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薊點點頭。但阿爾丁還沒說完：“對我來說，這份‘優(yōu)勢’也很重要。我家里有能信賴的仆人，別人家也有；我手下有訓(xùn)練有素的作戰(zhàn)人員，別人手下也有；我身邊有優(yōu)秀的法師，別人身邊也會有的。但是，并不是每個人都會認(rèn)識精煉師。商會需要你們這類人，我也需要?！?/br>
    兩人在馬車內(nèi)相對而坐。冬薊剛想說什么，看到阿爾丁伸手過來，他下意識地把自己的手從膝上收了回來。

    冬薊收回了手，阿爾丁的手卻落在了冬薊的膝頭上，輕輕按了按，似是帶有安撫或鼓勵的意思。

    法袍布料一觸生涼，掌心的溫度卻比空氣熱得多。那股熱度從布料傳到膝上，法袍下的腿稍稍抖了一下。

    冬薊沒處躲，也覺得不該躲，只能有點僵硬地回以微笑。

    “冬薊，我確實挺喜歡你，你也明白我的意思，”阿爾丁直視著半精靈濃綠色的眼睛，“我長篇大論了一堆，主要是想讓你明白——我雇傭你、留下你，其中雖然確實摻雜了一些個人情緒，但并不是只因為這點小事。我很期待你作為精煉師的表現(xiàn)，希望看到你的能力與忠誠。聽明白了嗎？”

    阿爾丁的神色很嚴(yán)肅，這是他認(rèn)真處理事務(wù)時的表情。

    他明明沒有說出任何輕浮的、令人害羞的話，冬薊卻更加不知道該如何應(yīng)答。

    總之，上面這段話冬薊認(rèn)真地聽了，也聽懂了。所以，最終他只是說了聲“我明白”。

    “那就好，”阿爾丁露出笑容，“你這一臉小心翼翼的樣子，我看著也累。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相信你才會雇用你，你活得舒坦，我作為雇主也開心?！?/br>
    這話還挺誠懇，但聽在冬薊耳朵里，卻反而令他生出更多警惕……這些話，像是在表達并不介意，又像是表達含蓄的警告。

    他總覺得，也許阿爾丁不愿意讓他和死靈師做交易。畢竟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也無法給商會帶來什么好處。

    救濟院市集是商會的地盤，也許他的一舉一動都會被眼線匯報給阿爾丁。但是，按說阿爾丁根本沒必要監(jiān)視一個普通下屬。再說了，如果阿爾丁不希望他與死靈師有來往，又何必主動帶他來這種到處都是禁忌物品的地方？還是說，其實阿爾丁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在表示認(rèn)可和鼓勵？

    冬薊不但沒有放松下來，反而越想越多。好不容易才落下腳來，他非常擔(dān)心自己有哪里做得不妥，會惹雇主不滿。

    他要求自己趕緊切斷這些雜亂的思緒，想點別的，免得掛在臉上，被阿爾丁看出來。

    第8章

    冬薊在后半夜回到宅邸，先去實驗室看了看，然后去萊恩的房間幫他收拾了一下東西，最后才回到房間休息。

    他站在鏡子前，打量著身上的暗藍色法袍。這副模樣還真有點像那么回事。

    洗漱休息完畢，冬薊躺在床上，又想起了馬車?yán)锖桶柖〉膶υ挕?/br>
    想著想著，思緒漸漸又飄到了弟弟那邊。此時的萊恩應(yīng)該正在碼頭的倉庫里。也不知這一晚是否平安，有沒有遇到盜賊，不知倉庫里的其他人好不好相處，也不知執(zhí)勤期間能不能輪流打個盹……

    清早，萊恩結(jié)束了一夜的守衛(wèi)工作，回到宅邸。

    碼頭區(qū)的士兵白天多，夜晚少，所以這些專職守衛(wèi)們與之相反，夜里全員在崗，白天輪班休息。

    仆人為萊恩引路，將他直接帶到卡奈的書房。

    卡奈交代過，如果沒有特殊情況，早晨對他簡單匯報一下即可，不必去打擾阿爾丁。在萊恩的理解里，這是因為阿爾丁事務(wù)繁忙，沒空管理小事；只有卡奈明白，這是因為他的兄長一貫晚睡晚起，早晨是睡得最熟的時候。

    昨天一夜無事，萊恩也匯報得很簡略?？我贿吅戎诓枰贿呌^察這個小騎士，總覺得他有點慌里慌張的，并不像口頭表達的那樣平靜。

    卡奈要他坐下談話，問他是不是在擔(dān)心什么事。

    萊恩抓了抓頭發(fā)，有點不好意思地說：“碼頭倒是沒事，我……我只是覺得……那些商隊保鏢有點像壞人?！?/br>
    卡奈差點大笑出來?！跋駢娜恕保@表達方式猶如童言童語，實在不像是從一個成年騎士小伙子嘴里說出來的。

    “他們具體怎么‘像壞人’？跟我講講?！笨螁?。

    卡奈說話面帶笑意，萊恩卻不知道這是嘲笑，還覺得是因為卡奈大度，沒生氣。

    于是，萊恩也更有底氣了一點：“一起看守倉庫的人里面，有兩個是像我一樣臨時被招募的，他們都還好，沒什么奇怪的地方，而那四位商隊保鏢就有點奇怪了。聽說他們是從海島來的商隊，但他們的長相和衣服都不像海島民族，倒像是珊德尼亞本地人，他們帶的武器是彎刀和匕首，還帶了鞭子，我認(rèn)得出來，那不是趕牲口的鞭子，是輕型刑鞭。其中那位領(lǐng)隊的頸部、手臂、胸前都是刺青，刺青畫面非常邪惡，有一些描畫惡魔的涂鴉，還有一些不不宜展示的異性身體部位……還有，他的頭發(fā)削短得只有不到一指寬，身上卻帶了梳子和麂皮發(fā)繩。不是我要偷看，是他整理腰包時露出來的?！?/br>
    卡奈問：“嗯。所以為什么你覺得這就像壞人了？”

    萊恩嚴(yán)肅地說：“我覺得他們的模樣像販奴者?！?/br>
    “為什么？”

    “我和冬薊在旅程中見過別的販奴者。他們經(jīng)常長途跋涉，需要前往東南海域和西北山脈的另一側(cè)，這些地方要么濕熱難耐，要么風(fēng)沙很大，所以很多販奴者會把頭發(fā)修得很短。他們帶的鞭子不是畜牧用品，而是專門為了打人而設(shè)計出的刑具。還有，他們會隨身攜帶一些例如發(fā)繩、梳子類的東西，因為奴隸一路上蓬頭垢面，他們在交易之前要把奴隸的頭發(fā)束好，顯得健康利落一點，好賣出去。除了這些，大面積的文身和他們的模樣也看得人很不舒服……我并不是歧視這種樣貌，而是……而是……白晝女士在上，如果卡奈大人您親自看到，您會明白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