到慕容晏開口說話,朝堂上被一陣陣驚煞到的眾人才反應過來方才究竟發(fā)生了什么,甚至連國師都不能這么快地就接受鏡月閔哲已經(jīng)死了的事實,端妃更是膝蓋一軟直接癱倒在了地上,眼角沒有一絲的淚水,只剩一片死寂的顏色,還有嘴角微不可察的一縷自嘲的冷笑。 鏡月閔徹隨后再投去一瞥,便見端妃嘴角緩緩流出一股黑血,卻是當場就服毒自殺了。 鏡月閔哲一死,端妃一亡,太子黨瞬間就垮了臺。 即時收拾掉那些頑固的殘黨余孽,鏡月閔徹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把整個平分秋色的犄角局勢瞬間扭轉(zhuǎn)到了他的掌心,對峙鏡月閔哲的這一局,他可以說是完勝。 然而,事情遠不會如此順利就能結(jié)束。 當那個聲音在大殿內(nèi)陡然響起的時候,鏡月閔徹甚至有一瞬間的恍惚,覺得他…… 似乎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 “喲呵,宮里宮外都好熱鬧??!這里更熱鬧,玩得挺歡脫的嘛!居然還死人了……嘖嘖,下手真快,居然都不等我來看好戲就玩完,真桑心……” 一襲明黃色的龍袍從側(cè)殿款款飄出,居高臨下地睥睨著臺階下詫異仰望的眾人,鏡月未央抬起手輕輕一甩額前啪嗒啪嗒亂晃的玉珠,動作極其裝逼而風sao,一邊調(diào)侃著開口,一邊還朝鏡月閔徹拋了個華麗麗的媚眼。 而在下一秒,一把匕首便從背后筆直穿透鏡月閔徹的胸口,血淋淋的刀鋒破胸而出,滴著艷紅鮮麗的血液。 鏡月閔徹回眸,沉如深淵的黑眸在看清那個下手傷他的人之后終于興起了一縷意味莫名的笑意,當胸劈出一掌,墨黑的身影森寒而動,晃眼之間就已閃出宮外,只留下一聲魔煞的命令:“擋我者,殺無赦!” “慕容晏!” “晏兒!” “慕容——” 無暇理會朝堂內(nèi)外轟然而起的廝殺,鏡月未央快步飛身而下,朝著被鏡月閔徹劈掌打飛的慕容晏飛奔過去,緊張得差點哭出來。 “太醫(yī)!白朗之!來人啊快來人——” 握住慕容晏脫力的手掌,鏡月未央很是慌不擇言,她完全沒有料到鏡月閔徹會變態(tài)到那個地步,穿心的一刀竟然捅不死他!這不科學!這不正常!這反人類! “我……要死了?!蹦饺蓐瘫荒且徽普鸬梦迮K六腑都攪成了一團,強撐了半天才孱弱地吐出幾個字,隨即頭一歪就昏了過去,臉色煞白一片看起來尤為可怖。 “不會的不會的……你不會死的……我一定會救你!你還有那么多書沒有看完,你還有那么多宏圖偉業(yè)沒有完成,你還有那么多抱負沒有施展……你怎么甘心就怎么死掉呢?!”鏡月未央抖抖著手臂抱起他,眉眼間滿是慌亂,一路不管不顧地穿過廝殺的人群,朝太醫(yī)院狂奔而去。 “殿下小心!” 見鏡月未央慌不擇路,楚鶴鳴不得不緊隨其后幫她掃平障礙,丟下滿朝官員在風中無限凌亂。 蒼天啊! 誰能告訴他們剛才究竟發(fā)生了神馬?!為毛一眨眼間整個世道都變了?!這是為毛啊為毛?! 26、來龍去脈 更新時間:20121114 23:05:45 本章字數(shù):5168 “怎么樣?慕容還好嗎!” “死了。。請記住本站”白朗之凝眉冷瞥,從薄唇里淡淡吐出兩個字,不帶一絲情感。 聞言鏡月未央臉色驀地一白,差點就軟了膝蓋跪下去。 “殿下!”楚鶴鳴趕緊上前扶住她,繼而抬眸望向白朗之,“慕容他……真的已經(jīng)……?” “當然是騙她的,有我在,就是閻王也要讓道?!崩浔〉淖齑轿⑽⒚蚱?,某人難得把鏡月未央耍了一道,卻是沒有意料中那么得意,他一直以為鏡月未央看似多情實則無情,然而眼下看來,她對某些人的關心似乎過了頭了,“慕容傷得雖然重,震傷了五臟六腑導致昏迷不醒,然而二殿下那一掌并未能使出全力,加之慕容功力渾厚,卻是要不了他的命的?!?/br> “喂,你——” 鏡月未央從不認為白朗之是會開玩笑的男人,就這么平白無故被他耍了一道,好半晌才反應過來。 然而不等她開口反擊,白朗之驀地眉峰一掃,涼淡地投來冰寒一瞥:“現(xiàn)在殿下最應該關心的不是慕容一個人的死活吧?外面兩軍拼殺血流成河,難道那些將士的性命就不值一提了嗎?” “我……這……我沒有這個意思?!北话桌手@么一問,鏡月未央不免有些心虛。 確然,她登帝位不僅僅是為了一己的安全,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為了減少戰(zhàn)事庇佑天下萬民,當初游說楚鶴鳴他們的時候,用的也是這個理由??蓮乃叫纳蟻碇v,她的心沒有那么大,可以裝下整個蒼生社稷,她一直都是個自私的人,只在乎自己的事,只關心在乎的人。她很清楚,就算她登上帝位,也不一定能成為一個仁愛天下的合格的皇帝,她唯一可以保證的就是,她不會利用這個位置這個權利去做一些損人利己的事情。 這就是她所有的,也是最基本的原則。 只是這種原則一旦遇到像眼下的這種狀況,就會變得有些難以抉擇。 垂眸沉沉看了一眼昏死中的慕容晏,慘淡的臉色毫無生氣可言,仿佛只要輕輕一碰就會立刻魂飛魄散似的,本來看著就很文弱,如今更是脆弱得叫人心疼。 卻是這樣一個清瘦的身子,擔起了鏡月王朝的整座江山。 鏡月未央徹底體會到了當初父皇說的那句話——慕容家世代忠心,天地可鑒,日月可表! 自從察覺到聞人櫻離的真實身份之后,鏡月未央就開始懷疑鏡月閔徹跟西冥的關系,畢竟兩個交往如此密切且又是私底下來往的人之間的關系不可能會單純,再加上后來父皇告訴她鏡月閔徹不是皇族血統(tǒng),那么他的身份就更可疑了。 倘若換成是鏡月閔哲,鏡月未央還不至于會如此大膽地將他跟西冥皇朝聯(lián)系起來,可對方是城府甚深的鏡月閔徹,就憑他的能耐和野心,如若底牌夠硬又何須在乎鏡月閔哲的一個太子之位?寧愿費盡心機地蟄伏在暗處伺機而動,卻不敢先發(fā)制人率先出擊,那么就肯定有其死xue所在。 而他的那個所謂的死xue,鏡月未央大膽賭了一把,就是—— 鏡月閔徹是西冥之人,而且十有八九是西冥皇族,也就是聞人櫻離的血親兄弟! 所以當初假裝把慕容晏趕出公主府特意放他離開,就是為了查證她的猜測是否屬實。 當然那時候慕容晏并不怎么信她,畢竟要一個為鏡月閔徹賣命多時的人突然間接受他選中看好的主子實際上是個西貝貨,而且還是敵方派來的細作,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是以慕容晏只答應鏡月未央,如果她說的都是實話,那么他就拋開一切協(xié)助她扳倒鏡月閔徹。 如若不是,兩人之間的恩恩怨怨,還是來日方長擇日清算。 正所謂愛之深恨之切,當慕容晏暗中查探出鏡月閔徹的底細之后,他對這個二殿下的失望顯而易見,遂而采取了最為激烈的方式,在鏡月閔徹的胸口穿心刺了一刀,置之死地而后快! 如果不是肯定他們兩個人的性取向都很正常,鏡月未央都要忍不住懷疑這兩人是不是暗地里有一腿,不然這種相愛相殺的感覺怎么會這么強烈?撲面而來揮都揮不散的說。 慕容晏的倒戈是鏡月未央意料之內(nèi)的,倒是這楚鶴鳴兩面三刀墻頭草的作為叫她有些捉摸不透,適才光顧著擔心慕容晏她還沒察覺,回頭走了兩步之后才突然意識到身邊跟了這么一個人。 腳步猛然一頓。 因著鏡月未央走得急,楚鶴鳴跟得也急。 眼下鏡月未央陡然停了下來,楚鶴鳴卻是來不及反應,身子由著慣性向前撲去,轉(zhuǎn)眼就把鏡月未央撲倒在了地上,連帶著還打了個滾兒,下意識把鏡月未央護在身上。 鏡月未央也是被他嚇了一跳,唰的就從他身上爬起來,卻是動作太過生猛,腳底一滑又摔了回去。 這回摔得可就準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是故意的。 至少屋內(nèi)聞聲走出來的白朗之就認為她是故意嘴對嘴親到楚鶴鳴雙唇上趁機吃豆腐的,所謂的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你們在干什么?” “呃!” 鏡月未央驀地的瞪大眼睛,望著眼下跟她一樣滿腦空白的男人,只覺得頭頂有一群烏鴉呱呱圍著亂轉(zhuǎn)。 尼瑪這橋段也太狗血了! 她特么的真心不是故意的,天地為證! 什么叫無狗血不人生,現(xiàn)在這都什么時候還發(fā)生這么桃花滿天飛的“意外”,而且更無恥的是,她居然還有些享受這種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