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勱親手為徐郴斟上熱茶，殷勤道謝，“我時常不在家，多虧您和岳母陪著阿遲。岳父您不知道，我人在外頭，一心惦記家里，怕阿遲悶著?！?/br>
    仲凱慣會甜言蜜語！阿遲嗔怪的橫了張勱一眼，眼波嬌利，姿態(tài)美好。張勱嚴(yán)肅的瞪了回去，一一你如今正那什么呢，咱們不能那什么，還這般誘惑我，不厚道！

    徐郴夫婦心里別提多美了。陸蕓含笑問，“仲凱晚上想吃魯菜還是豫菜，我一并寫了菜單。”張勱忙道：“阿遲想吃什么，我便跟著吃什么。她懷著身孕，一切以她為主?！?/br>
    徐郴剝了個桔子遞給他，“仲凱，很甜的?！睆垊昝δ眠^來嘗了一片，“蜜糖一樣。”把岳父岳母哄的極為歡喜。

    徐遜悄悄問張勱，“妹夫，做人女婿都是如此么？”張勱微笑，“舅兄，男人若心中愛極了妻子，自會如此?！焙芟矚g一個人，自然而然的便會愛屋及烏。生她養(yǎng)她的人，如何會不敬重、孝順。

    徐遜明亮眼眸中閃過一抹羞澀。

    晚飯后徐郴帶著妻兒告辭走了，張橦嘰嘰咕咕和阿遲說了半天私房話，“爹爹給小二也看著名字呢，務(wù)必要尋一個驚天地動鬼神的好名兒?！?/br>
    師公要求，“不是要給小娃娃撫琴么，我倆也順便聽聽。”孩子要從胎里教起，小阿勱歸我了，不許被教壞，不許給他聽亂七八糟的曲子。

    張勱得意道：“師公，我新譜了支《寶寶曲》，您賞鑒賞鑒。”師公大樂，“單為小娃娃譜的啊，好極好極?！?/br>
    曲調(diào)簡潔婉轉(zhuǎn)，輕快活潑，聽的師公笑微微。

    師公和橦橦極有眼色，盤桓了一會子，便告辭回了平北侯府。張勱和阿遲時常四目相對，溫存繾綣，他們實在不便久留。

    “今天有沒有悶？”張勱大手放到阿遲微微凸起的小腹上，柔聲問道。也不知是問寶寶，還是問寶寶娘。

    阿遲舒心笑著，“沒有悶?zāi)?，娘早早的便來陪我了?！睉言械臅r候身邊有親娘陪著，真是非常安心。

    “有沒有想我？”張勱大手依舊撫著肚子，在小妻子粉嫩臉頰上輕輕的、甜蜜的印下一記親吻。

    “想了?！卑⑦t淺淺笑，“想了有七八十來遍呢?！?/br>
    “這么少?！睆垊瓴粷M，“人家想了你成百上千回?！?/br>
    阿遲狐疑看著他。一天之中，想了我成百上千回，仲凱，你還用不用上班、用不用交際？

    “往后要少想我?guī)谆亍！卑⑦t要求，“不用這么多呀，想個三十回五十回的，足夠了?！?/br>
    張勱紅了臉，“三十回五十回哪夠，不夠塞牙縫的?！?/br>
    你，到底在想什么？阿遲回過味來，抓住張勱一通好打。

    十一月底，嚴(yán)首輔之子嚴(yán)慶連番被御史彈劾。一開始只是彈劾些“索賄”“居母喪飲酒”之類的事，后來愈演愈烈，已進(jìn)展到“犯上”“通敵”等要命的罪名。

    這一輪彈劾來的極為猛烈，到了十二月初，皇帝大怒，命令將嚴(yán)慶下獄，有司會審。

    作者有話要說：先到這兒。

    ☆、105、或棲遲偃仰

    嚴(yán)慶被彈劾,那可不是一遭兩遭了。不過從前彈劾過他的人,下場都極慘。有先被貶謫至塞外苦寒之地然后被殺的,也有被送鎮(zhèn)撫司拷訊,百般凌，辱刑求至死的，不一而足。

    嚴(yán)慶下獄，由三法司會審。一時之間，刑部、都察院、大理寺都格外忙碌起來。嚴(yán)氏父子權(quán)傾朝野，審理嚴(yán)慶一案,是萬眾矚目的大事、要事。

    阿遲懷著身孕,張勱嚴(yán)格遵守張并的要求，凡是不美的、不好的事,一概不講給阿遲聽。監(jiān)獄,審訊，定罪，傾軋，這些亂七八糟的，回到魏國公府絕口不提。

    不只自己不提，還怕徐郴等人說漏了嘴，專程交代過岳父岳母。徐郴和陸蕓都是微笑，“仲凱又細(xì)心又體貼，不告訴阿遲，甚好甚好。”

    張勱管天管地，管不了自家小妹。張橦跟著師公過來逛的時候隨口提起，“二嫂，嚴(yán)慶入獄，嚴(yán)家看樣子要撐不住了。這首輔之位，令祖父是眾望所歸。”

    這么著，阿遲才知道了這件重大時事新聞。弄清楚前后經(jīng)過，阿遲笑盈盈和橦橦說著玩笑話，好似全然不放在心上。次日卻差佩阿去了趟嚴(yán)家，給徐素心送去四樣新鮮時蔬瓜果、四盒精致糕點、四匹綢緞、四匹羽紗，另有一個錦盒。

    “替我謝謝jiejie，jiejie心腸好，總想著我。”徐素心雖是略有愁容，卻并沒什么大心事，“我在嚴(yán)家蠻好的，老夫人雖過世了，夫人、奶奶待我都和氣?！?/br>
    佩阿從嚴(yán)家回來，除了帶回徐素心的口信，還帶回一對繡著魚戲荷葉間的小肚兜，一雙精致可愛的小鞋子，“五姑奶奶親手做的?！?/br>
    活計很鮮亮，一針一線，都是用了心的。阿遲拿起小肚兜、小鞋子看了半晌，寶寶，你還有個小姨呢，一個命運多舛的小姨。

    內(nèi)閣之中的首輔姓嚴(yán)還是姓徐，對于升斗小民來說，差別不大。對于徐素心，可就是截然不同了。內(nèi)閣首輔姓嚴(yán)，她還能繼續(xù)這雖不美好卻還平安的日子。一旦內(nèi)閣首輔改姓徐，她連這樣的日子也過不下去，未來不知會如何。

    只是，徐素心會過什么樣的日子，徐次輔哪會放在心上。徐次輔要的是名，是利，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是內(nèi)閣之中、文官之中說一不二的權(quán)力。一個不起眼兒的庶出孫女，對他毫無影響。

    這會兒，徐次輔該是心心念念如何坐定嚴(yán)慶的罪名，讓嚴(yán)氏父子再無翻身機(jī)會吧？至于徐素心這可憐孩子，估計他連想都沒想過。

    自從阿遲定下親事，徐次輔對她一直是和顏悅色、愛護(hù)有加。雖然如此，有第一回見面時的不愉快，有對徐素心悲慘身世的同情，阿遲對徐次輔始終沒有敬意，沒有好感，更生不出祖孫之情。

    晚上張勱回家，阿遲漫不經(jīng)心的問道：“三法司會審，這么大的陣仗，審出什么來了？”先是一輪接一輪的彈劾，然后是最高規(guī)格的審訊，雷聲大，想必雨點兒也不小。

    張勱皺眉，“誰告訴你的？丑惡的事，不該特意令你知道。”阿遲失笑，“寶寶生下來，人世間所有的酸甜苦辣都要嘗到，聽聽這個沒什么的?！彼植皇巧钤谠虑蛏希槐剡@般不食人間煙火。

    張勱在屋里轉(zhuǎn)了兩個圈，恨不得立刻出門飛身上馬，跑到請示請示張并和悠然：這樣的事，是讓寶寶娘知道好呢，還是不讓寶寶娘知道好呢？可惜更深露重，想想而已。真要這個點兒跑過去問這個，旁人不說，橦橦不得笑話死。

    轉(zhuǎn)完圈，張勱坐在阿遲對面匯報，“刑部尚書紀(jì)辛，是祖父提撥上來的官員，為人剛正不阿。左都御史宋祈，曾被嚴(yán)首輔擠兌出京，去年才被祖父調(diào)回來。大理寺卿蘇茗更甭提了，祖父的門生，唯祖父馬首是瞻。”

    “三法司是一門心思要定個厲害罪名，好扳倒嚴(yán)氏父子。嚴(yán)氏父子從前不是害死過沈經(jīng)歷、楊郎中么？近來為沈經(jīng)歷、楊郎中鳴不平的士子遍京城，聽說三法司要把這一罪名列為頭條?！?/br>
    “不會吧。”阿遲搖頭，“皇帝又不是士子，沈經(jīng)歷、楊郎中在他心目中算得了什么？毫無份量。頭條列這么個罪名，這是打算庇護(hù)嚴(yán)慶不成?！?/br>
    “著啊。”張勱表示同意，“既要扳倒嚴(yán)氏父子，罪名該定個厲害的。陷害忠良，話本里聽著極可惡了，到了皇帝面前可是不疼不癢的。”

    看著阿遲還要繼續(xù)再問，張勱忙阻止，“寶寶娘，咱不為這個費腦子，好不好？乖，等我拿故事書來，挑一個輕松調(diào)皮的講講，寶寶也聽，寶寶娘也聽?！?/br>
    “好啊?！卑⑦t笑咪咪答應(yīng)。等到張勱拿著幾本故事書過來，阿遲揀了揀，挑了一冊畫著三只小白豬的，“這三只小豬好可愛，講這本?！?/br>
    阿遲半躺在床上，張勱坐在她身邊，手臂環(huán)著她，繪聲繪色講故事。阿遲聽的很滿足，張勱心里可就犯嘀咕了，“橦橦惦記小毛驢，阿遲喜歡小白豬，這還了得。明兒個得跟娘講講道理，故事書要重新寫、重新畫，要典雅高貴，方能配得上我家小二。”

    哄睡寶寶娘，寶寶爹盤算了好一會兒，才朦朧睡去。第二天下午果然鄭重其事跑去平北侯府提抗議，“娘，給寶寶看小豬、小毛驢，實在不雅。”

    悠然大覺欣慰，“勱勱關(guān)心愛護(hù)下一代之情，真摯、充沛，感人至深?！睆埐⒑屯夤?、橦橦都來湊熱鬧，當(dāng)即決定悠然負(fù)責(zé)寫，外公、橦橦負(fù)責(zé)畫，師公呢，負(fù)責(zé)出謀劃策、想點子。

    張并也沒閑著，定稿之后，終稿歸他審核。“我是祖父！”張并理直氣壯。祖父是一家之主，孫子接受胎教這樣的大事，自然歸祖父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