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宮宴結(jié)束時已經(jīng)很晚，唐澤旭是外男，不好再逗留在宮中，與太后匆匆聊過幾句后就告辭離開。

    今日才算是正式拜見。

    瞧著他帶來的大包小包，太后眉開眼笑：“咱們旭兒也長大了，都知道給姑母帶禮物了?！?/br>
    “都是些漠北的小玩意兒，給您看個新鮮?！碧茲尚裥Φ?。

    太后抱養(yǎng)唐曉慕的時候，曾想將唐澤旭一起養(yǎng)在身邊。但后來考慮到唐澤旭畢竟是個男孩兒，萬一有心人誣陷她想扶持唐家子弟謀反，那就得不償失了。

    太后不是個愛惹麻煩的人，思來想去就算了。

    唐元明在漠北那些年，唐澤旭一直都養(yǎng)在唐老夫人跟前，時不時跟著老夫人進(jìn)宮一起探望唐曉慕，與太后也很親厚。

    “漠北的情形昨日慕慕都跟哀家說了，苦了你們父子?！碧髧@息一聲，看向自己這個大侄子，越看越滿意，“旭兒如今年少有為，也是個獨(dú)當(dāng)一面的小將軍了?！?/br>
    唐澤旭被夸得怪不好意思的。

    太后招呼他吃東西，示意服侍的人都退下，意有所指地指了指院子里的一株枯樹：“這棵紅梅樹不爭氣，哀家辛辛苦苦養(yǎng)了好些年，結(jié)果一朵梅花都沒開過，還把四周的紅梅都害死了。旭兒，你說該怎么辦？”

    太后一開口，唐澤旭便明白她想問什么，毫不猶豫地說：“害群之馬，砍了就是?！?/br>
    太后露出一抹笑意。

    唐元明父子與她想的一樣就好辦了。

    兩人心照不宣地交換了下眼神，又不著痕跡地談起別的。

    唐元明沒有那么古板，否則也不會年紀(jì)輕輕就敢陣前奪帥。

    若這個皇帝值得他效忠，那便效忠。若是不值得，換一個人坐這龍椅就是。

    若是沒有一人配得上這把龍椅，他自己坐也不是問題。

    只不過那樣得從漠北打回京城，唐元明不愿腳下國土血流成河，才踏踏實(shí)實(shí)在漠北做他的驃騎大將軍。

    季修睿的出現(xiàn)正好可以讓他兵不血刃地?fù)Q掉狗皇帝，唐元明自然要選最方便的路。

    反正哪怕是他自己當(dāng)皇帝，做不到長生不老，皇位將來還得子子孫孫傳下去。

    至于是傳給兒子的兒子，還是傳給女兒的女兒，反正身上都流著他唐家的血，唐元明都能接受。

    太后與唐澤旭閑聊著，不知不覺就聊到他的婚事：“旭兒如今二十一，也該成婚了?？捎行膬x的姑娘？姑母給你賜婚?！?/br>
    唐澤旭有點(diǎn)不好意思：“二十一也不算大吧，我不急著成婚。”

    “知禮二十一歲的時候都當(dāng)?shù)?，你不急，姑母和你祖母可都急著呢。說起來也怪你爹，就知道打仗，也不管管你和慕慕。要不是哀家，慕慕都要被他耽擱成老姑娘了。”太后佯裝生氣。

    說到這事，唐澤旭好奇地問：“meimei的婚事?lián)f是先帝指婚，真的嗎？”

    太后噗嗤笑出聲，小聲問：“你覺得呢？”

    唐澤旭搖搖頭，他覺得不可能。

    可要不是先帝指婚，當(dāng)初接唐曉慕出昭獄的圣旨是哪來的？

    唐澤旭想了半天，不可思議地問：“您假傳圣旨？”他聲音很輕很輕，只有太后能聽見。

    太后理直氣壯：“誰說是假的？那可是先帝親手給我的?！敝徊贿^上面最重要的內(nèi)容空著，她仿照先帝筆跡填上去的賜婚罷了。

    唐澤旭猜到幾分內(nèi)情，對姑母的崇拜之情又多了幾分。

    “不說慕慕了，還是想想你自己吧。哀家暗中幫你留意過幾家姑娘，樣貌、品性都不錯，你抽空見見。要是有喜歡的，咱們早日定下來?！碧髮@事可上心了。

    唐澤旭一想到要成婚就有點(diǎn)不好意思：“太子昨日來接我的時候也在說這事，不過他比宣王還年長一歲，怎么還沒成婚？”

    提起這事，太后露出一道意味深長的笑：“這里頭的彎彎繞繞可就多了。你要想聽，趁著慕慕?jīng)]來，姑母就跟你說說?！?/br>
    一聽要避著唐曉慕，唐澤旭頓時來了精神。

    第89章 線索   您可真損

    唐曉慕隨時都可能到, 太后挑要緊的先說：“睿兒中毒前，哀家就為慕慕看中了他。不出意外，他會被立為儲君, 將來慕慕就是皇后。誰知人算不如天算, 睿兒出事后都說沒救, 哀家不能把慕慕往火坑里推，就想退而求其次, 讓慕慕做太子妃。太子這孩子雖不如睿兒那般能干，但也是個聰明人。慕慕嫁給他也不錯，誰知皇后沒同意?！?/br>
    說到最后, 太后冷笑一聲。

    皇后倒也沒敢直接拒絕太后, 只不過趁著太后沒挑破這事, 她剛看出點(diǎn)苗頭，就找了個由頭，給太后推薦了京城的幾家少年才俊，說是可以讓太后為唐曉慕相看。

    這么一來，太后哪還有不懂的？

    她想唐曉慕做大周最尊貴的女人, 但絕不會讓唐曉慕受委屈?；屎罂床簧咸茣阅? 她還看不上皇后呢。

    就在太后斟酌著讓唐曉慕自己回京看看能否相中太子再做決定的時候，皇后當(dāng)機(jī)立斷, 求皇帝給太子與喬依彤賜婚。

    皇后母家人才平庸, 給不了太子太多助力?？蓡烫凳堑蹘? 做帝師前桃李滿天下, 朝中清流大半都跟著他。

    若是娶了喬依彤, 太子就相當(dāng)于有了大半清流相助，自然能坐穩(wěn)太子之位。

    這也是個極好的選擇。

    只不過皇帝的賜婚圣旨還沒下來，喬依彤父母雙雙出事, 重孝在身，她沒法再當(dāng)太子妃。

    然而放眼大周，能在家世上與喬依彤匹敵的唯有唐曉慕。

    可當(dāng)初唐元明拒了皇后的心意，讓皇后記恨至今，她不甘心讓唐曉慕成為太子妃。

    好在當(dāng)時太子與喬依彤都還年少，三年孝期都等得起，皇后便咬牙拖住了這門婚事。

    唐澤旭咋舌：“我怎么沒聽說過這事？”

    “這是宮中機(jī)密，皇帝本來也想讓太子早些成婚，但太子不重女色，一心撲在政務(wù)上?；实劭此鱿ⅲ屎笥謭?jiān)持要喬家女，便將婚事一拖再拖。等喬家姑娘出了孝期，皇帝就會下旨賜婚。不過，哀家看喬太傅不樂意把孫女嫁去東宮。”太后露出幸災(zāi)樂禍的笑。

    她見過喬依彤幾回，蠻喜歡這姑娘的，下意識打量了眼前的唐澤旭幾眼，覺得這么好的姑娘，還是與自家侄子更相配。

    唐澤旭沒注意到她的眼神，好奇地問：“怎么不樂意？”

    “喬太傅就這么一個孫女，將來他去世，沒人能給喬依彤撐腰。若是太子對她好，那喬依彤一生無憂。若是太子移情別戀呢？一個沒了權(quán)勢的太子妃，哪怕將來成為皇后，還不是說廢就廢？與其讓孫女沾上無處說理的皇家，不如嫁個身份差不多的，將來即使夫妻不和，喬依彤也能全身而退?！碧笠灰环治?。

    “可賜婚圣旨一旦下達(dá)，那就沒辦法了吧？”唐澤旭說。

    “這不是一點(diǎn)動靜都沒有么？只要沒動靜，就當(dāng)沒這回事。反正哀家已經(jīng)知會過喬太傅，只要他挑好孫女婿，哀家即刻就為喬依彤賜婚?！碧蟛灰欢ǚ且獛蛦碳?，但只要能慪到皇后，她就開心。

    只要她賜婚的速度比皇帝快，哪怕圣旨到喬家了，也只能原樣送回去。

    官大一級壓死人，她這個嫡母可不是白當(dāng)?shù)摹?/br>
    唐澤旭不得不給她豎了個大拇指，小聲說：“您可真損?！?/br>
    太后心情愉悅地吹了吹自己長長的護(hù)甲：“哀家是不忍心那么好的孩子往火坑里跳。”

    兩人正說著，唐曉慕來了。

    見兩人笑得開心，她好奇地問：“你們說什么呢？”

    “說喬小姐的婚事。你認(rèn)識嗎？”唐澤旭簡要把喬依彤的事說了。

    唐曉慕驚訝：“喬小姐人挺好的，要嫁人的話，可得嫁個好夫婿才行?！?/br>
    太后示意她看唐澤旭，唐曉慕會意，示意太后放心。

    不就是讓哥哥和喬依彤見一面嘛，包在她身上。

    唐澤旭沒看出兩人的小動作，感嘆道：“離開京城十一年，感覺什么都變了。今日來鸞鳳臺的時候，路過蓮華宮，發(fā)現(xiàn)門口的宮道都長了不少野草。我記得從前來找meimei的時候，蓮華宮可熱鬧了?！?/br>
    蓮華宮是囚禁四皇子的地方。

    太后輕聲嘆息：“如今除了送飯的太監(jiān)，沒人去那里?！?/br>
    唐澤旭與四皇子說不上有交情，但幼年也見過幾面。他好奇地問：“四皇子到底犯了什么錯？陛下罰得這么重。”

    “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身邊放著通房宮女還不夠，竟然把手伸到了攬?jiān)聵?，對謝貴妃的貼身宮女下手。把人家肚子搞大了不算，皇后千秋宴上，光天白日竟將人殺了?！碧筇崞疬@事帶著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她不是四皇子的親祖母，但到底也是看著這孩子長大的。如今其余皇子一個個都長起來，即使有的沒能干出一番事業(yè)，也活得逍遙自在，只有四皇子不人不鬼地被困在蓮華宮。

    在后宮jian-yin宮女是大罪，但如果皇帝或謝貴妃有心偏私，即使宮女懷孕，也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將宮女賞給皇子。

    既然說到這里，太后順便再給兄妹兩人敲個響鐘，讓他們好好看清皇帝是個什么樣的人。

    “這事最讓皇帝惱怒的兩點(diǎn)：一、老四動了攬?jiān)聵堑娜?。說好聽點(diǎn)，皇帝是為了謝貴妃才這般生氣。說難聽點(diǎn)，皇帝指不定心里怎么想呢。老四今日能動謝貴妃的貼身宮女，明日是不是就能動謝貴妃？”

    唐曉慕和唐澤旭同時露出一言難盡地表情。

    兄弟如果變后爹，季修睿吃人的心都有了吧？

    太后繼續(xù)說，“其二，時機(jī)不巧，皇后千秋宴，朝臣攜家眷前來赴宴?；实廴羰且晃镀?，容易引起非議。自己與兒子之間，皇帝當(dāng)然選自己?！?/br>
    唐曉慕想不明白：“殺人不都要選月黑風(fēng)高夜嗎？四皇子為什么要選皇后千秋的時候？”

    “據(jù)老四自己說，宮女是自愿與他茍-合，發(fā)現(xiàn)懷孕后來找他，想給他做妾室。但若這樣，他勢必得找謝貴妃要人。他害怕謝貴妃把這事告到皇帝面前，想找個兩全的對策。宮女以為他不想管自己，上前糾纏。他一時著急就推了宮女一把。宮女撞在墻上，就那么死了。這事就發(fā)生在云來殿后殿備茶的偏殿，出了這事后，那里就被封了，換了個地方備茶?！?/br>
    唐曉慕敏銳地發(fā)現(xiàn)一個問題：“四皇子這事是不是發(fā)現(xiàn)在殿下中毒前？”

    太后算了下時間：“大概在他中毒前一個月吧?！?/br>
    “一個月的時間里，兩位皇子相繼出事，這是不是太巧了些？”唐曉慕問。

    四皇子雖不像季修睿與太子那般出色，但也不是庸才，有能力去爭太子之位。

    可他和季修睿相繼倒下后，只剩下留戀青樓的允王、一心玩樂的魏王，以及勤懇辦公的五皇子。

    儲君之位自然只能落在五皇子身上，也就是如今的太子。

    太后與唐澤旭對視一眼，若有所思道：“巧是巧了點(diǎn)，但這怎么查呢？雖然是意外，但老四自己是承認(rèn)殺人的。”

    “之前我一直想不懂那么重要的東西，怎么會落到外人手中?？扇绻x貴妃的貼身宮女出問題，那就說得通了?；蛟S是宮女機(jī)緣巧合下拿到了這份毒-藥，毒-藥因?yàn)樗c四皇子這事落入兇手手中，對方才會布置一場針對宣王的殺局?！碧茣阅秸f。

    唐澤旭覺得有道理，問太后：“那宮女的尸首怎么處置的？”

    “謝貴妃嫌她穢-亂-宮闈不想管，哀家讓人送出去埋了?！?/br>
    “埋哪里了？”唐曉慕忙問。

    “這哀家到不清楚。孫嬤嬤，你去查查。”太后吩咐完孫嬤嬤，疑惑地問唐曉慕，“你問這干什么？”

    “我要開棺驗(yàn)尸?！?/br>
    既然終于有線索了，無論有沒有用，先查了再說。

    太后吃了一驚，但沒有阻止，只是囑咐她動作隱蔽些，別叫人發(fā)現(xiàn)。

    姑侄三人說了會兒話，唐曉慕因還要去接季修睿回府，便先告辭了。

    唐澤旭與她一道離開，去攬?jiān)聵墙蛹拘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