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桓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沒事，你回去吧。”肅冼不愿與他說，他自然也不過去多問。

    四周的人群已經(jīng)散去了，寧桓心事重重地復(fù)又望了眼那個漆黑的鐵箱，方才他看見的那張蒼白的女人面孔究竟是誰？

    肅冼走后，寧桓琢磨了一會兒，追上了方才的那個官兵頭兒，他望了眼他身后押解的老頭兒，從口袋中摸出了一張銀票遞給他，笑了笑：“我有幾句話要問這些人，您可否通融一下？”

    官兵頭兒一愣，也認(rèn)出了這是禮部侍郎家的公子，連忙好聲好氣地讓出了一條道：“寧公子，好說好說?！?/br>
    寧桓望著那老頭兒，問道：“方才那黑箱中的姑娘……”

    寧桓的話方起了一個頭，那老頭兒連忙跪了下，辯解道：“大人，那姑娘是我上月前方從人牙子那里買來的，我……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br>
    寧桓見那老頭兒一副不知情的摸樣，想也問不出什么，便也作罷。寧桓緘默了半晌，復(fù)又問道：“方才那黑箱中只關(guān)著那一個姑娘？”

    老頭兒連連點(diǎn)頭：“只有這一個了。不瞞大人，我這也真是倒霉，本想從人牙子那買幾個姑娘出來賣藝，結(jié)果沒看緊全都跑了，只剩下方才這個不會走路的。沒有辦法，只能讓作‘美人蛇’?！?/br>
    這時衙差也在一旁附和道，“寧公子，檢查過了，黑箱中只有方才那個被肅大人接走的姑娘?！睂幓铬玖缩久迹c(diǎn)了點(diǎn)頭，莫不是真是他想多了？

    第91章

    寧桓心想倒也罷了，估摸著是自己這些日子里，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真見多了，所以平白無故地容易產(chǎn)生錯覺。再說，這光天化日的長安街上，身側(cè)還站著肅冼那尊活閻羅，若那黑箱中真有女鬼，料也不敢在那時候現(xiàn)身。思及此，寧桓也漸漸被自己說服了，懸著的心終于落了地。

    寧桓正思忖著在街上溜達(dá)，他光顧著走也未注意腳下的路。冷風(fēng)擦過寧桓的衣袖帶走了空氣中的溫度，日頭高照，三月的暖陽下，他整個人卻如置身冰窖。寧桓打了一個哆嗦，困惑地抬起了頭。誰知這一抬頭時，繁華的長安街市上已是空無一人。

    已經(jīng)這么晚了嗎？寧桓蹙了蹙眉，環(huán)顧了一圈左右，臉上逐漸露出了了一抹惑色。此時整條長安街宛如攏上了一層青白色的薄霧，水汽掩住了周圍的建筑。當(dāng)寧桓再凝神時，腳下的青磚石板不知何時已變成了一條古道。周圍林立的店鋪被一片灰白的墻壁代替，霉斑在濕漉漉的空氣中如橫亙在路旁青白尸體身上冒出的點(diǎn)帶點(diǎn)尸斑。

    “噠、噠、噠”身后響起了一陣緩慢而奇怪的聲響，寧桓深吸了口氣，攥緊了拳頭慢慢地轉(zhuǎn)過了身。氳繞在四周的茫茫霧氣中，此時隱約出現(xiàn)了一個白色的輪廓?！皣}、噠、噠”那鬼氣森森的響動愈來愈近，寧桓逐漸看清楚了那層白霧中的影子。那是一個伏趴在地上的女人，四肢被扭曲成了一個怪異的弧度，看上去更像是某種詭譎的蟲類。她低垂著頭，長發(fā)掩住了她的面孔。寧桓緊抿著唇，凝視那到白影一動不動，他知曉那長發(fā)的面孔下的定是他方才在黑箱中的見到過的白衣女鬼。

    白衣女鬼在寧桓幾步遠(yuǎn)處停了下，她僵硬而緩慢地抬起了頭，黑洞洞的眼框正對上的寧桓的眼眸，干癟的仿佛掛在身上的青白人皮使她的面孔呈現(xiàn)出了一副詭異的笑臉。寧桓咬著牙，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他沉下聲大聲問道：“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纏著我究竟想做什么？”

    白衣女鬼始終未說一言，她空洞的眼框望著寧桓半晌，“噠”她朝前爬了一步。寧桓驚恐得急忙退開了身，“噠、噠、噠”沒想見那白衣女鬼垂下了頭，四肢卷曲地以一種古怪的姿勢繞開了他，往寧桓身后的方向爬去。寧桓微微一怔，那道白影擦過了寧桓的衣袖，像是腳邊浮起的一團(tuán)淺淺的白霧，空氣中遂蕩開了一股潮濕的霉味。

    寧桓詫異地轉(zhuǎn)過了身，望向那白衣女鬼。不知何時，身后霧影婆娑的古道旁竟多出了一家酒肆。門匾上用黑紅的漆寫上“問仙樓”三字，大門緊闔，兩串蒙著厚厚灰塵的燈籠從牌坊上方懸了下來，在無風(fēng)的當(dāng)下兀自晃悠。

    問仙樓？寧桓訝然地擰了擰眉?！爸ㄑ健蹦沁吘扑恋拈T忽地開了，白衣女鬼抬起了頭，朝著寧桓的方向望了過來。

    寧桓一愣，她莫不是想讓我過去？寧桓不安地舔了舔干澀的唇，遲疑了片晌后，大步走了過去。寧桓心下思忖，自己與那白衣女鬼不過是街上恰巧撞上了一眼，素來無冤無仇為何會纏上自己。

    何況……

    寧桓蹙了蹙眉，自那白影出現(xiàn)起，一個疑慮就始終橫亙在寧桓的心頭。那名為“趙婉娘”的女子與這白衣女鬼同時出現(xiàn)在黑箱之中，究竟是巧合還是別有原因。不過，既然她與肅冼父母的失蹤有關(guān)那就不得不讓寧桓心生戒備了。

    寧桓走進(jìn)了酒肆，門口那白衣女鬼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他微微仰起了頭打量著四周，酒肆的裝潢與寧桓常去的“問仙樓”并不同，可老舊的木樓梯與正中臺子，酒肆二層的百蝶穿花木雕刻，種種細(xì)節(jié)里似乎又重現(xiàn)了寧桓記憶中的摸樣。

    寧桓環(huán)顧了一眼左右，正中的木臺子下此時正坐著黑壓壓的一群人，他們面目紅潤，神色尋常，伴隨著臺上傳來了一聲梆子的清脆聲響，發(fā)出了如潮般的掌聲。倘若不是方才門外那白衣女鬼的出現(xiàn)，寧桓定會以為自己置身于一家普通的酒肆中。寧桓抿了抿嘴，深吸了一口氣，心道，既來之，則安之，于是也找了一個角落處的空位坐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