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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下知錯,傷到主人,還請主人按規(guī)矩處置?!?/br> “傷什么主……按什么規(guī)矩處置,三五,你不認得我就算了,可你為什么會把我當成你主人??!” “我不是你主人!”紅雀忍不住又說了一遍,仿佛是在確認自己可怕的猜想。 “屬下傷了您,理應按傷主之罪處置,應當鞭三百,再服……” “我不是你主人!” “屬下傷了您,理應……“ 三五卻仿佛沒有聽見一般,重復著之前的話,紅雀的心涼了半截,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了,三五是屏蔽了一句話,就像上次一樣。 這個畫面,似曾相識。同樣是三五一身的傷,同樣是那渙散的目光,同樣是……對一句話的視而不見。 這種事曾經(jīng)在三五身上發(fā)生過。 紅雀的思緒回到了當年,那是一個同現(xiàn)在一樣的炎炎夏日,此時紅雀待在涼爽的屋中,屋外是可以降溫的水簾,但他還是覺得干熱難耐,鼻腔中都充滿了灼熱的沙土氣息,仿佛記憶中的熱浪沖了出來,再次將自己包裹。 那天三五任務延期了一日多,被罰去壘鐵磚,將一塊塊兩尺長的鐵磚送到一丈多高的墻面上碼齊。 整整兩日,站在太陽底下,不能用工具,不能進食進水。 太陽烘烤之下,連鐵磚都是燙手的。 那時三五已是影衛(wèi),而自己還在訓練,訓練之余便偷跑到三五受罰的地方,起初是遠遠的看,后來實在看不下去了,三五的唇早已干裂,雙手也被鐵磚鋒利的邊緣劃的血跡斑斑。自己偷跑到他面前,問他:“口渴嗎?” 三五抬頭看了自己一眼,猶豫了許久,最終點了下頭。隨后便將自己趕走了,讓自己趕緊回去訓練,不必管他。 可是自己呢,自以為聰明,以為給三五送水不拿器具就不會被抓到,抓到了也可以狡辯。 于是自己含了一口水,繞過在陰涼里閉目養(yǎng)神的監(jiān)工,溜到三五身邊,指著自己腮幫子微微一笑,踮起腳來就貼上了三五的唇。 那唇上干裂的口子劃過的微微刺痛到現(xiàn)在依然記得。 之后,還是被山莊的管事抓到了。刑堂門口,想好的狡辯說辭早已脫口而出,卻沒人聽。三五從始至終都沒發(fā)一言,只是在被問起時,他一口咬定,是他熬不過罰,逼自己去帶水過來的。 然而管事沒有聽,罰的是逃刑的連坐,每人服了七煞丹后罰了三百鞭。自己當時不過十來歲的年紀,強撐著受完刑就暈了過去。 那是唯一一次三五連累自己受罰——三五覺得是,自己覺得只能勉強算是,太勉強了。 自己受刑時三五被押在一旁看著,自己對服了七煞丹后挨鞭子的感覺已經(jīng)沒什么印象了,只依稀記得自己受刑時三五嘶吼般的聲音。 “別罰他!別……是我讓他去的……” “是我逼著他,跟他沒關系!” “別打他……你們罰我吧……是我逼他做的……” 隨后自己便暈了過去。 之后聽同僚對自己說,自己昏迷的那幾日高燒不斷,有幾次呼吸都快停了,是三五一直在照顧自己,影衛(wèi)不訓練或是不出任務是不給飯的,三五就將他的那份省下來,能喂給自己的都喂給了自己,窩頭掰碎了泡在粥里泡軟了讓自己喝下,實在喂不了的三五才會吃。 同僚還說,三五自己也受了那么重的傷,還不好好吃飯,幾天下來就瘦了好多,也丟了半條命的感覺。 后來自己終于醒了,看著三五仍舊干裂的唇,習慣性地問了句:“口渴么?” 三五卻沒有回應。 自己以為三五沒聽清,又問了一遍,這才三五給自己換藥的動作停了一瞬,卻依舊沒有回應。只是他看到自己醒了,眼角似乎現(xiàn)出一點淚花,一轉頭又消失不見了。直到現(xiàn)在自己都不確定是不是看錯了。 從那之后,三五便對所有的‘口渴么?’沒有了反應,就好似從沒聽見過一般,自己每次想這么問,都是直接將水囊遞到他眼前,他才會接過,或是微笑著搖搖頭。 紅雀不想信,上次三五的反應,看在紅雀眼里就好像一張白凈的紙上劃開了一條裂痕,看著扎眼,看著令人心疼。 紅雀不想信三五會再經(jīng)歷一遍那種程度的刺激,再受到什么傷害。 “你再裝傻,我看你再裝傻!” 紅雀指著三五厲聲說道,寧愿相信白鯉是故意耍自己,拿自己著急的樣子尋開心。一氣之下伸手去揪三五的耳朵。 自己小時候也經(jīng)常這樣去吸引三五的注意力,在他練功的時候,發(fā)呆的時候,微笑著看著自己卻不說話的時候,也不知道是從哪學的這沒大沒小的一招。每當那時,三五無論在干什么都總會抬起頭來看自己,然后微皺著眉任由自己掐揉。 “屬下知錯,請主人責罰?!?/br> 意識被三五的聲音拉了回來,只見三五已經(jīng)跪在了地上,依舊是一副任自己施為的樣子。 三五抬起頭,目光里全是關切,溫柔地仿佛在包容自己這個放縱的孩子,就和多年前那目光一模一樣。 說的卻是請罰的話。 紅雀涼下來的心覺出了一絲暖意,忽然覺得,以前那種日子似乎還能繼續(xù),三五看自己的目光沒變,自己好好待他,可以讓他過的比以前好些。心中有了些暖,同時又有著十分酸楚,還有數(shù)不盡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