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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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洗干凈腳上的泥,穿好鞋襪,帶著陸益之往回走,他只帶了個隨從,那隨從少言寡語看著頗為普通。 謝奚也不在意,斟酌問:“呃……你們這是從長安城里出來嗎?” 陸益之道:“文徵,我表字文徵。” 但是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謝奚哦了聲,陸益之問:“這里可有難處?” 謝奚見他風光霽月,并沒有中二少年的神經(jīng)病跡象,客氣說:“沒有,鄉(xiāng)下生活就是這樣,春耕秋收,最是無趣。” 等進了院子,吳媼正做好吃食,領(lǐng)著兩個婦人去送飯,見她帶著一位少年郎回來驚詫的問:“這是?” 謝奚介紹:“這是陸家郎君,讓她們?nèi)ニ惋?,你幫我準備午食吧?!?/br> 吳媼二話不說將飯食裝在小車上,打發(fā)兩個婦人走后,進了廚房。 謝奚領(lǐng)著陸益之進了房間隔壁的客廳。陸益之環(huán)視了眼這房間,她的屋子裝飾的有些奇怪,沒有桌椅,靠墻的放了排低矮的窄緊的不像胡床的坐榻。 謝奚招呼:“坐吧,我這里簡陋,招待不周,還忘別介意?!?/br> 陸益之有些無奈,道:“謝……是我路過打擾了?!?/br> 謝奚順勢說:“叫我謝奚吧,我們生意人沒那么多講究,來者都是客。再者謝家有難,承蒙陸家伯伯出手相助,此恩甚重。這里是客房,你且休息片刻,隔壁是書房,可以隨意。我去準備準備?!?/br> 陸益之以為她一個女子不方便,忙道:“打擾了?!盿y 他對這里充滿了好奇,謝奚也不是母親口里說的那個滿口粗鄙、行為放浪的人,也不像她的文章那樣銳利。 沒有一個女孩子像她一樣。 謝奚出了客房,見吳媼拔了一大波菠菜,看的她心口直疼,菠菜長這么大,她還沒吃呢。 她捂著心口問:“菠菜這么點,還沒長大呢!” 吳媼是個豪爽的女人,被她的樣子惹的大笑:“過兩日吃完了我再種一波,現(xiàn)在天氣暖和了,長的很快,不礙事的。” 謝奚認命的說:“那行吧,畢竟他是咱們家的債主,要好好招待?!?/br> 吳媼糾正她:“不是,他是雀奴未來的夫君,是貴客。需好好招待?!?/br> 謝奚心里反抗,雖然他長的確實好看,但是真不行…… 謝奚坐在廚房里看著吳媼風風火火的忙碌,吳媼比家里的王媼強太多了,不過幾次,紅燒rou和豬頭rou就熟練了,不愧是和悍勇的魯伯做夫妻的人。 吳媼洗完菜回頭見她發(fā)呆,問:“可是想好做什么了?小娘子做菜的方法特別,今日就炒菜吧?!?/br> 謝奚點頭:“蒸稻米飯吧,里面再少放一點粟米點綴?!?/br> 沒有植物油,她就等著蕓薹到九月,看收成。 菜籽油就看這茬蕓薹了。 這段時間忙著春耕,她都沒時間研究吃的,恍惚像回到了從前,一忙起來吃飯就湊合,這可不行。她心里敲警鐘,可不能再把身體累壞了。 謝奚問:“還有rou嗎?” 吳媼道:“有的,在井里吊著,我去取?!?/br> 短時間她也想不起來做什么新鮮菜,只好臨時湊合一個涼拌菠菜,雞蛋炒薤頭,一個rou末芹菜。 等溫媼將rou取回來,謝奚聽到馬叫聲,拿著菠菜站在門口望了一眼,崔鄴又來了。 謝奚問:“出什么事了?” 崔鄴笑嘻嘻的,問:“給你的護衛(wèi)呢?” 謝奚頓了頓,有些心緒說:“下地,插秧去了……” 他也不見外,三兩步進了廚房問:“做什么好吃的?謝同學,你的手藝可真不錯?!?/br> 謝奚指指隔壁:“陸家三郎在隔壁,你注意點影響?!?/br> 莫名其妙有種,紅杏出墻的錯覺…… 崔鄴笑起來,全不在意,問:“怎么回事?” 謝奚邊把菠菜焯水,邊說:“不清楚,大概是專程出來找我的,但是又什么都不說。裝成是路過,招待吃一頓,打發(fā)回去吧。” 說完問崔鄴:“你是什么事?” 崔鄴:“南下的商隊有消息了,你需要什么東西列個清單,我讓人去給你尋。” 謝奚愣了一下,頓時滿臉喜氣,不客氣的說:“我需要的可太多了,你讓我好好想想。” 吳媼并不管兩人的事情,叮叮當當?shù)亩鐁ou,問:“剁成這樣可以了嗎?” 謝奚看了眼,說差不多了,催崔鄴說:“等著開飯吧,別在這里礙事了。” 菠菜焯水后,撈出來放在涼水中,花生在豬油里炸酥,撈出來碾碎,拌在菠菜里,調(diào)了鹽和姜醋汁,再來一勺芝麻香油,簡直爽口美味。 雞蛋和薤頭碎攪拌,只放一點點鹽,就可以了,雞蛋的原味,和薤頭的蔥香味結(jié)合,有股淡淡的焦香。 最后的芹菜丁和rou末一炒,八角、茴香、花椒粉,去腥調(diào)香,油鍋里一嗆,rou味撲鼻,怪不得以前有人說rou的香味是香料的錯覺。 她自己沒胃口,給吳媼每樣菜都留好后,端著菜去了客廳,進去時,崔鄴正和陸益之聊那本《善民百計》,見她進來,崔鄴隨口說:“她就是本活得善民百計,有疑問你可以問她?!?/br> 謝奚拒絕:“還是問魯伯吧,我的田莊都是他在打理。” 崔鄴接過盤子就問:“什么好吃的?” 謝奚:“現(xiàn)在是農(nóng)忙,也沒什么好吃食,第一茬的蔬菜,你們嘗嘗吧,味道不合適盡管和我說?!?/br> 陸益之撩了袍子,坐在餐桌上,又見二人這么熟稔,重復道:“是陸某叨擾了?!?/br> 總歸他是未婚夫,他覺得有理有據(jù)。 謝奚這次才覺得他像個小孩了,不在意的說:“我這里的客人來來往往,沒什么叨擾不叨擾的,想來盡管來,到了秋后渠岸的蕓薹開花,是一番盛景,到時候歡迎你們帶友人來我的田莊賞景?!?/br> 崔鄴擺了菜,迫不及待的嘗了口菠菜,夸贊:“味道不錯?!?/br> 嘗了口米飯,莫名說:“大米里放小米,味道果真是另一番味道?!?/br> 謝奚閑搭了句:“你沒吃過農(nóng)家樂嗎?” 崔鄴只顧著吃,沒犟嘴。 謝奚坐在一邊看陸益之的手抄的《善民百計》,陸益之比她想的要成熟,像個成年人一樣舉止得體,有修養(yǎng),看著頗有些老成。他對她的菜大概很滿意,尤其是涼拌菠菜,吃得最多。 大概她一身男裝,性情也好爽,他們都能接受,她看了眼《善民百計》,有些說法很通俗,紙的質(zhì)量很普通,她看了幾頁,問崔鄴:“南來的商隊最快多久?” 崔鄴嘗了口炒雞蛋,問:“有什么著急需要的嗎?” “藕,八月油菜花開的時候,我的渠池荷花也要開。” 崔鄴并不多問,只說:“你清單列出來,我盡快讓人渠收集。五嬸生辰快到了,今日遇見說讓你早些去。” 陸益之已經(jīng)放下碗,問:“你們表兄妹,果真和睦?!?/br> 他目光灼灼的看著謝奚,似有些嫉妒,但又看不出來。 謝奚覺得他是個很擰巴的人,只說:“我過幾日回城,送阿昭入學,總不能讓他一直跟著我住在鄉(xiāng)下?!?/br> 陸益之固執(zhí)道:“長安十二書院,沒人敢不收他?!?/br> 謝奚遇到正事絕不含糊,嚴肅說:“可我卻不敢再送他去書院了,我已經(jīng)做了這出頭的梭子,謝家只是家業(yè)破敗的商戶,無意攪進長安城的風雨里?!?/br> 陸益之盯著她看了許久,突然說:“雀奴的才學在某之上?!?/br> 謝奚詫異的看他,怎么會直到她的小名,狡辯:“才是才,學是學,不能混為一談。說實話,我的才學沒什么用處,我倒是更愿意在這郊外做個田舍翁。” 崔鄴見陸益之有些激進,這種小孩最容易較真。他也就不搭腔,由著謝奚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