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jié)
“素華映月。”張勱神色繾綣。 “好啊?!卑⑦t歪頭想了想,補(bǔ)充道:“素華映月,又名一一曲?!?/br> 四目相對,心神俱醉。 二房搬走之后,四房、六房相繼搬走,各有一番忙亂。張釗、張錦待張并一向親厚,住在國公府也是為了不讓林氏太夫人一人獨(dú)大,是回護(hù)張勱的意思。張釗、張錦搬家的時(shí)候,張并和悠然都來了,事無巨細(xì),親自過問。 張釗為人極有成算,武氏持家有道,是不用人擔(dān)心的。張錦、沈氏夫婦就顯得天真沒城府,好在兩個(gè)兒子都已是人到中年,孫子們也爭氣,單住之后,日子應(yīng)該也不壞。 偌大的魏國公府,一下子空曠起來。阿遲淡定的四處巡視過,用不著的空屋子暫時(shí)封閉。貴重家什也好,擺件也好,該入庫的入庫,該蒙起來的蒙起來。 “很浪費(fèi)?!卑⑦t真心這么覺得。這么大的宅院,只住自己和仲凱夫妻二人,不只是奢侈、鋪張,簡直是糟蹋、糜擲。 回平北侯府時(shí),跟悠然說起,悠然笑著反對,“過個(gè)兩三年,你就不會(huì)這么想了?!毖壑蓄H有促狹之意。過幾年,等你們有了孩子;再過些年,等你們有了孫子,就不會(huì)覺得國公府太大。 想當(dāng)初,哥哥想要十個(gè)八個(gè)孩子呢!悠然笑吟吟。雖然后來他知道生孩子不容易、養(yǎng)孩子不容易,兩子一女也勉強(qiáng)可以接受,可在他心目中,孫子是越多越好的,十個(gè)八個(gè)的,可不嫌多。 阿遲想明白悠然的話意,紅了臉。正月十五那天,大嫂傅嶸被確定診出了喜脈,全家人都樂的合不攏嘴。師公還興沖沖的開始盤算,“生個(gè)小阿勍好!到時(shí)候,孩子歸我教!” 大嫂已是有了身孕,那自己……?阿遲臉更紅了。悠然含笑拍拍她,“孩子的事,順其自然最好,不必多想?!卑⑦t連連點(diǎn)頭。 歡聚過后,張勱和阿遲臨走,再一次邀請師公,“您跟我們回罷?!睅煿m是心動(dòng),卻堅(jiān)決的搖手,“再等等,再等等。”新婚沒多久呢,我老人家有眼色,不去添亂! 張勱和阿遲沒法子,依依不舍的上車而去。 晚上張并回房,有些納悶的問悠然,“阿悠,我怎么依稀聽見,阿勱喚他小媳婦兒做‘一一’?” 悠然不解,“有何不妥?”小兩口愛怎么叫就怎么叫吧,有什么呢。 張并皺眉,“阿勱真可憐,在咱家是老二,成了親之后,居然還是老二!” 把悠然樂的,“哥哥此話怎講?” 張并不屑的看了她一眼,“這都不懂?他小媳婦兒是一一,他自然是二二了。” “哥哥你……”悠然笑的肚子疼,張并伸出寬大溫暖的手掌,一邊替她揉著肚子,一邊嘆息,“阿勱,可憐啊?!?/br> ☆、 94、我視謀猶 “其實(shí)勱勱能做老二已經(jīng)很不壞了。”好半天,悠然笑夠之后,客觀評(píng)論,“如今他還能做老二,等到小娃娃出生,他極有可能會(huì)變老三?!?/br> 不能吧?張并低頭看向妻子,眼神中帶著疑惑和詢問。在他心目中,丈夫、父親才是一家之主,才是當(dāng)家作主的人。不過男人如果愛妻情深,讓著妻子、哄著妻子也無傷大雅。譬如,妻子要執(zhí)意要做島主,丈夫便做副島主;妻子要做老一,丈夫便做老二。 可是,等到勱勱有了小娃娃,會(huì)悲慘的由老二變老三?兒女壓在父親前頭,那怎么能成,長幼尊卑全亂了套,小娃娃不得被慣壞了? 悠然跟他過了二十多年的日子,哪會(huì)不懂得他,故作沉吟,“豈止,往后小娃娃多了,他還會(huì)變成老四、老五、老六……小娃娃越多,他越靠后。” “老六不行!”張并斷然反對,“至少也要老十!”一個(gè)媳婦兒,八個(gè)小娃娃,勱勱你老十,就這么說定了。 張并神色極為認(rèn)真。悠然無言半晌,捧腹大笑,哥哥你越來越?jīng)]有原則了,不過我喜歡! 陽春三月之時(shí),程御史風(fēng)塵仆仆到了京城。已經(jīng)年過半百的程御史笑容滿面、喜氣洋洋,程帛這門親事實(shí)在出乎他意料的好,鄧攸既年輕又俊美,還是堂堂羽林衛(wèi)指揮使,前途無量。女兒既不用做人填房,又不用嫁個(gè)窮酸,程御史心里美滋滋的,走路都想飄起來。 他這一飄飄然,就把秋姨娘也帶過來了。秋姨娘本就生的美艷動(dòng)人,自打程帛定了親,她心中一塊大石落下,更加巧笑嫣然,楚楚有致。最難消受美人恩,美人輕啟朱唇,央求親去京城看女兒出嫁,程御史怎忍違背? 程御史船到通州,平北侯府已差了仆役侍女前來迎接,一行人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搅丝蜅?,歇了一晚,次日啟程赴京,直接把程御史接到別院,“侯爺說,他改天替您接風(fēng)。這別院才打掃過,您先湊合住著,缺什么少什么,千萬別客氣,只管開口?!钡瘸逃芬恍腥税差D好,禮貌的告辭了。 秋姨娘有悻悻之色,“瞅瞅這架勢,打發(fā)窮親戚呢?沒拿咱們當(dāng)回事。這不,一兩天了,正主愣是沒露面兒?!背逃酚樣樀溃骸氨淼苋绽砣f機(jī),忙的很,忙的很。”含混著打了岔,糊弄了過去。 程御史和秋姨娘這一對,一個(gè)是愛美色的男人,一個(gè)是仰人鼻息的妾侍;一個(gè)要曲意奉承美女,一個(gè)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服侍主人,故此兩人之間倒一直很和諧,極少齟齬。十幾年過去,頗見情份。秋姨娘若偶爾使使小性子,程御史舍不得發(fā)作她,只好讓著她。 夜深人靜之時(shí),程御史慢慢說道:“我是南京的閑職,小小一名御史,朝中誰知道我?女兒能有這番際遇,靠的是表弟。” 秋姨娘是個(gè)美人,相信美貌的力量,“說一千道一萬,也要女兒美貌出眾才成。女婿雖好,可是出了名的紈绔、好色,女兒若不美,他會(huì)肯要?” 程御史大為頭疼,“娶妻娶德,納妾納色,誰家娶媳婦兒是單看美貌不美貌的?鄧家富貴,圣上格外榮寵,這滿朝之中,想嫁女兒給鄧攸的人家多了,他為什么偏偏看上帛兒?能僅僅是因著美貌么。” 秋姨娘想想,也覺有理,“那,明兒咱們到平北侯府拜訪,可好?多虧人家替咱們照看女兒,總要過去道個(gè)謝?!?/br> 程御史又想糊弄過去,“明兒再說,明兒再說?!蔽乙粋€(gè)人去就行了,你能跟著過去?我和平北侯真沒多少交情,他不過是看著廣寧程家的顏面,才肯照看我,我也不能太不識(shí)個(gè)眉高眼低。 到了第二天,程御史本想偷偷溜出去,卻被秋姨娘盯的極緊,走不脫。程御史急了,“你不能去!京城規(guī)矩重,不許帶妾侍出門應(yīng)酬?!?/br> 秋姨娘笑吟吟道:“若是別處,我自然犯不上過去討人嫌??蛇@是平北侯府呢,他府上便住著位姨娘,還待若上賓,可見不在意世俗規(guī)矩,不礙的?!?/br> 程御史便有些躊躇,究竟能去,還是不能去?正猶豫著,門上報(bào)“鄧指揮使到訪?!背逃访γ镆棠锘乇?,“女婿來了??欤憧爝M(jìn)去?!辈挥煞终f,把秋姨娘推到屏風(fēng)后。 秋姨娘在屏風(fēng)后偷偷往外看,心中歡喜。鄧攸長相過的去,今天又著意打扮過,一身銀袍,衣料考究,腰帶上系著塊小羊形狀的白玉佩,溫潤瑩徹,雕工不凡。“又俊美,又富貴!”秋姨娘看著眼前的鄧攸,跟從前程太太說過的鰥夫、寒士一對比,這份滿意,就甭提了。 “還未拜見岳母?!逼溜L(fēng)外,鄧攸斯斯文文的客氣寒暄著。程御史笑道:“南京實(shí)在離不得你岳母,一大家子人都靠她照管呢。賢婿,家常過日子,離不得主婦。” 秋姨娘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眼角掃到墻角一個(gè)小凳子,故意伸出腳去,把它踢翻。緊跟著,嬌滴滴的“哎喲”一聲。 聲響傳到外頭,鄧攸不由站了起來,神色間很是關(guān)切,“何事?好像有人受傷了?!彼蒙尚?,再也改不了的,方才那聲音分明是出自女子之口,而且仿佛是嬌美女子之口,讓他如何不關(guān)切。 程御史尷尬的轉(zhuǎn)過頭,秋姨娘款款走出屏風(fēng),滿面含羞的福了一福,歉意說道:“對不住,擾了貴客。實(shí)是奴家走路不小心,竟帶翻了小凳子?!?/br> “無妨,無妨?!编囏б灰姷矫琅挥X萬事好商量。后來大著膽子仔細(xì)看了幾眼,心中吃驚,眼前這美人雖年紀(jì)略大幾歲,卻著實(shí)美貌。更奇怪的是,自己竟有似曾相識(shí)之感!這可奇了。 “這是二小女的生母秋氏?!背逃窙]轍,只好含糊的給引見。鄧攸恍然大悟,怪不得呢,眼前這位秋氏,和曾經(jīng)驚鴻一暼的程家二小姐,十分相像! 對著美人,鄧攸哪有不客氣的,一揖到地,笑著叫“姨娘”。秋姨娘笑著回了半禮,得意的看向程御史:瞅見沒有?女婿很知禮! 平北侯府送來請貼,要設(shè)宴為程御史接風(fēng)。鄧攸來了勁,“岳父,姨娘,我送您兩位過去。”表叔要請客,那我自然是要去湊熱鬧的!要和表叔同席飲酒了,真是讓人激動(dòng)萬分、熱血沸騰啊。 程御史還沒來的及開口,秋姨娘嫣然一笑,“如此,有勞了?!背逃凡淮筚澇傻目催^去,秋姨娘柔聲軟語跟他悄悄商量,“女兒也在呢,她是要定親的人,自然害羞不見人的。我陪著她,成不成?”程御史拿她沒辦法,只好答應(yī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