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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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座眾臣不敢再裝傻充愣,惶恐跪了一地。 溫遠更是直白道明:“殿下,這種細作不好抓。無憑無據(jù)空口說辭,哪怕嚴刑逼供審問得出了,人家也能反咬一口。您遠在望都,眾大臣更是在朝堂一隅。真想做點什么,王爺反而比您更方便。再者……” 謝重姒接過他話,“再者父皇也只是關(guān)著顧九冰,沒立刻要他的命不是?甚至以禮相待,軟禁而非硬拘。何不趁機做點文章——顧九冰總是在望都,不是在東境對吧?” 諸臣俯首,溫遠身先士卒地表態(tài):“喏。臣等自當行本分之事,殿下無須多憂?!?/br> 剎那間大齊國土上,剛按捺下去的風起云涌里又添波云詭譎。 眾臣散去,已是深夜。謝重姒不想回宮,打算就在皇兄府上賴一晚。 她想到晚間可能還有訪客,囑咐有客人來時,速速通傳,但她沒料到夜深人靜后,等來了宣玨。 宣玨也像是同人會晤談到深夜,寶藍長袍,玉帶腰封,穿著極為正式有禮。 他迎著葉竹稀奇古怪的視線,對謝重姒道:“殿下?!?/br> 謝重姒一愣,沒料到他這么晚還趕了過來,揮手讓葉竹退下,哈欠連天地問他:“這么晚了還過來?” 葉竹滿臉復(fù)雜地合上了門,還妥帖細心地將門前侍奉站立的侍女喝退。 太子府客房寢臥里,靜謐安寧。只聽得燭火啪嚓跳動。 宣玨溫和地注視她片刻,上前一步,輕輕抬手,在她右耳邊一掃。 謝重姒只感覺耳垂一沉,像是又有個墜子落在她耳上。 她伸手撫過。不是耳墜,而是耳釘之類的。 客房想必是給男客準備的,簡單樸素——沒銅鏡。 謝重姒只能憑借手感判斷道:“雕了個什么東西?凹凸起伏的?!?/br> 宣玨這才回答她第一句問話和第二句問話,輕聲道:“想你了,便來了?!?/br> 畢竟天金闕難入,遠沒有太子府邸來往方便。 又道:“牡丹耳墜,嘗試雕的,只有一只,另一只廢了,容我改日再試?!?/br> 謝重姒哭笑不得:“那你不等都雕好再送我?” 那是極為精致小巧的牡丹玉飾,層層花瓣栩栩如生,仿若縮小數(shù)倍的嬌艷牡丹,綴在謝重姒耳上。 宣玨:“戚文瀾先一步去了瀾城。臣忙完望都事宜,恐怕也要前往一趟。近來沒太多功夫精力打磨另一只,擔心完工得等到明年。殿下見諒,日后補上?!?/br> 謝重姒一愣,心說你跟著瞎湊什么熱鬧,又想到宣玨向來不多管閑事,受累奔波,肯定是戚文瀾有所求,也不由得軟了幾分心腸,說道:“……老將軍上輩子雖說是壽終正寢,但也就幾年光景,而且晚景病痛傷風。其實都一樣。但文瀾可能更受不了?!?/br> 宣玨執(zhí)起她手,不輕不重“嗯”了聲道:“總歸是有這么一遭。他能熬過去的。再者殿下盡可能不要冒進。等我回來。” 謝重姒知道他在說近來朝政,偏生要曲解他意思。 “我做什么事兒冒進啦?”她笑得乖張,“我不是只對你冒進嗎離玉?” 宣玨:“……” 謝重姒見他不語,得寸進尺,道:“不是嗎?本宮一直都循規(guī)蹈矩,遵規(guī)守紀。” 她毫無顧忌地揩油,爪子摸上宣玨側(cè)臉,刻意拖長話音道:“若非美人太讓人動容,本宮冒進個什么呢?” 宣玨:“…………” 他無可奈何地摁住她爪子,實在是怕了她一有機會就煽風點火——說到底還不是清楚他不敢胡來? 宣玨拿她沒法子,威脅的話也說得沒甚脾氣:“殿下再胡亂折騰,玨便告辭了?!?/br> 謝重姒眨了眨眼,出乎意料地收回手,坐到一旁,托著臉瞧他,道:“行吧行吧,說,還有什么事兒?” 宣玨便將近來暗涌娓娓道來,指尖叩擊桌案道:“殿下,你的人手盡可能不要撞上江蒙兩家。臣暫不清楚他們是否有所接觸,又到了哪一步,但不對勁?!?/br> 情報過少,他的人手又不可能遍布大齊,但宣玨直覺向來準確,還是和謝重姒道明。 然后一抬頭,發(fā)現(xiàn)謝重姒在笑瞇瞇地看他,也不知聽沒聽進去。 宣玨半真不假地皺眉:“殿下!” 當她西席夫子,恐怕得被她氣到。 謝重姒“哎”了聲,一字不差地復(fù)述了遍他說的話,嘴像抹了蜜一樣,甜言蜜語不要銀子:“離玉說的每個字我都有很認真聽啊。喏你看,沒心不在焉呢。還有什么要和我說的嗎?” “……”宣玨靜靜看她,耳尾染上潮紅。 爾玉素來隨心,只要她想,明目張膽的愛意舉動,能讓任何人都感覺被放在心尖上。 真摯濃烈,暖如冬火,艷似驕陽。 他根本拒絕不了,過了半晌才輕聲冒出一句:“重重,等你皇兄回來,我就把圣旨給陛下展閱,可行?” “行啊。都給你了,你想什么時候給父皇看都可啊。”謝重姒分外開明般揮了揮手,“你現(xiàn)在給他沒問題。不過他焦頭爛額的,萬事在心,恐怕真的會怪罪你,還是過上些許時日吧?!?/br> 宣玨垂眸,忽然有點不想離開了,但晚間仍舊有事,他只能謹慎克制地吻了吻謝重姒額頭,被她反過來啃了口唇也不惱不氣,然后匆忙離去。 身影清雋,抱月而歸。 望都到瀾城千里遙距,戚文瀾匆匆趕到時,已是近十日后。 時值正午,陽光正濃。 秋老虎在南方城鎮(zhèn)散落最后余威,逐漸枯萎的爬山虎布滿將軍臨時居住的小院。 戚文瀾被藥味熏得喘不過氣來,顧不得脫盔卸甲,快速走入院內(nèi)。 戚老將軍半昏不醒,手底下人想起他的囑咐,戰(zhàn)戰(zhàn)兢兢要叫醒他。 戚文瀾喝道:“叫醒個屁。老家伙說什么你們就做什么?。坑伤菹?!” 于是,下屬只能焦頭爛額地跟著等,也不知將軍猴年馬月能醒,小將軍也不吃不喝地守著。 間或有下人端來膳食,戚文瀾也只是搖搖頭,道:“沒胃口,放著吧?!?/br> 他心里終究還是惶恐的。 這一生雖說大傷小傷遭過,但一帆風順至極。未經(jīng)歷生離死別,未行經(jīng)窮途末路。 乍一走到人生岔路盡頭,除了迷茫,只剩彷徨。 他捫心自問:我該怎么走下去呢? 終于,等到半夜,戚老將軍方才轉(zhuǎn)醒。 有些渾濁的視線凝聚好久,才看清坐在一旁面色焦灼冷沉的兒子。 戚文瀾風塵仆仆而來,眉梢眼角都是倦意,但他愣是撐出點狠勁來,乍一看戾氣在眼,逼得人不敢上前。旁邊的下屬都離得遠遠的,生怕小將軍一個不喜,他們得被殃及池魚。 老將軍怔了怔,旋即笑了,叫了聲:“墨林。” 這是戚文瀾再討厭不過的稱呼,向來不想應(yīng)答。 這次,他抿著唇角許久,悶聲開口:“爹。” 第103章 局面 那道姻緣線的兩頭,是兩個人…… 老將軍精氣神還挺不錯, 渾不在意那讓他生命垂危的傷口,掙扎著招了招手,吆喝兒子過來:“過來坐, 杵那老遠干啥?” 戚文瀾磨磨蹭蹭走近幾步, 耷拉著眼,沒作聲。隔了半晌,才低聲問道:“想吃什么嗎?您幾天沒進食了。” 戚老將軍搖頭,然后放輕了聲:“再過來點,讓我看看?!?/br> 戚文瀾索性單膝跪在床榻旁。他輕甲短袍,行動起來鏗鏘鐵鳴, 爾后嘟囔道:“有什么好看的?!?/br> 他高束馬尾,唇角干裂, 招惹小姑娘眼的張揚意氣微斂, 換上更冷重的沉凝。 只有眼里還是年少時的光亮驍勇。 戚老將軍忽然說道:“墨林啊, 我希望你順遂,我更希望你開心?!?/br> 戚文瀾任由他爹寬厚粗糙的掌心,哄小孩般拍了拍他腦袋。 生怕他爹臂上刀傷撕裂,小將軍彎了彎挺直如松的背脊。 “以前爹總逼著你從文, 現(xiàn)在爹只想你成人?!逼堇蠈④娐曇艉茌p,“你不是那塊料,你不想入仕, 那咱就不走, 沒事的。世間道路選擇, 并無好壞之分。向前走,無論坦蕩大道,還是崎嶇歧途,都是你自己的道。好好走下去, 結(jié)局不會差的?!?/br> 戚文瀾小時挨的訓(xùn)討的打,十有八九是因為爬樹摸魚不讀書、遛貓逗狗氣夫子。 他總以為鐵血冷面的父親說一不二,萬分不滿他離經(jīng)叛道,甚至早年他賴著再次去邊關(guān)時,吹胡子瞪眼不搭理他,也不給他兵權(quán)人脈,任由他從小兵做起往上爬。 他沒想到會從他爹嘴里聽到這種……堪稱溫情的話。 大字不識幾個的兵痞子似乎也不會說大道理,憋了一句已屬難得,和幼子相對無言半晌,繼而問道:“你娘和姊姊近況如何?” 戚文瀾悶悶地道:“都挺好的。娘的眼疾大好了,視物無礙。阿姊整天兒圍著陛下轉(zhuǎn),她也自得其樂。娘還在嘮叨你中秋佳節(jié)的,都不曉得回家。又不是非得要您給我鎮(zhèn)場子,我老大不小了,還得躲您身后,丟不丟人。” “不丟人,這有什么丟人的?!逼堇蠈④姷氐溃曇粼絹碓捷p,劇烈咳嗽起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完最后幾句話,“記著,這條路你要么當初就不走,要么就給我走好!邊關(guān)萬里防線,今日盡交你手——你臨陣脫逃心生膽怯了,濫殺無辜肆意妄為了,咳咳……這才丟人……” 戚文瀾被他爹急轉(zhuǎn)直下的傷況激得臉色一變,猛然扭頭喝道:“郎中呢?!軍醫(yī)呢?!快進來?。?!” 戚老將軍卻死命抓著他手臂護腕,輕問:“聽明白沒有?墨林?” 戚文瀾死死咬唇,拼命把眼淚擠回去,假裝聽不到他的托付之語,放狠話:“不想我長歪,就一直看著我??!” 尋聲而來的軍醫(yī)慌不迭地湊上來,給老將軍診治。 老將軍“嗤”了聲,擠出一個笑:“沒人能決定影響你長成什么樣。師長也好,親友也罷,甚至皇權(quán)在上,道義在旁,都不能論斷你的人生……好好走下去,爹會永遠看著你的?!?/br> 又問道:“……咳,明白沒有?” 戚文瀾神魂分離地聽了個詰問,滿腦混沌,閉眼點頭。 外面風聲更甚,夜間旌旗撕扯刺啦,裂帛斷弦般惹人心煩郁悶。 他只感覺悶鼓般,一下又一下,撞擊心間和太陽xue。踉蹌后退了一步,看著周遭仆從、下屬和軍醫(yī),忙不迭地圍繞在床榻旁,有種魂魄不知何處漂泊的茫然失措。 戚老將軍的這小半時辰清醒,更像回光返照。很快又陷入了更深的昏迷。 他昏迷之后,戚文瀾不敢再留在房內(nèi),快步走出軍府,登上城樓,遙望神州大地。 遼闊國土上黎民安居,千家萬戶燈火漸染,在秋葉簌簌而落聲里更添寧和。 倏然幾點突兀的銀光閃入戚文瀾眼底深處,他瞳孔猛然一縮,情緒尚處于低谷萎靡,身體卻先一步脫口而出喊道:“敵襲——” 那點銀光是身披鎧甲的輕騎步兵,在遙遠山坡拐角處逆月光而來。下弦月已如彎勾,月色極淡極朦朧,平地山巒的草木川流都裹上淺淡白霜,黯淡得很。 唯有其中那洶涌潛行的軍馬,整裝有序,舉止間似能聽到鏗鏘兵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