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因?yàn)槲覗|宮太子妃的身份來的，那我也不能讓她們白來啊。帝梓元撐了撐懶腰，朝洛銘西眨眨眼，我從帝北城出來的時候，把宗祠里供著的太祖遺旨偷了出來，每日里就讓秦嬤嬤抱在盒子里跟著我走，來一個讓秦嬤嬤把圣旨拿出來念一遍

    你想啊，她們見我一次就得跪一次，鬼還敢再惹我。

    當(dāng)年梓元入京，人生地不熟，嘉寧帝派了宮中掌事的秦嬤嬤到她身邊侍奉。秦嬤嬤入宮得早，又素來威嚴(yán)，十來歲的官宦小姐們受了這種悶聲氣，哪里還敢惹她。

    難怪你剛?cè)刖┑臅r候成日的世族小姐來拜訪，過了一個月侯府里連個羅雀都沒有，原來是這個原因。

    有一次我整治建安侯府的嫡女，正好被他碰上了。等那小姑娘走了，他才慢慢騰騰出來對我說了一句話

    洛銘西沒有出聲，聽著帝梓元繼續(xù)說下去。

    他說帝梓元聲音有些悠遠(yuǎn)，帝家的小丫頭，感qíng你在晉南一哭二鬧三上吊地鬧著不入孤的東宮凈是唬人的，你天天拿著太祖的賜婚圣旨滿京城嚷嚷，指不定對孤怎么滿意呢！

    我當(dāng)時還小，臉皮哪有如今厚，被他捉了現(xiàn)場，臊得當(dāng)場就要跑，卻被他提著領(lǐng)子逮住了。

    他說帝梓元頓了頓，不過孤就喜歡你這種霸道又不做作的丫頭。

    帝梓元回轉(zhuǎn)頭，看向洛銘西，瞳中帶著經(jīng)年后的透徹，洛大哥，過了這么些年我才知道，這么多年，他始終是不同的。

    我回到這里，才想起來，原來我們也曾經(jīng)有過那么無憂無慮的時候。

    帝梓元抬頭看向身后的歸元閣，久遠(yuǎn)的記憶在眼中復(fù)蘇，卻又一點(diǎn)點(diǎn)歸于沉寂。

    可當(dāng)年那么驕傲的大靖太子，如今卻什么都看不見了。

    你說，我們怎么就走到今天這一步了呢？

    帝梓元問完，起身，朝院外走去。

    放心，洛大哥，我這就回宮里，不會讓你們擔(dān)心。

    洛銘西看著她走出院門，帝梓元的背影在他眼中漸漸模糊。

    地上擺著的折云糕變得冰冷，洛銘西拿起一塊塞進(jìn)嘴里，一口口咽下。

    冰冷僵硬的糕點(diǎn)入喉，涼氣入體，重重的咳嗽聲響起，一聲比一聲更急促。洛銘西整個蜷縮在石階上，掩住了面不停地咳嗽。

    一旁的心雨擔(dān)心得緊，急忙跑過來扶住他替他順氣，卻被洛銘西擺手推開。

    急促的喘氣聲漸漸平復(fù)，垂下的人靜默良久，再抬首時，仍是一副淡漠沉然溫潤如玉的樣子。

    回府。

    洛銘西的身影亦在歸元閣外遠(yuǎn)去，唯留下一聲深深的嘆息。

    夜，洛府書房。

    心雨按慣例來稟每日京里發(fā)生的事。

    你說帝承恩以追憶先太子的名義邀了各府女眷相聚？

    是，公子。受邀的多是京中皇室府第和一些東宮舊部的夫人。帝承恩打點(diǎn)了東宮的副管事，明日想去東宮取些東西出來。

    什么東西？

    一些東宮舊物，聽說是一些先太子的筆墨。她想隨席贈予各府女眷帶回去，想必是想讓那些宗親和舊臣時刻記起先太子的恩德，好擁護(hù)綺云殿里的那位。公子，要不要阻了帝承恩入東宮？

    心雨低聲問，未等到洛銘西回應(yīng)，抬首看去。

    洛銘西正端詳著腰間那塊從不離身的玉佩，半晌，他從腰間解下，遞給心雨，在她愕然的眼神中淡淡開口。

    收起來吧，以后這塊玉佩不必再日日佩戴了。

    有時候，遲了一步就是一生。

    她待他始終如兄，這一世足以桎梏他所有qíng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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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二章

    帝梓元在華宇殿里長長睡了一覺，第二日的早朝依例而循，并沒有錯過。

    她依舊是大靖王朝最堅(jiān)韌的攝政王，沒有人知道她發(fā)生過什么，也沒有人知道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等了三年的人歸來又離去。

    帝燼言下了早朝直奔上書房，攛掇著帝梓元去西郊挽弓獵馬。

    日艷陽，日頭正好。帝梓元不愿拂了他的興致，正好也想去散散心，便擱了政事隨他同行。

    兩人回靖安侯府拿慣用的弓箭，老管家在庫房里尋了半晌才摸著頭恍然大悟言了句世子的弓前幾日斷了弦送去匠師處了還沒拿回來。

    帝燼言以前長居?xùn)|宮，從小到大攢著的好東西全留在了那，他又習(xí)慣著用自個兒的長弓，沒轍，兩人只得調(diào)轉(zhuǎn)馬頭去東宮取弓箭。

    怕是滿大靖也只有帝燼言能讓帝梓元這么陪著折騰了。

    至東宮，帝梓元在馬車?yán)锖蛑€不算，帝燼言拉了她一起入宮內(nèi)挑選弓箭，嚷嚷著讓她瞅瞅他的藏寶閣，也送她幾件好行頭。帝梓元拗不過他，只得耐著xing子陪同。

    這幾日東宮總管林雙正巧回了老家休養(yǎng)，兩人來得突然，副管事蘇海接到消息從藤木椅上跳起來的時候臉色都是白的，手里把玩著的通體透白的鼻煙壺一時燙得溜手。

    帝承恩昨兒個托人捎了句話，說是想入東宮取幾件先太子的筆墨。怎么著也是先太子遺孀，取幾件遺物全個念想并不為過，況且總管又正巧回了老家。蘇海笑瞇瞇收了鼻煙壺，今兒個一早給帝承恩行了方便之門，讓人領(lǐng)她從側(cè)門入了東宮。

    先太子的書房在東宮右側(cè)，靖安侯世子當(dāng)年的休憩之所在北處，偌大個東宮，應(yīng)是碰不到。蘇?？嘀槾掖胰チ藢m門迎接兩位大佛，心里頭一個勁的寬慰自己，求菩薩開眼。

    姐，我的藏寶閣里可是有不少好東西，你別來的不甘愿，等會瞅上中意的可別眼紅。

    眼紅一個太子侍讀藏著的寶貝，你當(dāng)你姐沒見過世面？

    帝燼言少時居于東宮時說白了就是個侍讀的身份，哪能留下什么珍品。

    喲，姐，你可別說大話，當(dāng)年我的生辰可是京里數(shù)得上名號的盛事，殿下一年都沒落下，年年都給我舉辦壽宴，送我的禮物那是一年賽一年的稀罕，我現(xiàn)在騎著的赤炎就是十二歲那年他送的，那可是漠北糙原上的馬王，當(dāng)年入京的時候眼紅了不少世家公子。等會你好好挑挑，咱們兩姐弟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只要你把青廬借我使幾天，看中了什么你拿走就是。帝燼言一路哼哼嚷嚷，使著勁兒顯擺自個兒當(dāng)年的事跡，始終不放棄打青廬的主意。

    帝梓元這兩日最不喜別人在她面前提及韓燁，偏生帝燼言在耳邊聒噪了半日，心里頭壓著的火一下沒忍住冒了出來。

    她掃了帝燼言一眼，步履未停淡淡開口：燼言，你打理帝家也有兩年了，可曾入過賬房？

    還沒有，林叔管得挺好的，我尋思著不需要我cha手。帝燼言擺手，一副用人不疑能躲就躲的模樣。

    那也就是還沒看過咱們帝家的家當(dāng)？

    是啊，咋了？

    帝梓元腳步微停，朝一旁的親弟看了看，不緊不慢開口：當(dāng)年韓帝兩家打天下建帝都的時候，是咱們姑祖母先入的城

    帝燼言臉上寫著明晃晃的疑惑。

    聽姑祖母說她懶得很，不愿搬重的東西，就領(lǐng)著親衛(wèi)在城里逛了一遍，隨便拿了些不礙事的小物什回來。

    姑祖母拿的啥？那可是奪寶物的好機(jī)會，帝燼言一臉可惜，恨不得重回幾十年前替帝盛天跑腿搶地盤兒。

    也沒什么，就是一些地契。帝梓元輕飄飄落下幾個字，在帝燼言目瞪口呆的眼神中敲下細(xì)細(xì)的一錘，帝都四分之三的地契。

    回廊里靜了有那么幾秒，帝燼言吞了口口水，抬著手畫了個圈，姐，你是說咱家賬房里有大半個帝都的地契？以如今京城的地價，擁有大半個京城的地契可以算得上富可敵國了。

    帝梓元慢條斯理的卷了卷袖子，哦，我忘了告訴你，當(dāng)年東宮所建之處就在那些地契范圍之內(nèi)，別說是你那區(qū)區(qū)一隅的藏寶閣她抬了抬下巴，說不出的霸道，便是這座東宮，也從來都是我的。

    她說完朝回廊外走去，留下目瞪口呆被噎得半死的帝燼言。

    帝燼言少時的書房在東宮北處，出入此處能遠(yuǎn)遠(yuǎn)瞧見北闕閣。

    帝梓元上次來東宮，還是為了北闕閣后的長思花，一晃又是三年過去。

    她以前不覺得時間易逝，這幾年年歲漸長，埋首政事，越發(fā)覺得時間過得快，有些事容易忘記。

    北闕閣隱隱可見，不知怎的帝梓元心念一轉(zhuǎn)，在小徑分岔路上拐了個彎兒繞道朝北闕閣走去。長思花在北地難活，也不知今年的花海開得如何了？

    遠(yuǎn)遠(yuǎn)跟在她后面的帝燼言瞇著眼，嘴角帶著笑，也不吭聲默默跟著她走。

    未近北闕閣，不高不低的爭執(zhí)聲已隔著院墻落入帝梓元耳里。她腳步頓住，眉頭皺起，朝不遠(yuǎn)處望去。

    北闕閣外，帝承恩一身素衣，正沉著臉不耐煩地看著殿門前攔著的侍衛(wèi)。她身后立著幾個侍婢，侍婢手里合著的盒子里想必是從韓燁書房里取的字畫。

    混賬東西，太子雖然不在了，可這東宮也是他在世時的居所，我不過是進(jìn)去拿幾件先太子的遺物緬懷，你竟敢攔我？帝承恩這話占著道理，守閣的侍衛(wèi)面有難色。

    承恩居士。一年歲尚輕的太監(jiān)從閣旁匆匆走出，看到北闕閣外的鬧劇，一步擋在侍衛(wèi)前朝帝承恩行了一禮，不卑不亢回：您該知道，此乃北闕閣。

    這話一出，帝承恩臉色陡然沉下，守閣的侍衛(wèi)挺直了腰板子，jīng氣神都硬朗了起來。

    這太監(jiān)名喚辰非，平日里專職司守北闕閣。也不知當(dāng)年韓燁是怎么想的，一座小小的樓閣，還使了一隊(duì)親衛(wèi)和一個太監(jiān)專門守著。

    眾人皆知，北闕閣自建成之日起，太子禁令任何人出入，曾言非主不能進(jìn)。

    直白了說，即便當(dāng)年太子另娶太子妃，那北闕閣的主人，也從來只是那位十幾年前的帝家小姐，后來的靖安侯君。

    帝承恩臉色數(shù)變，但終是按捺下來，她吐出一口濁氣，冷聲道：辰非公公，我非得一定要入這北闕閣，既然你是東宮老人，就該知道當(dāng)年我從泰山回來時隨行帶了不少物品，這些東西我初回京時置入了北闕閣里。今日我來只是為了拿回我自己的東西。辰非公公，太子已故，你難道連未亡人這點(diǎn)念想也要束于高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