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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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為季修睿會落井下石,醒來第一時(shí)間就給她休書,沒想到竟然會幫著她遮掩。 圓潤的白色瓷瓶冰冰涼涼,唐曉慕的心與眼眶卻微微發(fā)熱。 “謝、謝謝……”她有些磕絆地道歉,聲音帶著淺淺的鼻音。 她哭了嗎? 季修睿意外地睜開眼,只能看到唐曉慕抱著水盆朝凈室走去的背影。 他的思緒飄遠(yuǎn)了一瞬。 小時(shí)候的唐曉慕,可沒這么容易哭。 唐曉慕忍著痛給自己上好藥,重新審視起季修睿。 季修睿這人有兩大污點(diǎn),一是貪墨軍餉、二是他曾執(zhí)掌上屆秋闈,卻被查出科舉舞弊。 前者是為了錢,后者究其根本也是為了錢。 他雖然愛財(cái),但與唐家沒有私仇。眼下唐曉慕腹背受敵,或許可以暫且把季修睿發(fā)展成合作伙伴? 她思索著,聽到敲門聲,走出凈室。 青竹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藥,在門口遞給唐曉慕后,人就走了。 青竹雖然性子耿了點(diǎn),但蠻細(xì)心,知道她受了傷,還特地給她送藥。 季修睿已經(jīng)起來了,靠著柔軟厚實(shí)的背枕,倚在床頭,若有所思。 唐曉慕把藥放到桌上,細(xì)細(xì)吹了吹,摸著碗感覺不是太燙,思索著舀起一小勺嘗了口。 季修睿臉色微變,啞聲道:“青竹一向是等藥涼些才送進(jìn)來,你不必嘗。” 唐曉慕恍然,端起藥碗豪爽地一飲而盡。 藥中加了足夠的甘草,竟然一點(diǎn)也不苦。 唐曉慕覺得青竹真是貼心,恨不得把打算給他的五百兩漲成一千兩。 她正感動著,看到季修睿一言難盡地望著她。 唐曉慕有種不祥的預(yù)感,琢磨自己好像也沒有哪里做錯,小聲問:“怎么了?” 季修睿不忍直視地閉上眼:“那碗藥是我的?!?/br> 唐曉慕:“……” 現(xiàn)在吐還來得及嗎? 她試了試,沒有想吐的沖動。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唐曉慕感覺渾身都不舒服,苦著臉問季修睿:“你這都什么藥?我吃了不要緊吧?” 都是些補(bǔ)藥,吃下去倒是沒有性命之憂,但季修睿心疼。 他不想說話。 唐曉慕從他這里問不出結(jié)果,著急地開門去問青竹。 門外空空蕩蕩沒有一個人,唐曉慕試探性地喊了聲:“青竹?” “屬下在?!鼻嘀駨陌堤幾叱觯爝€沒完全亮起來,他膚色太黑,與夜色融為一體,唐曉慕竟然分不清他之前藏在哪里。 “王爺?shù)乃幎际鞘裁此幉??我吃了要不要緊?”唐曉慕小聲問。 青竹震驚:“您喝了?!” 他這么大反應(yīng),唐曉慕生怕季修睿用的是以毒攻毒的法子,擔(dān)憂無比:“要不要緊啊?他這藥里有沒有毒藥?” “沒有毒藥,但是……”青竹心疼地望了眼屋內(nèi)的季修睿,欲言又止。 唐曉慕生怕他這么說是安慰自己,追問道:“你有話直說,說完再去給王爺熬一副藥。” 青竹低落道:“這是府里最后一帖藥了……” 唐曉慕瞧著蒙蒙亮的天色,不明白他難過個什么勁:“那現(xiàn)在趕緊讓人去藥房給王爺抓藥呀?!?/br> 青竹想起來就難過:“王爺?shù)乃幚镄枰玫角耆藚?,一兩人參就要一百兩銀子,藥房沒這么珍貴的人參……” 府里也沒那么多銀子買人參…… 唐曉慕恍惚想起曾在漠北聽過,現(xiàn)在季修睿完全是靠名貴藥草續(xù)命,才能吊著一口氣。 不小心喝了人家救命的藥,唐曉慕感到愧疚:“那剛剛那貼藥里的人參哪來的?” “是陛下賞的?!鼻嘀裣肫饋砭椭薄?/br> 原本這貼藥下去,能緩半個月,他們還能再想想辦法。 現(xiàn)在藥沒了,可怎么辦? 第4章 單純的合作 親夫妻,明算賬 唐曉慕忽然靈光一閃,立馬提著裙子回屋,從妝奩底層拿出自己的嫁妝單子。 她剛出生沒多久,母親就去世了。太后心疼她,便從小將她養(yǎng)在身邊,這些年一直把她當(dāng)女兒照顧。 一直到唐曉慕六歲那年,戍邊的唐元明回京,發(fā)現(xiàn)女兒都不認(rèn)識他了,一個大男人差點(diǎn)哭出來。 正巧那年唐曉慕不小心惹了禍,把當(dāng)年的五皇子、如今的太子給打了。 雖然只是小孩子之間的玩鬧,太子沒受傷,唐曉慕有太后護(hù)著也不會有事,但唐元明不想女兒陷入皇家暗斗,便把她和長子唐澤旭一起帶去了漠北。 自此唐元明一家遠(yuǎn)居漠北。 唐曉慕與太后一直都有書信往來,感情也沒淡下去。 太后的兩個孩子都沒能活過周歲,如今的皇帝并非她親生,母子間嫌隙不小。 整個皇宮沒有一人與她有血緣關(guān)系,這次唐曉慕出嫁,太后是按親生女兒的標(biāo)準(zhǔn),給她準(zhǔn)備的嫁妝。 一百二十抬箱子里,樣樣都是最好的東西。除了價(jià)值連城的珠寶首飾,唐曉慕記得還有藥材。 她很快在嫁妝單上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拎著一串鑰匙跑出去。 鑰匙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如同她輕快的腳步。 “青竹,我的嫁妝在哪個屋?”唐曉慕問,尾音微微上翹,似乎心情不錯。 季修睿倚在床邊,疑惑地望著她蹁躚如蝴蝶的背影,不明白唐曉慕高興什么。 難道她想帶著嫁妝跑? 忘了府外就有殺手蹲著嗎? 嫁妝都放在正院的庫房,門上落了鎖,還有兩名侍衛(wèi)看管。 這些原本都該由唐曉慕帶來的陪嫁人員整理,宣王府的人不能插手。 但唐曉慕自己的丫鬟還被扣在昭獄,皇帝也不許太后塞人給她,因此只能先由宣王府的人看守,等唐曉慕大婚后再自行處理。 青竹取出隨身攜帶的鑰匙,為唐曉慕開了門,并點(diǎn)上燈。 天空泛起微白的光,灰蒙蒙的屋內(nèi)被燭火照亮,厚重寬大的紅木箱整整齊齊擺放在屋內(nèi)。 唐曉慕舉著燭臺,很快找到自己要找的地字三號箱。 這里面都是太后給她的珍貴草藥,才靠近這木箱,便能聞到淡淡的草藥香。 每一份藥材都用錦盒單獨(dú)包著,錦盒上端貼在條,寫著藥材名稱。 千年人參異常珍貴,被放在最上面。 唐曉慕確認(rèn)無誤,遞給青竹:“拿去給你們家王爺熬藥吧,我不欠他了噢?!?/br> 錦盒中的人參比當(dāng)初陛下賞的還要大一倍,青竹忙不迭應(yīng)下:“多謝王妃!” 雖然之前說過不能用王妃的嫁妝,但王爺?shù)拿匾?/br> 唐曉慕嘆了口氣,沒想到有生之年她還得救死對頭的命。 算了,希望季修睿往后能學(xué)好吧。 她如是想著,又打開了天字一號箱,取出里面的一萬兩銀票。 銀票并非整一萬兩,而是八張面額一千兩,四張面額五百兩,方便唐曉慕平時(shí)使用。 她揣著銀票回屋,瞧季修睿閉著眼倚在床頭,好似已經(jīng)睡了。 季修睿身子弱,即使才入秋,天還沒涼,他卻已經(jīng)蓋上厚厚的棉被。 此刻他只穿著單薄的褻衣,大半個身子都露在被子外。 “也不怕病得更重?!碧茣阅叫÷曕洁炝艘痪洌p手輕腳地走過去,扶著季修睿的肩,取走他身后厚實(shí)的靠枕,輕輕將他的身子放下去。為他蓋被子時(shí),季修睿睜開了眼。 淺棕色的眼眸中帶著幾分半夢半醒的迷離,像是被吵醒了。 唐曉慕的臉頰驀然一紅,在季修睿開口前,有些磕絆地說:“你睡覺怎么都不知道蓋好被子?萬一凍著了怎么辦?” 季修睿神色疲倦地閉上眼,低低道:“凍死了最好。” 唐曉慕的心像是被針戳了一下,很不舒服。 季修睿不該是這樣的。 他這樣的大貪官,應(yīng)該會想盡一切辦法活下去,怎么會說出這樣厭世的話? 唐曉慕不會安慰人,想了半天,支吾道:“我……我不想殉葬,你不能死……” 季修睿抬眼瞥向她,神色淡漠,眼神澄澈而平靜:“人都是要死的?!?/br> “那也有輕于鴻毛和重于泰山之分。我知道我喝了你的藥是我不對,但青竹很快就能把新熬的藥送過來,你不會死的?!碧茣阅浇吡ο胝f服他,但其實(shí)心中也有點(diǎn)虛。 千年人參只能繼續(xù)給季修睿吊著一口氣,沒法治愈他,至今太醫(yī)連他中的到底是什么毒都沒能診出來。 季修睿不甚在意:“唐元明征戰(zhàn)沙場這么多年,最后卻落得一生罵名,你覺得他的死是鴻毛還是泰山?” “我爹爹沒死,他和哥哥只是失蹤了,他們肯定活著。我一定會為他們洗刷冤屈?!碧茣阅讲粣偡瘩g,但一想到兩人這么久了都沒半點(diǎn)訊息,怕是兇多吉少,不由得紅了眼眶。 季修睿沉默片刻,垂眼道:“聲名都是外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你不必這么執(zhí)著?!?/br> “那也不能讓爹爹背著千古罵名?!碧茣阅胶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