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稍微一分神，他反而想通了。就算萊恩非要歸還那些東西，他也可以堅決不收，或者收下再贈與其他需要的人。

    萊恩終究要走自己的路。即使沒有之前的那場沖突，他也早晚要離開，他絕對不會留在商會過這種世俗日子。

    他們兄弟早晚要走到岔路口上。也許會淡漠地分離，也許會痛哭流涕告別，也許會大吵一架憤怒地轉(zhuǎn)身……無論哪種都不好受。

    至少他們都不會孤獨，身邊都會有其他人陪伴。

    萊恩一直很受歡迎，他在神殿騎士的集體中也一定能收獲更多友誼；至于冬薊自己……他也有了長期的容身之地，將來應(yīng)該再也不需要為生計煩惱了。這么一想，冬薊覺得心里舒服了一些。

    冬薊把信封好，放下筆，回頭看向阿爾丁。

    阿爾丁坐在矮桌邊的地毯上，正在把玩一只鑲嵌寶石的杯子。他側(cè)著身，暫時沒留意到冬薊的目光。

    至今冬薊都不敢太深入地思考自己與阿爾丁之間的事情。每當(dāng)他試圖思考，腦子里就會冒出那些令他面紅耳赤的事情，他只好趕緊轉(zhuǎn)移注意力去想點別的。

    當(dāng)初他只打算進入十帆街商會，可并沒有打算在商會認識某個人，甚至與其發(fā)展出如此特殊的關(guān)系。

    一切發(fā)生得如此迅速，但又如此順理成章?；剡^頭來仔細一想，他不知道這種關(guān)系到底該算什么，好像不同于所謂的戀人，又不能算關(guān)系正常的主從。

    冬薊總覺得有點不對勁。不完全是因為立場，也不算是因為性別。他到現(xiàn)在也沒搞懂心中的隱隱憂慮是從何而來。

    在他發(fā)愣的時候，阿爾丁放下杯子走了過來。他捧起冬薊的臉，俯身在額頭上親了一下：“今天我和市政廳那邊談過了，他們也希望保住救濟院的市集，但具體的處置方法我們還要商量?！?/br>
    冬薊問：“那邊的人難應(yīng)付嗎？”

    阿爾丁站在桌前，低頭看著冬薊，一手輕撫著他的頭發(fā)：“市政廳和神殿都不難應(yīng)付，需要花心思的主要是王都那邊，還有奧法聯(lián)合會。如果首席能支持我也好，但偏偏貝羅斯非要在這件事上刁難我……今天他還試探我，跟我提了一件事?！?/br>
    “什么事？”

    “他想把你帶走?！?/br>
    “什么？”冬薊吃了一驚，“帶我去哪？”

    阿爾丁說：“他說，費西西特那邊戈曼掌事剛?cè)ナ?，很多事情陷入混亂，所以他打算親自去那邊主持一下大局。他希望能帶著你一起去，因為那邊局勢不太好，很多地方用得上精煉師?！?/br>
    “我又不是戰(zhàn)斗法師……”冬薊嘟囔著。

    阿爾丁笑道：“精煉師一向不去前線，其實大家都懂。他就是這么一說，拿剛?cè)ナ赖母曷剖庐?dāng)個理由而已?！?/br>
    “那我……”冬薊看著阿爾丁。

    阿爾丁說：“我當(dāng)然不想讓你去。貝羅斯這趟到海港城來，顯然就是為了搶我的東西。我的生意，我的盟友，我好不容易積攢的資源，還有我身邊珍貴的人才……他看著我這里枝繁葉茂了，就想橫插一腳，都收割掉。”

    其實不止阿爾丁，之前的戈曼掌事也是個例子。

    正常情況下，如果真有一位掌事意外身亡，他手下也會有可信的人立刻頂上來應(yīng)對一切，勢力不至于變成一片散沙。

    必定是早就有人在暗中坑害戈曼，把他的羽翼拆了個干凈。

    唯一的問題是，阿爾丁目前還是不太明白貝羅斯為什么要這樣做，為什么把并無不忠的手下們視為敵人。

    看著冬薊擔(dān)憂的眼神，阿爾丁說：“別怕，他還不至于直接從海港城綁走你。也許他不是真的需要精煉師，而是另有目的，只是拿你當(dāng)個幌子。我再試探試探，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br>
    冬薊說：“也許他猜到我是哈曼的孩子了?！?/br>
    “那也沒關(guān)系，”阿爾丁說，“只要你不愿意，我就不會讓他帶走你。你是人，又不是沒生命的法術(shù)書?！?/br>
    冬薊頓了頓，小聲問：“他知道……我們的事情嗎？”

    “什么事情？”阿爾丁剛問完，還沒等冬薊回答，他就自己明白了過來，“你是說我們在一起的事？”

    冬薊輕輕點了點頭，耳朵尖又有點紅。

    “他知道。”阿爾丁說完，冬薊的表情明顯更緊張了。

    阿爾丁說：“他那么大一個人，又不傻，怎么會看不出來？而且今天談話的時候我也明確地告訴他了，他知道你我不僅僅是雇傭關(guān)系?！?/br>
    冬薊問：“這樣……會不會有什么不妥？”

    “沒什么。我倒很愿意跟他說清楚。他只想挖走我的下屬也就罷了，如果他明知道我們有這一層關(guān)系，還非要把你帶走，那基本就可以認為他不是想要精煉師，而是刻意跟我過不去。”

    說完，阿爾丁拍了拍冬薊的肩：“這些我都有分寸。你的信寫完了嗎？”

    “寫完了?！倍E站起來，本來想說準(zhǔn)備去睡……可現(xiàn)在阿爾丁在他房間里，他意識到了什么，不由得低下頭，沒敢往下說。

    阿爾丁微笑看著他，把他連人帶斗篷一起抱了抱。比起親密行為，更像是為了安撫他的擔(dān)憂。

    躺回床上之后，冬薊又下意識地看向窗外，看著剛才照得人睡不著的月光。

    阿爾丁走到窗邊，把紗簾內(nèi)側(cè)的重緞窗簾拉上了。月光被遮住，屋里卻沒有變暗，冬薊這才想起不遠處書桌上的燭光，他忘記把它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