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教授看著裴安妮的墓碑，眼眸中流露出深深的痛色。

    “你父親溫橋初，跟你母親裴安妮就不是一種人。一個是滿身銅臭味的商人，一個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搞學術(shù)實驗的，當初我就不看好他們的婚姻，可是你母親非要嫁給他，甚至為了那個男人連自己的事業(yè)都不要了?！?/br>
    溫九思的表情有些冷漠，姜楚楚能感受到他僵直的脊背下，那顆被攥緊的心。

    他硬著聲音說：“教授，我相信我的母親沒有后悔?！?/br>
    古教授對此嗤之以鼻：

    “她就算后悔了，現(xiàn)在也只能躺在冷冰冰的地下，變成一抔黃土了，難道還能跳出來跟你說，她后悔了？”

    “古教授，您這么說話，未免有些不顧慮溫九思的感受吧?！?/br>
    女孩兒的聲音強勢地介入了兩個人的談話。

    姜楚楚明明知道自己不應(yīng)該插話，可是還是受不了古教授對溫九思的咄咄相逼——畢竟，裴安妮是他的親生母親，溫橋初是他的親生父親，哪怕古教授跟溫九思的關(guān)系再親密，也不應(yīng)該當著子女的面這么詆毀他的父母。

    古教授看向姜楚楚的目光嚴厲起來，仿佛在機場用慈祥的目光看著她的那個老人，是另外一個人一樣，姜楚楚有些懊惱，卻不后悔。

    溫九思走上前一步，將姜楚楚擋在了身后。

    “古教授，楚楚她不是有意的。”

    見他這樣，古教授怔了怔，忽然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罷了，每次提起這個，你也不愿聽，現(xiàn)在連你的未婚妻都覺得我說得過份了?？墒俏沂莻€老人家了，人越老，越容易想起從前的那些事兒，越是忍不住在心里假想，若是你母親，安妮還在世……我何至于被逼得遠走他鄉(xiāng)啊！”

    說到最后一句話，他幾乎捶胸頓足。

    古教授的情緒平復下來已經(jīng)是大半個鐘頭后的事情了。

    他祭拜了裴安妮后，助手扶著他準備下山?！肮沤淌冢c?！?/br>
    古教授看向溫九思：“等你回市內(nèi)，過來找我一下，我跟你說說研究實驗的事情。”

    溫九思微微頷首。

    看著古教授離開的背影，溫九思似是松了一口氣。

    看著一旁悶悶不樂的姜楚楚，比起解釋，溫九思更像在安慰她。

    “古教授……他曾經(jīng)有機會問鼎心理學的最高獎項，但是為了教導我母親，他放棄了去美國參賽的機會，轉(zhuǎn)而希望我母親日后能替他彌補缺憾……”

    聽著溫九思淡淡的聲調(diào)，姜楚楚不得不感慨，每一個性情古怪不討喜的老人背后都有一段心酸的往事。

    “他們在一起確立了一個心理學課題，關(guān)鍵階段，我母親嫁給了我父親，剩下了我，古教授原本就頗有微詞，可是我父親為了不令我母親為難，付出了很多來支持他們的研究，金錢、人脈……可是再后來，我父親生意上的敵人盯上了我母親，我母親只好中斷了研究，在家里相夫教子。古教授半生心血，卻始終得不到一個好的結(jié)果，他記恨到現(xiàn)在，完全在情理之中。”

    “何況，在我父母離世后，他幫了我很多，得知溫仁的作為后，他找到了溫仁，想要帶我出國——但是我拒絕了。”

    雖然知道是過去的事情了，但是姜楚楚還是忍不住揪心：“那你就干脆跟他走吧?！?/br>
    溫九思柔柔姜楚楚的腦袋：

    “那個時候我雖然小，卻也知道，溫仁一家所擁有的東西，都是通過不正當?shù)氖侄?，從我父母的身上搶奪過去的，我看著他們，暗暗告訴自己，我不能離開，我要留在他們身邊，把我父母的一切再奪回來?！?/br>
    姜楚楚霍地抱住他:“你做到了?！?/br>
    男人輕輕喟嘆：“是啊，我做到了……因為一路走過來，遇到的敵人多，朋友少，所以我很尊重古教授……哪怕他有時候，說話不好聽。”

    “我知道了?！苯耦^在他的懷里，悶悶地說：“那下次古教授再說你的話，我不還嘴，就把耳朵堵上?！?/br>
    感受著身前耳朵溫熱，溫九思的目光轉(zhuǎn)暖。

    時光催人瘦，也催人健忘，只將回憶無論是珍貴還是不堪，都逐一封存。

    過了一會兒，溫九思也準備帶著姜楚楚打道回府，可就在這時候，守墓人又帶了一個男人上來找他們。

    “溫先生，這位先生說是你的朋友?！?/br>
    跟在守墓人身后的男人，身姿挺拔，抱著一束菊花，卻是白銀。

    溫九思微微詫異:“白隊？你怎么來了？”

    白銀頷首，“調(diào)查的過程中，得知今天是裴夫人的忌日，因而過來看看，希望沒有打擾?！?/br>
    “哪里，多謝你來看我母親?！?/br>
    白銀穿著一身黑色西裝，他似乎不常穿這類的衣服，西裝的桎梏感令他舉手投足間略有些僵硬。

    白銀往墓前放了一束白菊花，鞠了三個躬，這才直起身子，看向溫九思。

    “我有些事情想要跟你說?！?/br>
    溫九思的眼神一閃：“回去說吧，這里也不是說話的地方?！?/br>
    姜楚楚想當然就以為是李博文的案子，自然地接了一句話；“回去的路上說唄，三個小時車程呢，還不夠你們談的么？”

    可兩個男人都默契地沒有回應(yīng)。

    姜楚楚突然意識到。

    溫九思是有事情瞞著她的。

    她張了張嘴，什么也沒說。

    …………

    車到美術(shù)館前面停了下來。

    姜楚楚一句話也沒說，冷著臉徑直下了車，車門一關(guān)，便頭也不回地往美術(shù)館里面走去。

    只有兩個男人的車內(nèi)彌漫著淡淡的壓抑的氣息。

    白銀偏頭看了看溫九思，只見他神色淡淡，只一心一意看著女孩兒是否安全進去，并沒有留心她情緒的樣子，白銀忍不住伸手摩擦了一下自己的下頜，眨了一下眼。

    “不要緊么？她似乎生氣了?！?/br>
    這么明顯的情緒，難道溫九思沒看出來？

    溫九思收回目光，重新發(fā)動了汽車。

    他的聲音帶著點怡然自得。

    “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