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節(jié)
顧前謙在來到前線的這段時間里見過無數(shù)傷亡,對他來說死人已經(jīng)不會成為讓他悲傷的事情,可這次的慘烈讓他恐懼而又茫然。 茫然過后,又是致命的無力感。 這半年多來,他自認自己成長了不少。 可現(xiàn)在……現(xiàn)實清楚的告訴他,他依舊是螻蟻一只,在不可抗力的危險面前,依舊無法做出扭轉(zhuǎn)戰(zhàn)局的事情。 現(xiàn)在不是傷春悲秋的時候,顧前謙很快把自己的情緒整理好,繼續(xù)往下說。 “我們受傷的人實在太多了,而且很多物資都留在星際戰(zhàn)艦上,還有重要的醫(yī)療器械?!?/br> “無奈之下,我只好帶人返回戰(zhàn)艦。沒想到蟲族一直盤踞在哪兒,我們從戰(zhàn)艦出來時,毫無防備之下被他們偷襲,又死了一些人?!?/br> 所以才會有時予等人剛剛看到的滿地鮮血,以及……殘留的rou體碎屑…… 所有人都沉默著。 顧前謙很快轉(zhuǎn)移話題:“你們出現(xiàn)在這,想必要不了多久,大部隊的支援也快來了?!?/br> 說到大部隊的支援,時予想到了被他們救回艦隊的蘭希,立刻問道:“你們到這里后,有見到活人嗎?就是生存在這的人?!?/br> 顧前謙很疑惑她為什么會這么問,搖了搖頭道:“沒有,蟲族是我們在這里見到的唯一活著的生物?!?/br> 說完,他眉頭又堆得高了一些:“為什么這么問?元首說利比卡亞消失一百多年了,如果它一百多年都待在萊切爾碎星帶,沒有外界的補給,又被蟲族占領(lǐng),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夠在這里生活一百多年?!?/br> 不是人。 時予現(xiàn)在也不知道該怎么說才好。 蘭希沒有明確表示出她蟲族的身份,時予也不好確認她是不是真的蟲族,而且她還說除了她之外,還有人從利比卡亞出去了…… 時予胡亂抓了抓頭發(fā),覺得思緒都要打結(jié)了。 早知道就應該不顧明祝的反對把蘭希也帶過來,但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 時予搖搖頭道:“我們先去見見元首他們吧?!?/br> 又了解了一些艦隊失聯(lián)之后遇到的情況,他們很快看到世界樹下支起的一排排帳篷。 也是該慶幸空間包這個偉大的發(fā)明,讓人能夠攜帶大量物品,否則現(xiàn)在就該風餐露宿,并且擔憂食物問題。 看到有陌生面孔到來,營地里的人都警惕起來,不過他們又看了顧前謙,心頭的警惕稍稍放松。 封曉此刻正站在一個傷員邊上,為他換藥,臉色十分冷靜,一針扎下去精準又迅速,估計被他扎中的人還沒反應過來,藥劑已經(jīng)推-進了他的身體里,慢慢修復他的傷口。 時予條件反射抖了抖,自從和封曉在海藍星認識之后,她就沒少被他扎針,受傷被扎針是一回事,訓練過后也要被扎針。 封曉都快成他們幾個的專屬醫(yī)生了。 周圍人的動靜讓他抽出心神,吝嗇的抬起頭來,看到回來的顧前謙,神色明顯松了松。 等他看到顧前謙身邊站著的陸東言,驚訝地挑了挑眉,隨后又見到站在他身邊的‘又矮又瘦’的少年,還好巧不巧的對上她bulingbuling的雙眸。 封曉微微愣了一下,很快想到了什么,剛想站起來,就見顧前謙先一步朝他走來,還說道:“東西我已經(jīng)取回來了,都在空間包里,我也不知道哪個儀器重要哪個儀器不重要,儲藏室里的儀器全拿了?!?/br> 他說著把空間包遞過來,還眨了眨眼。 封曉歷來聰明,又怎么會猜不到他的意思,拿過空間包一看,點點頭說道:“沒關(guān)系,需要用到的你都拿了,我現(xiàn)在就去給他們手術(shù)?!?/br> 他沒有多問,也沒多說其他,一群醫(yī)護人員馬上進了其中一間帳篷。 顧前謙這才告訴大家時予等人是外面來的支援,原本因為被蟲族圍困在這個地方狀態(tài)低迷的人一個個忽然精神起來。 顧前謙沒有多說其他的,立刻詢問了營地里的人,去尋找陸西望。 陸西望沒有擺元首的架子,他此刻脫了外套,只穿著一身襯衫,在其中一間帳篷里給傷員處理傷口。 時予看過去時,見他微短的發(fā)絲有些凌亂,而且還留了些許細汗,眼鏡不知道什么時候摘了,手里正握著一卷沾血的繃帶。 他察覺有人站在帳篷外面,下意識看過來,看到陸東言時,他動作頓了頓,很快站起來說道:“你……你們怎么來了?” 他明顯想說你,卻又意識到來的不是他一個人,很快改了口。 他一直都這么謹慎體貼,不會忽視任何一個人,也總是因為顧及周全而在無形之中讓人對他產(chǎn)生好感。 陸東言明顯松了口氣,一直緊繃著的肩膀也松懈下來,幾步走過去,很快在陸西望面前站定:“我們是來搜救的?!?/br> 他和陸西望一樣克制,即便在這種情況之下,也沒有做出失態(tài)的舉動。 陸西望很快想到了什么,點了點頭,又拍了拍陸東言的肩膀:“我沒事,你不用擔心?!?/br> 陸東言沉悶的應了一聲。 時予一直銘記自己穿著馬甲,根本不敢和幾個小伙伴有過多的接觸。 而她始終覺得陸西望不是個簡單人物,那副金絲眼鏡之下始終帶笑的雙眼仿佛什么都能看透,每次和他站在一塊,時予有種其實他什么都知道的感覺。 這種感覺并不算好,只是下意識的讓人覺得他很危險,但他又很好的把這點點危險常在自己溫文爾雅的表面下,即便時予知道他很危險,也很難對他產(chǎn)生惡意。 眼見陸西望看過來,時予乖巧道對他露出一個笑容:“元首好?!?/br> 陸西望對著她點點頭:“你好?!?/br> 他的笑容一向具有親和力,很容易給人好感。 兩人之間的只有這兩句短暫的對話,陸東言留了下來幫陸西望一起給帳篷里的其他人處理傷口。 時予怕留在這里一不小心露出馬腳,跟著到外面了解營地里的情況,也順便幫其他需要換藥的士兵包砸傷口。 傷亡人數(shù)比她想象中的要多很多,由于醫(yī)療條件有限,即便藥劑對人體的恢復情況很好,還是有不少受傷的人傷口感染發(fā)燒,躺了一個又一個。 在海藍星,被蟲族弄傷的人一個個都要進行很完備的身體檢查,否則會出現(xiàn)很嚴重的感染,導致身體出現(xiàn)不可愈的創(chuàng)傷。 比如在海藍星和時予一起外出尋找物資時被小蜘蛛咬掉手指的壯漢,如果他的傷口沒有及時進行清潔治療,則無法進行器官移植手術(shù),也就是說他一輩子都是斷指。 時予等人開始幫忙,大家都學過最基本的救援手段,不管是包扎傷口還是注射藥劑都不是難事。 在他們身邊的人都忍不住問起外面的情況,以及支援什么時候能來。 盡管和外界失聯(lián)才兩天多,看他們這兩天的遭遇用驚心動魄來形容也不為過,更何況他們還要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同伴受傷死亡,這種死亡比戰(zhàn)場上的死亡更讓人無法接受。 時予把外界的情況挑了一些說給他們聽,得知救援艦隊已經(jīng)知道艦隊迷失在利比卡亞,大家都忍不住松了口氣。 只要有人知道,他們一定能得救。 時予沒有坐以待斃,幫著大家把傷員的傷口處理好后,她在世界樹底下瞎溜達。 蟲族不敢靠近世界樹,是不是和毒蛇生存的地方必然長著解毒-藥是一樣的道理? 他們想要離開這里,橫沖直撞絕對不可能,而世界樹則是最佳的突破口。 究竟是什么東西讓蟲族感到畏懼,以至于不敢靠近? 世界樹實在大的離譜,僅僅是一根樹根就在時予像翻山越嶺一樣翻得氣喘吁吁,而它最粗壯的枝干更是像一面看不到盡頭的墻,時予對它來說,完成就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螞蟻。 走了好一會兒,時予坐在世界樹的一根樹根上,從這里眺望遠方,可以看到對面游弋的蟲族。 它們盤旋著不愿意離開,有不同類別的蟲族遇上時,還會爆發(fā)沖突,打的那叫一個慘烈,而剩下來的那些尸體,則被活著的蟲族吃掉。 時予不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面,但現(xiàn)在看依舊覺得頭皮發(fā)麻。 這里有著自然界擁有的一切,時予坐了一會兒就感覺有陣風吹來,淡淡的花香讓她瞬間直起腰板。 她聞過這樣的香氣,小漂亮身上有,但是只有靠著他很近才能聞得到,蘭洛身上也有,不過在他的身體狀況恢復之后,這股香氣就收斂了。 她之前cao練蘭洛時,捏著他的小臉好奇過這種香氣是什么。 蘭洛的一臉茫然,思考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很可能是信息素。 時予聽小漂亮說過他的遭遇,他出生不久,蘭澤不是人類的身份就暴露了,蘭洛被謝立欽養(yǎng)著,在此之前一直認為自己是謝立欽的孩子。 就算他是蟲族,估計對蟲族里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多。 這是時予在他們兩人之外,第一次聞到這樣的香氣。 她循著香氣飄來的方向看去,忽然瞇了瞇眼,手里毫無預兆的出現(xiàn)一把彎刀,下一秒彎刀與匕首相接,鏗鏘的聲音瞬間震蕩開來。 “齊秘書長?”時予瞇起了眼。 突然出現(xiàn)在他身后的不是其他人,正是剛剛沒有出現(xiàn)在陸西望身邊的齊夏。 齊夏也沒想到時予會突然動手,又聽她叫出自己的名字,眉頭皺了皺,率先卸了力后退一步:“你是誰?你怎么在這兒?” 時予想到他剛剛沒有在營地里,估計是不知道他們到利比卡亞的事,她也后退一步說道:“我是聞人元帥派遣前來救援的士兵,剛剛抵達營地。” 齊夏也不知道有沒有相信她的話,打量了她幾眼,重復了剛才的其中一個問題:“你怎么在這兒?” 時予也很干脆,把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我覺得世界樹是我們離開這里的關(guān)鍵,所以跑上來看看。” 她模樣很乖,和動不動就挑釁齊夏的‘時予’完全是兩個人。 “齊秘書長也是來查探的嗎?” 齊夏點了點頭說道:“沒有發(fā)現(xiàn),不過我取了一些世界樹各個部位的樣本,打算回去化驗,再對著蟲族試一試?!?/br> 這顆世界樹是人工合成,通過基因改造弄出來的,但它真正出現(xiàn)的原因是原本的實驗出現(xiàn)了意外,導致原來培植的樹木發(fā)生基因突變。 由于當時的實驗意外導致培養(yǎng)液和各種輻射夾雜在一塊,便是實驗人員在意外弄出了這棵世界樹后,也沒有辦法再復制出第二棵。 在利比卡亞消失之后,宇宙中唯一的一座宇宙島也就此消失。 時予覺得他的思路很正確,不過并沒有完全相信他的話,如果她剛才沒有感覺錯的話,齊夏是追著香氣飄來的方向過來的,只是正巧在這里遇見了她。 在兩人短暫談話的時間里,那股淡淡的花香消失了。 兩人又各自揣著各自的心思,索性一起下了的世界樹的根部返回營地。 齊夏很快回到了陸西望身邊,向他確認了時予等人的身份,還看到了一起來的陸東言。 時予自己也弄了一份世界樹各個部位的標本交給封曉。 她也不管封曉能不能找到世界樹但蟲族不敢靠近的原因,畢竟在她這條咸魚看來,醫(yī)生在某個地方和生物學家是相通的,至于二者究竟能不能掛上鉤,并不在她的考慮范圍之內(nèi)。 封曉對她的認知就兩個字。 無語。 不過他還是好脾氣的接過的標本,認真進行化驗。 好在顧前謙把所有的器械都取了過來,不然他想要弄清世界樹的成分可能要費好一番功夫。 半天的時間過得十分平靜,時予躺在帳篷里,睜著眼睛,怎么都睡不著。 她身邊躺著的陸東言也同樣睜大了眼睛盯著帳篷頂,兩人毫無睡意。 時予忽然把一只腳伸出睡袋踢了踢他:“小言哥,你有沒聽到什么聲音?”