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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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忠壓著心底的害怕接過指骨。 皇帝讓他和于廣義同時出去,院中只剩下父子兩人。 四皇子仍舊跪著,沖皇帝重重磕了個頭:“請父皇給兒臣做主!” 皇帝嘆了口氣,扶起他:“起來說話。你覺得是太子陷害你?” “正是?!?/br> “單憑這玉墜說明不了什么,或許是太子不慎丟了,被她撿走。”皇帝說。 “那當(dāng)初明明是他喊我出去見翡翠,后來為什么不認(rèn)?”四皇子問。 皇帝沉默。 四皇子紅了眼眶:“父皇,他陷害我?!?/br> 皇帝沉聲道:“老四,說話得有證據(jù)。當(dāng)初是你自己認(rèn)罪,朕才定了你的罪。現(xiàn)在你又要翻案?光拿一個玉墜沒用。說難聽些,朕根本不能確定這玉墜是否真的是從翡翠的口中取出。若是你與睿兒合謀陷害太子呢?” 四皇子沒想到皇帝會說這樣的話,望著手中玉墜半晌,咬牙道:“七弟只是幫兒臣聯(lián)系了于廣義,兒臣先前也不知曉開棺之事。合謀談不上,不過兒臣現(xiàn)在倒是對七弟所中之毒有了個猜測。” 皇帝不解,怎么突然扯上季修睿了? 四皇子直直地盯著皇帝:“若是七弟知道他所中之毒與太子有關(guān),您說他會怎么辦?” 皇帝神色驟變。 季修睿的脾氣若上來,他可不管太不太子。 都得死。 第94章 自作聰明 被季修睿安排的明明白白…… “你這話什么意思?”皇帝的聲音沉了下去, 帶著不悅,“拿老七威脅朕?” “父皇息怒,兒臣不敢?!彼幕首記_皇帝磕頭。 皇帝冷哼:“那就別扯上他。” 四皇子沉默片刻, 嘆了口氣:“不扯上他不行, 兒臣也是看到這枚玉墜后才想明白與七弟有關(guān)?!?/br> 皇帝眸色沉沉地去看玉墜。 當(dāng)年他就懷疑過是太子陷害手足, 但四皇子自己認(rèn)罪,這個猜想也就不了了之。 如今四皇子反口, 皇帝心底對太子的猜測又一次涌出。 可更換儲君是國家大事,他既然定下這個兒子,就沒打算輕易更換。 皇帝面無表情, 似乎并未聽信四皇子的話。 但他沒有當(dāng)場駁斥, 四皇子就知道皇帝心中也有疑慮, 繼續(xù)說:“父皇,兒臣承認(rèn)與翡翠有茍且之事。翡翠時常出宮為謝貴妃置辦物件,有次出宮,她遇見一游方郎中,從郎中手中買得兩瓶毒-藥。本想用于滅鼠, 但花前月下之時, 她曾說兒臣若對她始亂終棄,她便用這藥毒-死兒臣, 她再殉情?!?/br> 四皇子一邊說, 一邊偷覷皇帝的臉色。 皇帝顯然對兒子的荒唐□□感到不悅, 但為了毒-藥的事還是耐著性子在聽。 四皇子放了心, 繼續(xù)說, “后來翡翠懷有身孕要兒臣負(fù)責(zé),兒臣懷疑她另有相好,拿孩子訛我, 便沒答應(yīng)。她與兒臣爭執(zhí)時,曾取出一瓶毒-藥給兒臣,算作警告,要兒臣在母后千秋宴之前給她答案。若兒臣還是不愿納她為妾,那她就拼個魚死網(wǎng)破。兒臣以為她胡說,沒放在心上,誰知她就死在了千秋宴上?!?/br> 皇帝擰眉:“宮人進(jìn)出都要檢查有無夾帶,她怎么能將毒-藥堂而皇之帶進(jìn)宮?” “藥-瓶很小,她能貼身帶著,或許借此騙過了查驗侍衛(wèi)?!彼幕首诱f。 皇帝面色不虞,記下這事又問:“這和睿兒的毒有什么關(guān)系?” “七弟是在翡翠死后才受傷中毒,而翡翠手中的另一瓶毒-藥在她死后不翼而飛。依照翡翠的性子,她如果篤定主意與兒臣同歸于盡,千秋宴那天她肯定隨身帶著毒-藥??伤篮螅砩喜]有查到那瓶藥,肯定被人拿走了?!彼幕首诱f。 話說到這里,皇帝都明白了:“你想說太子殺了翡翠,拿到翡翠手中的毒-藥后,又派人埋伏睿兒,令他中毒?!?/br> “正是?!彼幕首泳o咬著唇,用疼痛壓制自己心底的緊張,不讓皇帝看出異樣。 這些推測都是季修睿告訴他的,一旦有誤,他這輩子都別想再翻案。 皇帝擰眉想了很久,沉聲問:“證據(jù)呢?” “當(dāng)時翡翠給了兒臣一個用完的空藥瓶,兒臣這兒鬧耗子,就兌了水去藥耗子。耗子死之前極為痛苦,像極了七弟中毒后所受的折磨。”四皇子說著補(bǔ)充道,“原本兒臣只知道七弟中毒,并不知詳情。那日他來蓮華宮,兒臣與他多聊了幾句才知道這些。當(dāng)時也沒多想,畢竟兒臣也不通醫(yī)術(shù),還當(dāng)中毒都那樣。但今天看到這枚玉墜,陡然想通這一切。” 皇帝面色凝重地打量著他,似乎是在尋找他話語中的漏洞:“宮中有專人滅鼠,翡翠為什么要去宮外另買毒-藥?” “這兒臣就不知道了?!?/br> 攬月樓吃食多,謝貴妃又揮霍,時常鬧耗子。宮中的滅鼠隊去得再殷勤,也還是抵不過這些成窩生的耗子。 最后還是養(yǎng)了幾只貍花貓,才遏制住鼠害。 這點皇帝比誰都清楚。 “翡翠是什么時候買的藥?”皇帝問。 四皇子想了好一會兒才算出日子:“具體記不清了,好像是她死前那年的冬至前后,她跟兒臣提的這事?!?/br> 攬月樓養(yǎng)貓是那年除夕后,謝貴妃受不了漫天飛舞的貓毛,正月里請了好幾趟太醫(yī),皇帝記得很清楚。 養(yǎng)貓之后,不必再用毒-藥滅鼠,的確可能剩下一瓶毒-藥。 “藥瓶呢?”皇帝問。 “在兒臣房中,兒臣這就去取。”四皇子起身想回房,見皇帝跟在自己身后,知道他還是信不過自己,慢了一步,請皇帝走在前面。 季修睿來過后,四皇子這里的條件改善了些,終于不再是饅頭咸菜,也有了炭火和蠟燭。 但陽光好的時候,他還是喜歡在外面曬曬太陽。 破舊的窗戶剛被修葺好,嶄新的木條與原本破敗的窗框差別格外明顯,看起來甚至有些滑稽。 屋內(nèi)沒有燒-炭,皇帝走進(jìn)去便覺得涼意刺骨,下意識停下腳步。 四皇子只當(dāng)沒察覺到,疑惑地問:“父皇,怎么了?” 屋子里積著厚厚的一層灰,床上的棉被看起來是才換的,天青色的床幔卻已經(jīng)破舊,甚至失去了原樣的顏色,發(fā)白發(fā)灰。 屋內(nèi)僅有一個炭盆放在床邊,炭盆上能清晰看到一個手印,似乎是才被挪過去。盆底堆積著淺淺一層碳灰,墻角處則還放著一堆銀絲碳,看起來才送來不久。 這些改善一看就是季修睿上次來之后才有的。 介于四皇子目前還是犯人,季修睿也不能做得太過分,只能改善下他的基本生活。 皇帝一想到兒子在這樣艱苦的條件下過了三年,心底一陣難受,拍了拍四皇子的肩,長嘆一口氣,沒說什么。 四皇子卻知道季修睿的建議起效了。 季修睿讓他有機(jī)會的話,務(wù)必帶皇帝在蓮華宮看看,讓皇帝多了解下他這三年過得有多慘。 可這一切必須特別自然,不能讓皇帝察覺他是故意賣慘,否則不如不做。 這事難度太高,四皇子原本已經(jīng)打算放棄,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皇帝竟真的如季修睿所想般跟著他去拿藥瓶。 皇帝以為自己足夠謹(jǐn)慎,卻沒想到依舊被季修睿安排得明明白白。 藥瓶不大,白色打底,繪有仙鶴祥云,與裴霜給唐曉慕描述的毒-藥-瓶分毫不差。這是唐曉慕找裴霜畫出圖樣后,讓松林去秘密仿造的。 藥瓶倒在一個不起眼的墻角,看似是隨意被丟在那里,墻角的灰塵中有著好幾串老鼠腳印以及它們行走留下的拖痕。 四皇子拿起藥瓶看了看,遞給皇帝:“兒臣被耗子折磨得夜不能寐,才想起還有這么個玩意兒。里面原來還有一點殘渣,兒臣兌水后倒在了饅頭里。死老鼠已經(jīng)讓下人處理掉,毒-饅頭放了幾天餿了,兒臣怕不處理好容易出事,埋在后院?!?/br> 皇帝忌憚這東西有毒,沒有接:“一會兒給石忠?!?/br> 四皇子應(yīng)聲,試探性地問:“那您相信兒臣說的話嗎?” 皇帝擰眉,四下打量著屋內(nèi)的情況,反問四皇子:“這些都不能構(gòu)成鐵證,你讓朕怎么信你?” 他說著一頓,看向四皇子的眼神溫和了三分,“朕知道你這三年過得不易,會吩咐下去把你這里好好修修。至于其他的……”皇帝沉吟,半晌沒有說話。 四皇子看他還是不信自己,感到失望:“父皇,我真的沒有殺人?!?/br> “朕會派人去查?!?/br> …… 太醫(yī)們解不了季修睿的毒,但分辨是否同一種毒并不算難。 經(jīng)多位太醫(yī)查驗,于廣義提供的指骨、四皇子提供的藥瓶,與季修睿體內(nèi)之毒,確為同一種毒。 他們還抓來田鼠,當(dāng)著皇帝的面喂了一勺兌水后的毒。田鼠死狀極為凄慘,與季修睿毒發(fā)時的癥狀極為相似。 皇帝的臉一下子陰沉到極點。 先前他還以為這一切不過是四皇子急于出獄的洗白,如今卻已經(jīng)對他的推測信了大半。 云來殿那么大,為什么翡翠一個在攬月樓當(dāng)值的宮女,非要去備茶的后殿等人? 那里人來人往,根本不是個說話的好地方。 除非是她打算在那里給四皇子下-毒。 翡翠身為謝貴妃的貼身宮女,如果要秘密出宮墮-胎,至少得請好幾日假,一定會被謝貴妃發(fā)現(xiàn)。 謝貴妃對手下人一般,不一定愿意保她,孩子的事根本瞞不住,翡翠穢亂宮闈之罪是摘不掉的。 她自己死罪一條,的確有可能會拉上四皇子陪葬。 皇帝坐在書房之中,怔怔地望著眼前托盤中的黑色指骨、仙鶴藥瓶與暖玉玉墜,沉思許久。 一直到夜深,石忠提醒他該就寢了,皇帝驀然問:“你說老四被關(guān)、睿兒中毒,會是太子的手筆嗎?” 冷不丁接到這么個天雷,石忠差點跪下:“奴……奴才不知……太子仁厚,不會做這種事吧……” 皇帝冷著臉睨他。 石忠低著頭更加不敢出聲。 皇帝知道他不敢說,眼神重新落在眼前的證物上。 儲君若是只知仁厚,會被人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皇帝不需要太子手上干凈,哪怕太子真的犯錯,只要不涉及國之根本,他都可以容忍。 皇帝甚至可以容忍太子陷害四皇子。 但太子對付季修睿的局太狠了。 他手中握著那樣的毒-藥,若是有朝一日坐膩了儲君之位,想換龍椅坐坐,這瓶毒-藥會不會落入他這個皇帝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